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
四阿哥心中恨恨道。
看着她一副有些后悔的难看样儿,又见她悄悄拿手帕在嘴角轻轻按了按,心知肚明她是怕他看了厌恶她。
该!
他就这么大马金刀的坐着,也不说话。
李薇不能不吭啊,有心要找话题,但一时半刻哪里找得着?
总不能寒暄两句‘今天的天儿可够热的哈?’,那也太二了。
这位爷又不爱人动辄请罪。不然她跪下为自己容颜有损污了贵人眼请个小罪也能打开僵局。
要关心体贴一两句吧,可她的眼睛盯着他的衣服看了两眼就看出这不是家居服,四阿哥肯定是从书房过来的,他在书房都没换衣服,肯定是要回正院换。所以虽然她看到四阿哥的脖领子上都是汗,她这里也放着他的衣服,却不能开口让他在这里换。
这不是打福晋的脸,福晋虽然要紧,但这院里头一位的主子是四阿哥。她既看明白四阿哥要在正院换衣服,就不能提出让他在这里换。
就算看着他不换衣服热的难受也不能提。
李薇心中闪电般转着念头,按说四阿哥进屋来,她要做的就几件事:换衣服,上茶点,捏肩揉脚,上榻。
前几样总是不会换顺序的。换衣服不行,茶总要上一碗。
可是……
天这么热,他又热的一身汗,心里又有火气,她总不能上热茶吧?那不是热上加热吗?肯定会让他更不舒服的。
不上热茶,也不能上冷茶。四阿哥最别扭的一点是特别教条,普通年轻男孩没他这么板正教条。比如冷茶伤身伤胃,他就不会喝。其实夏天喝喝冷茶凉快凉快挺好的,阿哥所里这么多阿哥,没听说过谁不喝冷茶的。
除了冷茶,还能降温的她这里就剩下酸梅汤了——可他也不喝酸梅汤。这种酸甜口的女人喝的玩艺儿他不沾。
李薇真发愁了。
这时,玉瓶救她来了!
只见玉瓶小心翼翼把门帘子掀开条缝,轻手轻脚极伶俐的闪身进屋,手中捧着的托盘上放着两只白瓷圆盖碗。
她端进来了两碗冰酸奶!
李薇眼睛都亮了!赶紧上前接过来,先捧一碗放在四阿哥面前的炕桌上,“四爷试试,这酸奶味儿轻的很。倒不是我要的,大概是膳房那边想着爷过来才送来的。”
轻巧巧一句免得四阿哥把这功劳记得她身上,说完低头也不再劝,她自己就直接捧着吃了。
可算把嘴占住不用说话了,四阿哥来她这里最多一刻就要走,她吃羊肉上火这事也是个老把戏,他早看透了,说什么都错,干脆不说,大家心照不宣最好。
胤禛见她吃得自在,面前摆着的白瓷碗壁上凝着水汽水珠,他打开盖子,白生生的酸奶像豆腐一样,凉意扑面而来,上面点缀的玫瑰酱有些浸开。他拿起银制小勺尝了口,甜味奶味都不太浓,酸的也很适口,不知不觉一碗就吃完了,浑身的汗和燥意都消了一半。
他估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站起来,李薇心中松了口气跟着送出门,临走前他又看了看她的嘴角,虽然生气但也有些无奈,道:“好生养两天,我过几天就来看你。”
他生气时,李薇心中忐忑如泰山压顶,他这一温柔,她突然感动的心里一酸,酸完苦涩就漫上来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停了有一瞬,四阿哥转身走了。
李薇回到屋里,坐了半响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正院里,福晋从听说四爷回来就准备好了等着,小太监小丫头一趟趟把话往回传。
四爷进书房了。
四爷去瞧李格格了。
四爷出来了。
四爷往正院来了。
等听到外面的小丫头小太监扑通扑通往下跪,磕头喊吉祥的声音,福晋忍不住站起来,往门前迎了两步。
门帘一动,四爷偏头进来了。
福晋浅浅一福就站起身,笑眯眯的迎上去,侍候着四阿哥往里屋去换衣服。四个大丫头早就捧好了衣服,鞋袜,还有梳头家什等物在旁边等着。
福晋侍候着四阿哥换了全身的衣服,看里衣全都湿透了,忍不住叹道:“这么热的天儿,四爷辛苦了。”
四阿哥坐下让她换鞋袜,道:“兄弟几个都是一样的,小的都没喊累,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不能说累。”
脱了靴子换上单面的布鞋,脚上顿时轻快不少。
四阿哥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往榻上一歪,闭目养起了神。
福晋站在他身边,轻轻的解开他的辫子,用梳子从下到上慢慢的给他通头,通了一百下后,拿白巾子把他脖子后和头顶的汗擦干净,再把头发重新编起来。
四阿哥一直闭着眼睛,等福晋忙完,他握着她的手拉到榻前坐下,微微睁开眼笑道:“你也歇一歇,我在外头忙,你在家里也不轻闲。”
福晋笑道:“我在屋里有什么累的?”
四阿哥拍拍她的手,闭眼小睡起来。福晋慢慢起身,带着丫头们都出去了。
他这一觉直睡到金乌西坠,睁眼时看到隔着门帘子的堂屋已经点上了灯,他躺着不动,唤人道:“来人,点灯。”
石榴擎着一盏灯先进来点灯,福晋跟着进来,先侍候他起身穿鞋,再问他:“四爷,可要传膳?膳房把晚点都送来了,我看着有道素锅做的极好,汤鲜味浓。”
四阿哥嗯了声,抬腿出了里屋,福晋跟在后面。
堂屋里正中央支着八仙桌,正东靠墙的横几上摆着三支手腕粗细的高烛,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