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夫妇就站起来送她出门,沈太夫人走到门口忽然停了脚步,目光如炬的看着沈季:“老四的庶长子,你可见过?”
“没有!”沈季摇了摇头,沈夫人却是点了点头:“儿媳见过,浓眉大眼机敏沉静。”
沈太夫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算算年纪该有七岁了吧……”说着人已离去。
沈季夫妇不明白她的意思,便有些面面相斥。
第二日,韩承整理了朝服,昨晚伺候的姨娘将官帽递给他,扶着韩承出门,韩承回头看着她就道:“既有了身子,就在房里好生歇着吧,不用再送。”
“妾身知道了,老爷您慢走!”说着盈盈施了一礼!
韩承点头,大步出了院门。
待韩承一走,姨娘身边的丫头便过来扶着她,笑着道:“姨娘,您如今有了身子,老爷对您比以前还要疼爱,这两日都陪着您呢。”姨娘掩面笑着,啐道:“老爷雨露均沾,你这话若是被人听到还以为我施了什么妖术迷了老爷呢。”
丫头连连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敢说了。”可语气却是含笑,又凑到姨娘耳边:“姨娘,您出生又好,就是先夫人比起来也不及您的身份,她不过是武夫的女儿,您说老爷这么多年未娶,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动了心思,却又无果而终……姨娘,不如您动员动员,说不定……”指了指正房的位置:“就是您的了呢。”
“胡说!”姨娘瞪了丫头一眼,却是目露深思。
两人进了门,随即院子外面就有婆子喊道:“姨太太,您有和吩咐。”
韩承一路去了朝堂,等下了朝又与萧四郎沈季以及吴阁老,张阁老一起去了御书房中,圣上端了茶瞧见韩承面色萎靡,眉梢一挑问道:“老韩,我记得韩夫人去世有几年了吧?”
韩承一惊,抱拳回道:“回圣上,有三年了。”
圣上微微点头,挑眉打趣道:“何以到现在还不续弦?你是朕的爱卿,这后宅无人料理朕怎能忍心……”一顿又问道:“可是无合适之人,不如朕给你指一个?”
“微臣私事不敢劳圣上挂心。”韩承急忙回了:“微臣一直未娶,只是心中难以忘记先夫人,况且,微臣已不再年少,早没有风花雪月之雅趣,只想追随圣上忠心为圣上办事!”
圣上就指着他满脸的笑意,对吴阁老道:“瞧瞧,他说的真是极好听的,他鳏夫到是为了朕了。”
吴阁老就应和:“韩大人一片忠心,依老臣看,不如给韩大人指一门门当户对的闺阁小姐,不求才华横溢只要温良娴淑能将韩大人后院料理周全,让韩大人为圣上办事时也能不为凡事所扰,亦是成全他一片忠心,再说。”又捋着胡须看向韩承:“也能成就一段良缘美谈,岂不是两全其美!”
“好,好!甚好!”圣上抚掌而笑,便指着吴阁老和钱忠道:“我看,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办,三日内给朕交一份答卷上来,朕要亲自给老韩挑一美娇娘。”
韩承不能再推,值得抱拳受恩谢赏,脸色却显得有些灰败。
第二日,钱忠和吴阁老则选了七八个良家女子姓名八字呈了上去,圣上浏览了一遍,正要提笔勾勒,皇后自殿外莲步走了进来,手中端着釉里红的汤盅:“圣上,妾身听常公公说您早上没有吃东西,就特意嘱咐了御膳房给您顿了雪蛤燕窝盅,火候刚好,你用些!”
圣上放了笔,含笑看向皇后,点头道:“皇后有心了。”皇后便走过去,接过常公公递来的碗盛了一碗出来,又用勺子舀了喂给圣上:“您尝尝,味道好不好。”
“好!”圣上轻抿了一口,点头道:“不错。”皇后笑了起来:“那你多吃点。”说完,喂着圣上吃了半碗,又拿了帕子帮他擦了嘴角,目光一转就落在龙案上一溜的女子名字,好奇道:“这是什么?”
圣上不经意答道:“给韩承挑选继室,正在想着哪家的女子更合适。”
皇后目光一亮,掩面笑了起来:“原来圣上在给韩大人做红娘啊。”一顿又道:“那妾身能否也讨个彩头,沾沾喜气呢。”
圣上含笑问道:“哦?你所提的是谁家的姑娘?”
皇后就道:“也不是谁家的姑娘,就是有个远房姑母,前些日子还到府中和娘诉苦,说妹妹今年十六了,高不成低不就的难寻人家求娘做主呢,娘这些年也不出来走动,哪里有什么好人家选配的,只和我道了苦水。”一顿又道:“可巧了,这会儿却瞧见圣上在做这成人之美的事儿,妾身便想到那堂妹,也想沾沾这喜气呢。”
圣上目光顿了顿,面上却是笑着道:“好,好,不如你将那妹妹的名字一并加上去,等老韩来了,让她仔细选选。”
皇后一愣,面不改色的笑着点头,夹了袖子提笔就将女子的名字加了上去。
“我那妹妹可是一等一标志的美人,若是能成这杯喜酒韩大人可是要谢了我才是。”说着抿唇轻笑着。
圣上看着纸面上多了一道沈氏的名讳,便想到萧延亦后院之中还有一位沈氏,便没有说话。
等皇后出了门,乐袖便由女官嬷嬷扶着站在了门外,圣上亲自迎了出去,问道:“不好好歇着,怎么到这里来了。”四处看了看不见玉辇:“怎么不坐玉辇,若是累着了可怎么是好。”
乐袖粉面桃腮比之两年还要美艳几分,垂着头羞红了脸:“妾身整日歇着,就想出来走走……”又半掀了眼帘飞开的看了圣上一眼,面颊更红:“妾身一上午不见圣上,心里便空落落的,就想远远的看看,不想却打扰了圣上,妾身该死!”
一席话说的圣上满面含笑,扶着她进门:“你啊,总是这样!坐吧。”乐袖笑着道:“圣上在做什么,妾身没打扰您吧。”
“不过一些小事。”圣上在龙案之后坐下:“给韩承挑一位可心的继室。”
乐袖听着就笑了起来:“圣上实乃明君,连臣子婚事也要您来烦心。”咯咯笑着:“不过,圣上看人一向准的很,能经您挑选,也是韩大人的福气。”
圣上便笑了起来,乐袖走了过去:“妾身看看,都是哪些人家的姑娘。”说着走了过去,仔细去看,上头只列着女子的生辰八字,并无多少的介绍,乐袖随意扫了一遍。
圣上就看着她问道:“哦?那你说说,这里头谁合适?”
乐袖目光一转,随意指了位姓方的小姐:“妾身觉得这位不错,嫡女出生,虽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但配韩大人应是不差。”
皇后在上头加上自己同族妹妹,而乐袖却是随意一指,并不关心……他目光一顿,握住乐袖的手:“好,就依你,定这位方家的小姐!”
析秋送走萧四郎和敏哥儿,又让庆山庆元护着炙哥儿去清河边钓鱼,回来的时候去倒座看窝在房里绣嫁妆的春柳,回到房里岑妈妈便拿了封信进来,笑着道:“夫人,刚刚苏全生拿了封信进来,让奴婢交给夫人,说是苏大家的从山东寄来的。”
析秋接过信,坐回玫瑰床上拆开,上下细看了一遍面上露出笑容来,她果然没有看错苏大壮,这才回去了两个月,就已经让邹伯昌暗中和佟府保定庄子里的管事来往了数封信,他道只等一个时机,及时析秋只要摆个姿态,邹伯昌自己就会走。
析秋轻笑,将信收了笑着道:“苏全生在外院如何?”岑妈妈点头道:“是个不错的孩子,人老实做事又踏实,连天诚都说交给他的事情,没有办不周全的。”
“那就好。”析秋点了点头,站起来道:“帮我重新梳个发髻吧,就梳前些日子流行的牡丹髻。”
岑妈妈一愣,问道:“夫人要出去?”
析秋含笑点头,道:“是啊,许久不见阮夫人,今儿得空就去走动走动。”岑妈妈目光一顿,夫人甚少主动去常来的几位夫人府上走动,今儿怎么突然想要出去去走动?
心中想过,面上却是笑着道:“好!”析秋在梳妆台上坐下来,又对碧槐吩咐道:“去外院和季先生招呼一声,就说我下午有事带两个孩子出门,和季先生告个假。”
碧槐应是去了外院。
析秋便含笑坐下由岑妈妈梳了发髻。
☆、第三卷 庶途同归 226 意外
敏哥儿穿了件连天碧色的短卦,头发束起以一只木簪别着,剑眉星目颇有儒雅之风,炙哥儿宝蓝色短卦凤眼俏皮活泼可爱,析秋看着两个孩子微微一笑,一手牵着一个往外走:“娘在家中闷的很,你们陪娘出去走走可好。”
炙哥儿先点头:“好!”敏哥儿则是有些狐疑,析秋转头过来看他,问:“怎么了?”
敏哥儿摇着头:“没事!”还是觉得奇怪,母亲今天怎么突然要去别的府邸窜门了呢。
析秋看着敏哥儿满脸疑惑的样子,笑了笑道:“其实也并非突然要出门,只是昨儿中山侯乐夫人到了京城,我便想去拜访拜访。”
敏哥儿一愣,才明白析秋是在向他解释,遂问道:“淮南中山侯?”
析秋闻言点了点头,道:“是啊,就是阮夫人娘家,也是宫中乐贵妃的娘家。”
敏哥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炙哥儿听不明白,便昂着头问道:“娘,我们不去找表哥和十二姨玩了吗?”析秋捏了捏他的脸:“等明年你启蒙时,十二姨和表哥就会每天都来陪着你了。”
“哦!”炙哥儿点点头,又问:“明年是什么?”
析秋正想着要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敏哥儿就探头看着炙哥儿,解释道:“现在是夏天,等过了秋天和冬天就是过年了,过了年就算是明年了。”
“哦!”炙哥儿眨巴眨巴眼睛,显然在思考这时间上的关系。
母子三人上了去了仪门,又上了马车,岑妈妈带着几个丫头以及周氏二铨,庆山庆元坐后面的一辆车,其它人则随车而行。
锦乡侯析秋也是第一次去,不过和东昌伯府住的并不算远,府邸是文宗时便赏了的,府邸很大但因为这么多年府内各房子嗣兴旺,到显得并不宽裕,马车一路进了侯府的二门,得了消息的阮夫人带着阮平蓉早早候在门口了。
“四夫人!”阮夫人笑眯眯的迎过来:“您真的是贵客,得知您要来我都不敢相信呢。”
析秋扶着碧槐和碧梧的手下了凳子,二铨抱着炙哥儿下来,敏哥儿也从车上跳下来,马车又得的驶了回去。
析秋笑着走到阮夫人身边:“好久不见您,便想来看看您。”又回头对敏哥儿和炙哥儿看了看,两个孩子乖巧的朝阮夫人和行了礼。
阮平蓉穿着件豆绿的褙子,月华的挑线裙子,梳着垂柳髻审此案窈窕,笑眯眯的给析秋行礼:“四夫人好!”析秋看着她,两年不见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长相与钱夫人有几分相近,她笑着点头:“平蓉出落的越发的标志了。”
阮平蓉很大方的受了,阮夫人就道:“四夫人不能夸她,就是不知道羞的。”说着又去拉着炙哥儿和敏哥儿:“走,快进去坐,外面热的很。”
一行人便又换了小油车进了内院里,析秋先去和阮老夫人见了礼,老夫人年岁已高受不得嘈杂,大家磕了头便退了出来,阮夫人又陪着析秋见了锦乡侯其他几房的夫人,由于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析秋只顾着拿着见面礼出去,炙哥儿和敏哥儿却忙着收回礼……闹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去了阮夫人房里歇着了。
“家里可真热闹。”析秋笑端了茶喝了一口叹道:“每天来来往往的也有人说话。”
阮夫人笑的无奈:“这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你不知道我可是最羡慕你的,一家四口单独开府出来住,不知道多自在!”
“就是冷清了些。”析秋笑着道,阮夫人接了话:“冷清也清净,若不然这么一大家我整日里便忙着中馈的事,夏季衣衫还没做完又要赶冬天的,一顿饭八房八种菜单个个都要来请示,这边丫头配人,那边婆子出府……我真是……”说着揉着额头。
析秋理解,这么多人哪怕就是芝麻绿豆大的一点小事,也会乘以数倍的放大,每人一件事也够主母忙活半日的了。
“这是冰镇的乌梅汤,你们喝喝看!”阮夫人亲自端了汤给敏哥儿和炙哥儿,两个孩子接了谢过,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
阮夫人满脸的感叹:“这两个孩子可真是乖巧啊。”说完又看看炙哥儿:“转眼长这么大了。”
析秋轻笑:“可不是,孩子都是见风长,不见他们长大却见我们老了。”阮夫人听着却是啐道:“你在我面前提老,这不是埋汰我嘛。”
说着,两个人笑了起来,阮平蓉也陪在一边笑着。
析秋便问道:“听说中山侯夫人到了京城?”
阮夫人正要答话,外头就有人声传了进来:“谁在说我呢?”笑呵呵的语气,阮夫人展颜一笑站了起来:“可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说着亲自迎了出去。
析秋也随着她站了起来,就瞧见门帘子掀开,进来一位穿着绛色撒花牡丹滚边褙子,月白澜边综裙,梳着圆髻头上点着两只步摇,约莫四十上下的夫人,样子小巧端庄雍容华贵,她笑着携了阮夫人的手:“八姑奶奶,我可是听说有客人来了,是哪位夫人?”说着就朝析秋看了过来,立刻眼露惊艳不待阮夫人说话,便又道:“哎呀呀,真是个俊俏的媳妇儿,我这把年纪还没见过这么标志的美人呢。”
析秋也回以微笑,敛衽朝乐夫人行礼,阮夫人咯咯的笑介绍道:“嫂嫂,这就是我常和您提起的萧大督都的夫人,宣宁侯的四夫人。”
“是了。”乐夫人放了阮夫人的手走了过来:“我就说,这京城我听说过的美人,可就只有一位四夫人,今儿我真是走了大运,一来就饱了眼福了。”
“蒲柳之姿,谬赞了。”析秋满脸的笑容,盈盈立着回道:“夫人才是气度不凡。”
乐夫人笑呵呵的道:“还是位嘴皮子厉害的主呢。”析秋也是掩面而笑,转头看了眼两个孩子,敏哥儿就带着炙哥儿朝乐夫人行礼:“见过夫人!”
“真是两个可人疼的孩子。”乐夫人一手扶了敏哥儿一手牵着炙哥儿,啧啧叹道:“真是一家子俊俏的人儿。”
阮夫人就笑着走过来:“大嫂,您就别夸了,四夫人可是面皮薄的,回头您得惊着她了。”
析秋轻笑,乐夫人点着头:“好好,我忍忍!”一屋子的人跟着笑了起来,析秋抿唇和阮夫人道:“夫人可真是风趣。”
乐夫人就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又从身边妈妈手里拿了见面礼:“第一次见面,也没有好好准备,仓促了些,两个哥儿拿去顽。”
敏哥儿带着炙哥儿落落大方的接了礼,是成色上等的玉牌,一看便是价值不菲,可不像乐夫人所言能随便玩的物什。
“夫人一路长途跋涉,路上可还顺利?”析秋笑着问道。
乐夫人笑着点头:“就是天气热的很,一路走走停停,瑶丫头又水土不服,可算是遭了一番罪了!”说着,又解释道:“瑶丫头是我最小的女儿,听说是来拜见贵妃娘娘,便吵着要来!”
看得出来乐夫人很喜欢这位幺女。
有丫头上了茶,便问道:“没瞧见乐小姐,身子可好些了?”乐夫人点头:“就是还有些虚,这会儿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呢,真是失礼了。”
析秋轻笑摇头道:“夫人太见外了,她身子不适就该好好歇歇才是,等养好了身子让平蓉陪着她去京城里逛逛,眼见着要到盂兰节后头又是七巧,正是热闹的时候。”
“她可不就是惦记着来逛庙会么!”乐夫人笑眯眯的回了,又看向敏哥儿和炙哥儿始终规规矩矩坐在一边也不打闹,赞道:“这两个孩子真是懂事乖巧。”
阮夫人也点着头:“是啊!”说着又对身边的婆子道:“两个哥儿坐着无趣,将昨儿侯爷带回来的龙眼剥给两个哥儿吃。”
炙哥儿扭了扭屁股,其实已经有些坐不住,敏哥儿就笑着朝几位夫人回礼,悄悄在炙哥儿手心里挠了挠,炙哥儿又坐稳了不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