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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瞧着你也是瘦了很多。”析秋轻声道:“起来吧,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去想了。”
    碧槐红了眼睛,垂着头道:“可是奴婢心里愧疚。”
    “别想了,这也是给我们一个教训。”说着析秋一顿又道:“去忙吧,以后不要再说了,你若是看中了谁求了我还好说,却是让我随意给你配个人,便是你同意我也不依的。”
    “夫人!”碧槐红着脸擦了眼泪:“那奴婢去做事了。”垂着头起身,正好在门口碰见了进了门的佟析砚,江氏和夏姨娘,佟析环和坤哥儿一前一后的进来。
    “大嫂,四姐。”析秋也没起身,靠在床头面上露出会心的笑容来,又去看夏姨娘:“姨娘。”
    夏姨娘一看到析秋就红了眼睛:“……六姑奶奶。”有些拘谨的想过来又不好意思过来一样,佟析环却是拉着夏姨娘的手,甜甜的喊道:“六姐。”
    这边坤哥儿也喊道:“六姑母好!”
    析秋连连点头:“桌上有蜜饯果子,你和十二姨坐着吃。”佟析环乖巧的点点头,拉着坤哥儿两个人坐在椅子上,低声说着话。
    江氏和佟析砚以及夏姨娘在床前坐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析秋,江氏松了口气:“我路上还在担心你,这会儿看见我总算是放了心。”说完又回头看着夏姨娘:“你也别多虑了,看着脸色虽有些虚,但精神很好,养些日子就好了。”
    夏姨娘点点头,她们就怕析秋会想不开。
    析秋轻笑着回道:“我没什么事儿,不是让人回去和你们说了嘛”说完看着夏姨娘道:“姨娘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夏姨娘抹了眼泪,江氏却是道:“你说一声,我们哪能放心,原本昨儿就想来的,可被你大哥拦住了,说这会儿这里肯定许多事儿,我们来了也给你添乱,不如等一天,索性他也问过姑爷,说你没有大碍……”
    佟析砚听着也叹了口气,握着析秋的手道:“养好了身子,回头还会有的,你千万想开些。”
    “嗯。”析秋抿唇点了点头,道:“我真的没事。”说完,又看着江氏:“听说娄家请了媒人了,日子也快了,可要将八妹妹接回来?”
    江氏目光一转,回道:“父亲说等一等,中秋节的时候让钱妈妈去送节礼,见她过的还不错,还在院子里种了花,不知道都自在。”佟析砚点头附和:“你只管顾着你自己的身体,她的事儿自有人操心。”说的是梅姨娘,这些日子上蹦下蹿的张罗,生怕大老爷反悔,又不肯将佟析玉许给娄家。
    析秋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朝夏姨娘看去,见她正目盈泪光的看着自己,她眉头一拧道:“姨娘,您快坐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我没事,站着挺好的。”依旧没有坐下的打算。
    江氏和佟析砚互相看对方一眼,江氏道:“炙哥儿呢,怎么没有瞧见。”
    “在后院里玩呢。”析秋回道:“刚刚静柳姐轰出去的,说要给我施针,他才出了门……”江氏点点头站了起来,回头对坤哥儿道:“走,我们去找炙哥儿玩。”
    佟析砚也站了起来去牵佟析环的手。
    析秋知道她们是要让她们母女说说话,她们在夏姨娘太拘谨了,也就没有留她们,让碧槐陪着江氏和佟析砚去花园里。
    “六姑奶奶。”夏姨娘走过来携了析秋的手,又摸摸她的脸疼惜的道:“还是瘦了好多……”析秋拉着夏姨娘的手轻声道:“我年轻,身体又好养些日子就好了。”
    夏姨娘长长叹了口气:“怎么就出了这个事儿。”说完,轻轻柔柔的抚着析秋的手背,上头青筋隐隐现在瓷白的肌肤下,看的她心里一阵揪着痛,恨不得她能替析秋受了这委屈:“我给你和炙哥儿抄了经文,明天去普济寺,求佛祖保佑你们母子能平安。”
    这也是她的一片心意,析秋点着头道:“也替我想普宁师太问好。”夏姨娘点点头,替析秋将身后靠着的迎枕理一理,又道:“你快躺下,这样一直坐着回头腰该酸的。”
    析秋应是躺了下来,夏姨娘坐在床边轻声细语的和她说着话,又将家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和她说了一遍:“……前些日子有人去府里给大老爷提亲,被大老爷不软不硬的送了出去,还让来总管放话出去,说不再续弦。”
    析秋一愣,笑了起来:“大老爷真的这么说?”夏姨娘眉目含笑的点点头,析秋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真是好事,只要大老爷没有这心思,家里以后也就太平了。”
    夏姨娘也微微颔首,又摸了摸析秋的脸:“敏之说要来的,我没让他来,他这些日子一直待在房里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问他,他也不说,只知道没日没夜的看书,我真是担心他。”
    应该还是为了乐瑶的事吧,她不由想到乐瑶连走前,偏着脸满脸决绝的看着她,咬牙道:“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许是时间越来越紧,他心里着急了吧,您不要担心。”两个孩子情窦初开时相遇,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下午江氏和佟析砚以及夏姨娘还没有走,阮夫人和钱夫人以及黄夫人,唐大奶奶也提着东西上了门,坐了一屋子的人陪着析秋说话,等天擦着黑才各自散了。
    析秋靠在床头,拿了书随意翻着,可又看不进去,想给苏大壮回一封信,提笔也不知道要交代什么,只知道脑子空空的……
    苏大壮来信,说邹伯昌偷偷回了保定,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看来,这一次他也不用回来,析秋便让碧槐去和司榴说一声,让司榴告诉来总管,就说她用不了这样的奴才,让来总管领回去。
    剩下的事情,来总管也知道怎么处理了。
    敏哥儿从宫里回来,先会房里放了书包换了干净的衣裳,就急匆匆跑到析秋房里来,析秋见了他,笑着问道:“隔了好几日,今天可还顺利?”
    “挺顺利的。”敏哥儿点着头在析秋床边坐下:“母亲怎么好不好?”
    析秋微微点头:“今天来了许多人,很热闹。”她看着敏哥儿,就觉得这孩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她疑惑的问道:“敏哥儿,你是不是有事没有告诉母亲?”
    敏哥儿一愣,脸色一瞬变了一变,随即摇着头道:“没有,没有,我很好。”
    已经不再提萧怀敏还是皇子的身世问题。
    这就是析秋觉得奇怪的地方,他恢复的太快也太好,仿佛不曾有过前两日的事情,她狐疑的看着敏哥儿。
    “这两日你父亲一直忙着,我也没机会和他商量你的事,我打算和他说让你不要再去文华殿陪读了,写了折子去圣上那边试试,你觉得可好?”析秋说完去看敏哥儿,注意着他面上细微的变化。
    敏哥儿一愣,随即摇着头道:“不用,戴先生和舅舅还有吴阁老讲的课都很好,我也渐渐适应了宫里的生活。”说着一顿看着析秋,面上轻松而欢快:“我还想再听听,等哪天我去不了的时候再不去可不可以?”
    “敏哥儿。”已经不能用奇怪来形容他了,析秋坐直了身体,看着敏哥儿就问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那天他说他不要做皇子,只做萧怀敏,今天的态度却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不得不让她怀疑。
    敏哥儿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母亲,沉吟了片刻他不安的看着析秋,就答道:“母亲,我说出来,您会不会生我的气?”
    析秋似乎已经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了。
    她怔住,她会不会生气?
    她不知道……她一直在说路是他自己的,无论他怎么选择,她都会支持他,可是到了此刻她知道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宽宏,只要想到敏哥儿将来要面对的事情,她的心就禁不住的揪了起来。
    敏哥儿见析秋没有说话,心也提了起来:“母亲?”
    析秋一愣,醒过来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点头道:“你说,我在听。”敏哥儿松了口气,垂着头道:“我……我改变了主意,我和父亲说,我要回皇宫去……”说完,抬眼去看析秋。
    果然是这样。
    敏哥儿果然是改变了主意,也对,否则他怎么会能恢复的这么快,还继续去文华殿上课,她早该想到才是。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吗?”析秋轻声问道。
    敏哥儿垂着眼眸,眼底微微动了动,母亲的受伤还有沈安沈宁的不安分,甚至是沈国舅的咄咄逼人,都是源于他的身份,而他呢,却只能躲在父亲的光环之下,享受着安宁,什么都不能做……
    他可以这样一天,一个月甚至一年,却不能如此一生!
    他再也不能看见自己在乎的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他要变的强大,强大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害到她!
    绝不容许!
    心思转过,他目光坚定的看着析秋,一字一句道:“舅舅说的对,不论我争或是不争,我都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沙子,左右都只有一个结局!”说着一顿他又道:“既是如此,我为何不争。”
    没有惊讶,没有震惊,析秋有的只是心疼,她看着敏哥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母亲只希望你能过的快快乐乐,既然你觉得那样做是对的,我也不想干预你的决定,只是有句话你要记住。”
    敏哥儿正色,等着析秋接下来的话。
    析秋轻轻抚着他的脸,微笑着道:“无论将来结果如何,你都是我和你父亲的孩子。”
    敏哥儿的眼泪落了下来,重重的点点头。
    晚上萧四郎回来,析秋靠在床头等着他,萧四郎一愣问道:“怎么还没有睡。”这两日不论他几时回来,析秋总是这样等着他。
    “睡不着。”析秋看着他:“四爷,敏哥儿和我说了。”
    “嗯。”萧四郎走过来,柔声道:“这一次你受伤,那孩子心里也落了伤疤,他能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心疼的同时又觉得很欣慰。”他说完停了停:“他仁义,谦厚,他日只要好好培养必定才德兼备,不论是荣登大宝还是封地为王,他都有能力照拂一方百姓,我们要做的也只是在他年幼羽翼未丰之时,护他周全,所以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有我。”
    析秋都明白,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忍,萧四郎又劝道:“你知道,他与沈安沈宁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析秋知道敏哥儿去了书房,却没有问他具体说了什么话。
    萧四郎就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析秋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真的这么说?”
    “我虽也有如此打算,可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但是我便是二哥也是惊了一惊,竟有如此谋略……”
    析秋也叹了口气,如此小的年纪有这样的政治敏锐度,她也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那四爷有什么打算?”他这两日一直忙着。
    萧四郎顿了顿,回析秋的话:“……可记得我与你提起过浙江知府之事?”
    析秋点了点头,当初说是建议佟慎之外放历练,后来便搁下没有再提,萧四郎便又道:“任职之人吏部已审核,不日便会赴任。”说着一顿又道:“此人姓王,是原任常州知府,在江南闵家起事时已被撤职查办!”
    析秋一愣,这位王大人果然神通广大,竟然走通了关系调去了浙江。
    “是……张阁老?”析秋猜测道。
    萧四郎起身倒了杯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点头道:“是!”
    析秋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他们这是打算一点一点削弱沈氏的势力,而张阁老一直是沈氏手中的刀枪,只要将张阁老从内阁剔除,对于沈氏来说,将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她轻声道:“那吏部之中,可有人被牵连其中?”萧四郎放了茶盅,看向析秋淡淡的回道:“只怕蒋大人此次难逃牵连。”也不算牵连,蒋士林身在吏部也是张阁老的门生,若在此事之中也不算委屈了他。
    蒋士林的样子不期然的就出现在析秋脑中……兜兜转转,在政治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萧府和佟府站在了对立面。
    她不由庆幸,若是佟析砚还在蒋府,到了这样的时刻,也会很为难吧。
    ☆、第三卷 庶途同归 237 渐进
    起因是由于王大人在赴任前与同僚辞别,酒过三巡后,王大人慷慨放言:“三年之后,各位在京中等我!”
    不过一句很平常的话,无心之人自是认为三年后他回京述职再相见,有心之人却是听出其中蹊跷,他们在京中熬了那么多年,也没有人敢说出这样的话,他一个外放知府却能如此狂妄……
    第二日,此话传扬了出去,御史台一位新上任的言官,一封弹劾的奏章便递交上去。
    王大人不过五品官职,若有人遮掩一二一封奏折到也无大碍,但他去的却是浙江,据说连水里都能捞出金子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引起众人共鸣,将王大人过往的履历也翻了出来。
    一看,此人竟然是当年闵家军还未到城门,他便弃城而逃的常州知府。
    事情便愈演愈烈,从吏部官员审核到签署任职文书的人,一路追查而上,连着吏部上下级六位官员以及给事中直至翰林院内阁学士,无一幸免……
    用佟析砚的话来说:“朝堂几乎快要被御史的吐沫淹没了。”
    皇后给皇长子整理了衣裳,笑盈盈的送他出门:“先生说什么你要认真听,回头父皇要考你的。”
    “孩儿知道了。”皇长子抱拳便出了凤梧宫中,皇后脸色便沉了下来,转头过来问毛姑姑:“今儿一早朝堂之上如何?”
    毛姑姑扶着皇后在位子上坐下来,轻声回道:“还是那样,连蒋大人都被弹劾了。”皇后目光一顿,又问道:“圣上呢,你去打听打听,圣上都说了什么。”
    “奴婢已经问过了,圣上什么也没有说,始终含笑坐在龙案之后,听着各位大人高谈阔论。”毛姑姑低声答道,说完又看了眼皇后。
    皇后眯了眯眼睛,生出一丝怒意,端了茶气冲冲的吃了一口,又道:“你今天出宫一趟,去府里问问国舅,这件事不能任下去,一定要想办法压制了。”
    毛姑姑应是,点头道:“奴婢知道了。”说完又问道:“娘娘可要再吃些东西,早上奴婢都没有见您吃东西。”
    “哪里吃得下。”皇后说完仿佛想起来什么,问道:“乐安宫那边怎么样?”
    毛姑姑想了想,斟酌了用词回道:“阮夫人今日进宫。”一顿又道:“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来的到是勤,真当宫中是她家的后花园了。”皇后说完抿了唇:“文华殿那边,还依旧每日送糕点去?”
    毛姑姑目光一动,点了点头应是,皇后嘴角就露出一丝笑容来:“你稍后将御膳房的蔡公公请来,我有话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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