“喂什么喂,咱家可不姓喂。再说咱家怎么知道?要不,你冲进去问问陛下?”
“切,你当小爷傻了,那暴君什么脾气,万一她发起火了拿我撒气,小爷守了二十年的童贞都不保了!”
噗~此话一出,不少殿门的守卫都忍禁不住,若非花公公这樽杀神在,恐怕一个个都得喷笑出来。
而花公公脸上的粉一颤,白了他一眼,暗道:傻猴子一个!
莲谨之润唇微扬,倒是个有趣的人。虽仍旧不清楚他的身份,却知道他敢如此放肆地跟花公公说话,必定是永乐帝身边的人无异。
阖上房门,暖阁门窗紧闭,室内幽暗如夜,略有烛光闪耀一隅如昼。他举步慎目,却感到书架方向似有异样,走近一看,原来这书架后别有洞天,墙壁砸空竟有一间比暖阁还有宽敞的密室。
莲谨之微讶,密室内满满当当摆了一层的书架,架上满满的全是书。这间书楼上下两层,下层全是石制,这为的是阻潮防火,他懂,只是这些书到底是……
抬眸一看,密室上层一道华贵黑锦静谧的身影正翻着一本书,眉目微蹙,全神贯注。
“陛下……”他正欲行礼,却被打断。
“谨之你来了,快点上来。寡人曾闻,你学识渊博,还曾是那个什么赛里面的魁首,宣你过来就想你教教寡人认字。”靳长恭在看到莲谨之时眉头展开,朝他欣然地招了招手。
莲谨之动作一顿,看她神情正常,略为犹豫便走近她。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他——别无它路
“嗱,这种字体你可认得?”靳长恭发现这个世界的字体有点像她研究过的篆,大篆与小篆她倒是比较熟悉,但夹杂的一种类似甲骨文却看着生疏。
莲谨之看着举在他面前的书,侧眸又看向虚心求救的靳长恭,有些恍惚若梦,不自觉他问道:“陛下这是想学习?”
靳长恭迎着他的视线,垮下肩有些夸张道:“自然要学。寡人久末握笔都快成了文盲,要是哪一天敌国递给寡人一本割地赔国的协议书,寡人还当成降书签了怎么办?”
莲谨之清眸微睁,又迅速地垂下眼帘。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动于衷,可是他有那么一刻,深刻怀疑眼前这个自侃少年真的是疏政玩乐的永乐帝吗?
“陛下想亲政?”他若有所悟地脱口道。
“谨之,你知道为什么寡人只召你一个人进来吗?”一掌轻拍在他的肩上,不重却成功让莲谨之神情顷刻紧绷。
他缓缓减轻着呼吸,镇定着身体由来的抗拒,摇头。
“因为寡人认为你是一个懂得谨言慎行的人,是以你该懂得什么事情该问,什么时候便保持沉默。”意识到自己轻易对他造成的压力,靳长恭眸光微闇,放开了他。
莲谨之呼吸一紧,立即跪地:“谨之失言,陛下的事情,除了谨之无第三人知道。”
拉起他,触到他肌肤冰冷,靳长恭观察他脸色很差,这才想起他一直没有休息过,于是牵着他朝着楼层下走去,边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可是靳国历代皇帝收集的精粹典籍,它汇聚了不仅是靳国的还有别国的,农利机械精算……每一本书籍都是文人学士难求得一的。”
莲谨之大手被靳长恭的小手温暖地牵着,他眼里全是震惊莫名,那一刻,他感受到的不是战栗恐惧,而是一种莫名的别扭。
听着她的话,他平复着闵乱的心思,努力平静下来分析,为什么将这些珍贵的东西特地展示给他看?。
“谨之啊,想要摆脱自身的悲哀,是需要一定代价与能力的,你可懂得?”靳长恭一边说着话分散他紧张的情绪,一边将他带到一张紫绒绣垫杨妃榻前,拉着愕然的莲谨之躺下。
“陛下,谨之懂得——”
莲谨之平静的神情终于变得不知所措,他惶然地想要起身,却被靳长恭一根手指抵在额头,她眸中含笑道:“休息一下吧,否则你快倒下了。”
莲谨之下意识紧攥着手指,双唇阖动几下,浑身僵硬如石。
靳长恭见此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便起身,看他目光紧紧地绞在她身上移动,考虑一下便脱了一件外袍覆在他的脸上,确定他看不见她便转身上了二楼。
而莲谨之在感觉她气息远离良久,这才一寸寸放松了身子,顿时发觉鼻翼之中充斥着她的味道,这让他脑海中乱成一团,却不敢扯开,黑暗中他回忆了许多从前的折磨,又思考了很多将来,但身体确实太疲惫,渐渐他就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靳长恭听到楼下平稳的呼吸声,这才将视线从书上移开,她想要熟悉这个世界,掌握更多的有利知识,靳长恭认为莲谨之驯服后会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当然她并非完全信任他,可是比起花公公与契,他更好拿捏罢了,只因他的命,他家族的命运皆握在她的手心,他——别无它路。
晨光熹微,靳国中央大大小小官员贪早熬着一双黑眼圈,如临大敌地齐聚在大殿之中纷纷窃语。
要说这真是数年久违一次的郑重早朝,只因昨夜永乐帝的亲卫快马出宫,奔走于各官衙官邸通知,可想而知,一些胆小怕死的官员顿时忧思衷衷,怕又将发生一场血雨腥风,一夜府上灯火通明,急召府上谋士商议至天明。
其实真相则是咋日靳长恭随手翻了一下典籍,竟发现原来靳国是整个大陆国家官员最泛滥的,国民粗略统计数据,便有约百分之二十占了官员,当然大多只有品阶无官职,官职的约占二十万余人。
不用设想,便知道官职私下买卖猖厥到了何种地步。靳长恭顿时头痛,她知道那些无官职在任的大多是大家族用钱买来的,就现在这种国情,贪污必然并非她一时能制治,可这贪掉的部分跟她没一毛半分关系,全让底下的官员拿去了,可怜她这个靳国最大的头头,国库空得都可以养耗子了!
所以,她不打算放任下去了,虽然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现况,至少她要给他们敲敲警钟。
在殿上一个个精神紧张的大小官员,心里望着那把龙椅忐忑不安,他们弄不清这陛下哪根劲不对了,不在殿内玩男宠看斗兽,却来跟他们上朝较真,莫非是这次受伤回来的后遗症?
而朝中的稀少的有志之士则心存渺茫地想,莫非陛下准备洗心革面,图精励志了?国之危矣,再这样下去,国之将亡啊……
而事实上,众人望穿秋水最终靳长恭却没有露面,只是派了花公公上朝宣布了二件事便退朝了。
一,任命丰子息为治粟内史一职兼御史中丞。
二,奏折不再走流程分散处理,全数清上来由她行行批阅。
这两件事情,头一件算不上稀罕事儿,丰子息是谁他们并不清楚,但毕竟永乐帝并非第一次为她的男宠赐官职也便释怀了,可是第二件便有些轰动了,听闻连《黄治自治纲经》都读不下来的陛下,竟提笔想要批阅奏折?
朝堂哄然,怕不是陛下什么时候玩腻了男人,打算变本加励地玩起朝堂了?!
朝官人心慌慌,纷纷猜测不已,角落一隅刚被息子丰换下来的前任御史中丞则面沉如水,瞳中全是狠毒。息子丰!你倒是好本事,竟然不知廉耻攀上了陛下!
息子丰这个名字俨然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很久以前便是。如今,他一介卑贱的男宠竟然也配夺走他的官职,他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下了朝,花公公便急急地赶到暖阁,见陛下站在凉亭上赋闲地盯着蔚蓝的天空,立即上前禀报了朝堂之事。
靳长恭仅是颔首便不再作声,直到震南与震北两人疾步而来,她才回眸一笑。
“怎么样,可有收获?”
震南与震北颔首,震北道:“陛下,从后苑陆陆续续总共飞出十只鸽子,内容震南截下后已经抄下,鸽子完好放飞。”
后苑,靳长恭男宠们居住的统称。
靳长恭将内容读了一遍,笑得高深莫测道:“嗯,别打草惊蛇,你们下去吧。”
震南震北这厢方退下,一名青衣女子迅速上前跪地,禀道:“陛下,方才侍卫来报,息公子与莫姑娘被毓秀宫的人关起来了!”
靳长恭搁下茶盏负手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眼前的女子,一身简素的青衣无一丝花俏,长年黑纱罩面,原来是青姑。
“怎么回事?”
“奴婢方收到消息,并不清楚原因。”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闹上毓秀宫,住手?
花公公脸色徒然下沉,他暗中觑着靳长恭的反应,话到嘴边却不知因何咽了下去。
毓秀宫,太上皇靳微遥的寝宫,乃是整个靳国皇宫最庄严、神圣不可侵犯的一处区域,下至宫婢男侍上至靳长恭本人,都不敢轻易涉足放肆,一份深情让靳长恭放弃原则赐予毓秀宫的最高权利。
“速查!”
任何关联到太上皇的事情,永乐帝都颇为顾及,只怕这次事件仍旧会无疾而终,然而陛下的一句话,却打破了所有人木讷的平静,他们诧异地看着永乐帝。
陛下竟然突然铁起心肠要查毓秀宫?
青姑眉目一震,黑纱面罩下的面孔微僵,速道:“青姑即可派人去查。”
花公公微愣无意识地卷着手绢,眸中划落沉寂的思绪,待回神却见靳长恭举步已走,他连呼一声急忙追上去:“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靳长恭步履微重,头也不回哼道:“废话,寡人的人被抓了,当然是去要人!”
她本来打算空些时候再会解决太上皇与前身永乐帝那些不得不说的往事,如今偏偏事情先一步撞上来了,想着毓秀宫中还躲着一闻人长空,既然如此就大刀阔斧一并解决了。
花隐掖垣暮,啾啾栖鸟过,门庭遥望冷眼观。
一片阴郁沉重的天空下,毓秀宫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森冷。靳长恭领着花公公与青姑随着两排带刀禁卫军,气势汹汹地横排行列站在毓秀宫殿前,微寒的春风吹拂着他们衣袂飘飘,面冷如霜,仿若索命的幽鬼。
“陛下,我们这样是还要站多久?”花公公揉了揉老腰,扯了扯靳长恭衣角,媚长的丹凤眸含嗔悄声问道。
靳长恭面色一讪,魂淡!她酝酿着风度,等着他去闹腾,倒不想这次这货意外乖巧得呕死个人了!嘴角一抽,怒地一把扯回衣袖,吼道:“你也知道我们站了很久,还不去叫阵!”
叫阵?!我们是打算打战吗?花公公顿时满头黑线,看着毓秀宫殿门笔直若雕塑威仪的守卫,再确定地回眸瞧了瞧瞪着他前进的靳长恭,他红唇一勾,扭腰挑了挑眉,这可是陛下您吩咐奴家的,奴如果得罪了太上皇那尊大神,可不兴您不高兴哦~
花公公收起对靳长恭的卑微态茺,体态修长妖媚摇步拾阶而上,却在殿门前寒光一闪,被两名冷面侍卫举刀挡下。
“速速离开,毓秀宫不准闲杂人等入内!”
花公公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兰花指微翘,戏谑地瞟了他们一眼:“咱家不喜欢听挡路的狗吠~”嘴畔的笑愈发深,势若电光火石,大殿上空便传来一声惨烈的哀嚎。嗵嗵两声地上赫然多了两双手臂。
靳长恭瞅着他砍人跟砍动物一样轻松,抚额微叹,真是好凶好暴力啊!
不过——她喜欢!靳长恭一挥袍,身影如风亦站至他身边,眸光微凉睨着地上似惧似怒瞪着他们的侍卫。
“不过是靳微遥养的一条狗,还敢在寡人面前拿乔,断一双手臂只当长长记性。”靳长恭微微一笑,却让面如纸白的两名侍卫骇得拼命蹬腿缩后。
怕什么?要拿永乐帝以前那暴脾气,惹到她的不拔层皮,刮层肉是不会罢休的,但现在的她处事却温和许多。
不再理会他们,靳长恭一行推开殿门,视若无人闯入。
“陛下!”突然,花公公一步挡在靳长恭身前,目光狠戾地盯着前方。
靳长恭停步一看,在她们入殿的那一刻四周便密密围满了毓秀宫的守将,从中更强势有力地簇拥着两队靳微遥特地留下来的私兵。
靳国由于中央集权程度不高,是以稍有地方势力强大,家族便自主招募、训练、指挥一批私兵,而一些强大个人有财力势力亦会培养。
靳微遥竟然如此大胆,竟然皇宫中放置他的私兵,看来他是真的丝毫末将她放在眼里,恐怕亦快分不清这靳国是谁主权,谁主天下的生死了!
靳长恭气息一沉,私兵效忠的只有他们的主子,于是她也懒得废话,直接朝身后下令:“若挡寡人去路,权当作乱反贼,一律当诛!”
严厉的命令一出,“唰唰”寒光利刃纷纷亮出,靳长恭随行的禁卫军踏前一步。
但毓秀宫的私兵却没有半分退缩害怕,他们这批人早年曾随着靳微遥征北伐南,生平死杀无数,皆是铁血厮打经过最残酷考验生存下来的,自然不会像一般人被靳长恭威胁一句,便兢兢业业。
更重要的是,他们看死这永乐帝必定不敢对他们动手,他们代表的是太上皇脸面,伤了他们太上皇哪里看她如何交待!
其实禁卫军们的心思与私兵相似,都认为永乐帝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并不会真的要动手!
花公公扫视一周,眼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些亲卫兵:“别真当自己在太上皇那儿就是根葱,咱家还是劝你们识相地赶紧将陛下的人放出来,或许陛下会瞧在太上皇的面儿上,宽孰了你们的大不敬之罪。”
其实这话他暗地里是留有余地的,就怕靳长恭到时候与私兵们对峙不下,又碍于太上皇的情面,进退两难最后面子搁不下。
“你这奸佞阉狗有何资格与我等说话,哼!”私兵领头鄙夷地扫了花公公一眼,口吐秽言。
果然狗似主人型!靳长恭闻言气结微眯双眼,缓缓吐气,压抑身体暴走的真气。
想当初,那靳微遥对待永乐帝,也差不了就是这种高傲无所谓的态度,她根本就是一冷脸贴人家冷屁股。
花公公一惯松散的表情瞬间阴鹜下来,他身上流动的慑魂诡异的气流导致覆散的青丝无风自动,那一刻连靳长恭都感到他心中奔腾的怒气,恐怕这辈子他就没有受过这般屈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