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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论他的生母是谁,便都是段氏血脉。
    苏嫣作为后宫主母,前去聊表关怀,兰昭仪虽早产虚弱,但却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疲态,到底是年岁轻,底子好。
    段昭凌本欲替靖言加封王爵,被苏嫣以皇子太小,不宜操办过大,恐孩子福寿招架不住为由,推了回去。
    期间,苏嫣刻意制造了几回机会,教甄才人侍寝,更是提点她尽快孕育子嗣。
    展眼就到了春狩,除了尚在小月中的兰昭仪,其余人皆往猎苑行宫而去。
    “此次有你喜欢的白貂儿,朕待会替你猎上几只来。”段昭凌与苏嫣同乘一撵,水样的帷帐飘飘荡荡,风光旖旎。
    苏嫣一路上观察地形,便觉得猎苑好似休整了一番,有些变动,遂随口道,“臣妾还想亲自上阵的,不然只坐着看,怪没意思。”
    段昭凌自然是笑着依了她,就这么揽着她在怀中,心情大好。
    途径胡杨林时,但见卧石后隐隐有一对人马奔走行猎,为首之人白衣短甲,身手矫健,蓦地就眼前一花,仿佛马上之人的容貌竟化作宁文远的,正策马而来。
    苏嫣被这念头惊了,连忙移回视线。心下不觉暗自嘲讽,宁文远如今早已经抵达漠南郡,远离了红尘喧嚣,与大漠孤烟为伴。
    这样也好。
    御驾先是在行宫安置,良驹金络弓箭已然准备妥当,除却随行妃嫔之外,长乐王亦赫然在列。
    这是他临行前最后一次陪伴皇帝,两人虽未兄弟,但是却水火不容,各自欲牵制对方。
    如今见宁文远顺利接手姚祁峰兵权,实力上可与长乐王抗衡,遂心下稍定,在长乐王频频以玉素即将生产为由的请求下,终于松了口,准他返回漠南,但条件是,陪他行完春狩。
    苏嫣围在内室换装,并不知外界动向,段昭凌晌午时便出了殿,至今未归。
    不一会儿,就见桑榆面色急切地跑进来,“娘娘今日不宜出门,还是在殿中候着陛下为好。”
    苏嫣已经换装完毕,姜红色短襟锁甲上身,发髻也盘了利落,已有宫人将特制的弓箭送来,她便问,“可是出了甚么事情?”
    “奴婢从王公公那便听了风声,说是长乐王在行营路上身中冷箭,这会子伤了右臂,陛下宣了太医替他诊治的。”
    皇上才准了他回漠南,这就出了事,况且他行军多年,武艺精湛,岂会被无名冷箭所伤!
    只怕今日这一关,他不会好过,定有后话。
    段昭凌也绝非无缘无由地提出要求,名为狩猎,实则另有乾坤。
    果然,这么一折腾,当日狩猎便被取消,各宫妃嫔百无聊赖,遂都聚在虎贲台自行设晚宴。
    皇上虽没出面,但交给苏嫣去办理,又送了好些生猛猎物,命宫人收拾妥当送来助兴烧烤。
    维持着表面上的祥和安定。
    篝火烈烈,有宫人围火踏舞,夜幕为顶,蔓草为席,别有一番纯然的韵味,在皇城里呆久了,野外更能让人尽兴。
    苏嫣赐了黄酒,唯有淑妃不饮,只说明日还要陪陛下狩猎,怕酒劲未消,不能骑马。
    “不知淑妃的骑术如何,从前皆未好生领教过的,不如明日一道而去。”苏嫣发出邀请,淑妃也没拒绝,在夜幕下有些黯淡的脸容展眼笑了,轻声道,“臣妾记得贵妃娘娘入宫前,并不会骑术,这些年倒是无师自通了。”
    苏嫣笑了笑,“本宫为何就不能会骑射?”
    淑妃隐在火光中,凑了近前,“因为,臣妾从前,认识还没进宫的苏嫣。”
    身旁人声鼎沸,可苏嫣却立在当下,心中彻骨凉意。
    淑妃,她可当真是走了一步好棋…
    晚间,段昭凌彻夜未归,第二日早晨回来时虽是疲惫,但心情大好,苏嫣才从暗卫中得到口风,原来,昨晚以长乐王受伤不宜领兵,齐聚众将,上演了一出杯酒释兵权的戏码,暂时逼他教出兵符印信。
    难怪,他兴致如此之好。
    晌午歇息了两个时辰,午后便召集群臣开猎。苏嫣戎装佩箭,跟在御驾最前头,淑妃、甄才人等善于骑射的妃嫔驱马在后。
    因为要陪着苏嫣,是以段昭凌并未到丛林深处,只让侍卫跟着,在外围射猎一些兔、狐之物。
    “嫣儿射术又见长进。”两人同乘一骑,段昭凌从背后抱住她,双手交握,对准那在林中穿梭的银水貂,“猎回去,朕替你制一件水貂腰带。”
    苏嫣收手放箭,娇嗔,“教它跑了,腰带是没了。”
    段昭凌朗声一笑,“还有更好的。”
    说罢,马驹前驱奔腾,他却突然一阵急促的咳嗽,咳地直不起身子,只得伏在苏嫣肩头。
    苏嫣驱住缰绳,渐渐减缓,不想他却越咳越重,持续了许久,苏嫣连忙唤来侍从,将他扶下马。
    随行太医急忙赶来,诊脉后服下药丸,才逐渐缓解。
    段昭凌双颊酡红,以巾帕掩口,摇头道,“无妨,朕不打紧。”
    “为何这么久了,太医院竟是连咳疾也治不好么!”苏嫣愠怒,厉声叱问,太医令等齐齐跪下。
    待群臣退下,苏嫣才问,“将病情如实说来。”
    太医令面有难色,“陛下此症顽固,素日调养,便无大碍,只是不能除根,不可操劳过度…”
    这样婉转的说辞,便是说此症不能痊愈!但他才不到四十岁,身子就已经颓败…
    不知心中是该担忧还是烦愁,但苏嫣高兴不起来,时日尚早,他不能有事。
    心事重重地服侍着段昭凌,他只说教她宽了心,无甚大碍。又吩咐,教宫人们陪着,苏嫣到林子里再游猎一会儿,尽尽兴。
    苏嫣心知他有意支开自己,遂顺着他,告了辞,独自策马,在偌大的林子中走走停停。
    拉起弓箭,却总是射不中,心不在焉。
    只见树林另一侧,一匹通黑的鬃马缓缓行来,马上端坐着的是名女子。
    两马靠近,苏嫣才看清,是同样一袭藏青色戎装的淑妃。
    苏嫣调转马头,淑妃却从后面跟上,“嫣贵妃害怕遇见臣妾?”
    “莫把自己想的分量太重,你还不配。”苏嫣继续前驱,淑妃紧紧不放,“嫣贵妃可想听一听臣妾还知道些甚么?比如,您并非苏嫣本人…”
    猛地回身,苏嫣拉弓对准她额心,“本宫最讨厌多嘴多舌之人。”
    淑妃微微一愣,握住箭尖儿,“臣妾方才说的是,您并非是苏嫣本人,又能是谁呢?”
    “故弄玄虚。”苏嫣缓缓放下弓箭,淑妃仍是一脉恭谦,“上回落水之事,没能教您如愿。”
    “比起你害的那些性命…”苏嫣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只觉脸侧嗖地一声,卷起寒风一凛,不知从何处发出,但见那两尺长的铁箭当胸将淑妃贯穿,跌落下马。
    “嫣贵妃,你…”淑妃紧紧握住铁箭,当下昏死过去。
    苏嫣四下一顾,唯有丛林寂寂,连人影子也无一个。
    究竟是谁?苏嫣急忙将守在外围的侍卫唤来,她不能一走了之,否则定会坐实了罪名,遂了真凶的心意!
    行辕宫里,太医令真个是半刻也不停,才替皇上调理了半日,这会子又送了身受箭伤的淑妃过来。
    观其伤口,乃一箭贯穿,发箭之人力量雄浑,能百步穿杨,是个中高手所谓。
    段昭凌一想到那铁箭是擦着苏嫣的身子而过,不禁怒意难平,召集全数人马,将猎苑行宫翻了底朝天,也未找出任何蛛丝马迹来。
    蹊跷的紧。
    太医诊治结果,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淑妃并非单纯的箭伤,那铁箭上淬了致命的蜂毒!
    及至夜间,淑妃高烧不退,已陷昏迷。
    段昭凌虽不喜淑妃此人,可此事分明是有人蓄意下了杀手,“淑妃的伤可要紧?”
    “伤口虽清理干净…但毒素已然侵入心脉,用药也只能缓解,至于以后,要看娘娘的身子能不能挺过…”
    “一群废物!”这话分明已然判了死刑,蜂毒致命,且扩散极快。
    放箭之人,显然未给淑妃留下丝毫活路。
    苏嫣见段昭凌对此事耿耿,她亦只得陪着,淑妃是该死,死不足惜,但死的方式似乎不该是如此。
    “陛下还是先歇息,这里由臣妾守着罢。”苏嫣客气地劝了,夜间风凉,在太医的劝说下,段昭凌终是回内室安置,临走前交待了玉珂招呼,教苏嫣也回宫休养。
    折腾了一日,的确累了,月半时分,段昭凌咳嗽加重,加服了药材堪堪睡下。
    内忧外患,自他登基第一日起,就再无片刻清净。
    只是近来身体每况愈下,竟是忽然觉得累了,力不从心。
    方有了睡意,却听门扉叩响,王忠明传话,说是淑妃求见陛下。
    他未做耽搁,起身着了常服,又吩咐王忠明保密,不得走漏任何风声。
    太医守在殿外,段昭凌进去时,淑妃脸色惨白,双唇毫无血色,鬓发衣着散乱。
    这么多年了,她还从没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在段昭凌的记忆里,她总是端庄有理,不会有任何教他不顺之事。
    念及此处,他放柔了语气,“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瞧见了放箭之人?”
    淑妃摇头,目光晦涩,“陛下肯来,便是您能念及多年情分,臣妾心中欢喜…”
    段昭凌又将她手握了握,冷冰冰,“这几日,朕有空会来多陪陪你。”
    “没有几日了…”淑妃凄凄一笑,“臣妾是要告诉陛下,有关嫣贵妃的身份。”
    段昭凌一窒,目光锁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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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苏嫣浅眠,听得外间脚步声响动,紧跟着桑榆就进来低声禀报,“娘娘,皇上去了淑妃那里。”
    苏嫣猛然起身,“已经去了么,为何不派人拦着。”
    桑榆面色为难,“这还是偷得来的消息,皇上只让王公公跟着…”
    “教厨上熬些汤药来,本宫这就过去。”苏嫣一刻也不想耽搁,淑妃,她究竟知道多少,又会如何…
    她随意套上外衫,桑榆便端了汤药,大半夜的往淑妃宫里去。
    绕到半路,望着那宫中微黄的烛火,苏嫣却渐渐停步。
    “咱们回去罢,把药倒掉。”见她转身就走,桑榆竟是摸不着头脑,都到了这个份上,自家娘娘究竟作何盘算。
    “速去取火石过来,”苏嫣紧接着吩咐,“将后院的树丛点燃。”
    桑榆一震,待心思转过来,不得不佩服苏嫣这一招。
    不论是去找皇上,或是请陛下过来,必然会暴露意图,更引起怀疑,如此一来,便可以一石二鸟。
    不消片刻,淑妃行宫起火,苏嫣幽幽往回走,身后青烟缭绕,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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