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是有点身手的,路数走短走快,可惜总是顾下多过顾上,所以打架时候会被人攻击上三路。”他伸手在我身上指了指,又突然收了手,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哼了一下,书呆子还挺绅士的,知道害臊。
本来我也不是个小气的人,这次也没生叶之远的气,我关心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他嘿嘿一笑:“我对你身上的伤做了下统计学分析,从概率角度推断的。”
我有种吐血的感觉,心想他是不是从上世纪穿越来的妖孽,准备拿数学拯救世界吧!
但因为这,我倒意外的觉得叶之远还算个不错的人,爱钻研学术的人一般没什么花花心眼,而南禕说我全部战斗力都长在嘴上了,其他地方都是薄弱环节,不适合和太聪明的人相处。
我问起派出所的事,我知道就算不花钱,也存在个面子人情问题,我不习惯欠人。叶之远的回答倒很轻描淡写:“一件小事而已,想谢我,哪天我倒想试试你的拿手菜。”
我的拿手菜其实很拿不出手,是道在东北乱炖基础上稍微改了改的菜色,倒是被穆子业奉为美味,不用问,这事铁定是穆子业和叶之远说的。
“他倒是都和你说。”我轻哧一声:“你和他约了下次补习的时间了吗?”
“后天下午。”
“后天早点来,在我家吃中饭,我给你做那道菜,别误会,我只是想表示下对你今天帮忙的感谢而已,我可没把你当朋友。”我觉得自己有点别扭,迅速地补充:“还有,我做的菜不好吃!”
那天,我发现叶之远不算个难相处的人,他不像我认识的那些男生,厌恶我的专业,鄙视我对专业的热情,他……嗯,还不错。
可不错不代表我接受得了家里那群人以叶之远为开始,议论起我和顾千山的可能。
外婆的嘴成功的把我折磨疯,晚上躺在床上,南禕问我:“你不喜欢那个叫什么顾千山的,那喜欢什么样的?总要有个具体标准吧。”
什么样的?
我想了想,回答:“别太奸,但要有脑,不要帅的,但别是丑八怪,话不能多,但也不要哑巴……大概先这几条吧”
南禕白了我一眼,十分瞧不起的样子,我不以为然:这要求很低吗?
【叶之远】
从在警局见到穆中华,到现在回家,我的心一直跳的很快。开始是因为她脸上那些伤,对方是不是男人,打女人!后来的心跳是因为我那么近距离地看了她的伤,我也是后知后觉的,所幸脸没红,不然就真丢人了。
快三十的人了,初恋?想到这,我忍不住又笑了,接触的多了,了解多了,我发现穆中华真是个想让我不喜欢都难的人。
“小叔,有什么开心事,说来听听。”叶文彦这么问我时,他坐在一辆黑色宝马里,车窗下拉着刚好露出他半张脸,而我站在家门前,看着车里的他,脑子想的是穆中华,笑容溢于言表。
“没什么。”我觉得我现在的笑容该是有点大,收敛下嘴角,我看着他下车,“好久没吃羊肉陷饺子了,妈说今晚做。”
我看到叶文彦轻笑一声,我知道他为什么笑,在叶家会因为一顿羊肉饺子露笑脸的就剩我了,程牧尧不爱吃饺子,像叶文彦他们,他们的笑脸大约只会在合同成交的数字又有了新突破时才偶尔看得见一次。
今天的叶文彦情绪不高,他没在多话,和我一前一后的进门。他大我七岁,是我二哥的儿子,二哥前年心肌梗死去世了,文彦继承了他在叶氏里的职位,听说前阵调任成了采购部主管。叶文彦有个五岁的女儿,却和我亲。
才进门,听到门声的平萱几步从客厅跑来,边跑嘴里喊着:“三爷爷,我的漫画我的漫画!”
我猛拍下脑门,今天出门前平萱和我说想要一套才出版的漫画书,我答应了,也买了,可在穆家知道穆中华他们出事时,一急,书忘在穆家了。
“平萱对不起,三爷爷忘了买了,明天三爷爷去给你买好不好?”我蹲下身子,摸摸平萱的头,平萱憋着嘴泫然欲泣,换成以前,她肯定直接泣了,可她爸就在我身后,偏巧她爸这时候还大声咳嗽一声,这声咳嗽对平萱很具有威吓性,小丫头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她还想说什么,可看眼她爸爸,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叶文彦不喜欢平萱,也不喜欢平萱她妈,他在外面有女人,这是叶家不公开的秘密。我妈因为这事不知骂了叶文彦多少次,可说起来这事也不全怪我这个侄子,他和那个女人很早就认识了,然后相爱,后来如同许多狗血剧里面的剧情一样,女的莫名失踪,叶文彦颓废了一阵后认命得接受了家里安排他的这桩婚事。
可是后来那女人又回来了,情形还很落魄,于是剧情再次反转,叶文彦和那女人又在一块了。圈里人说,文彦这种情况是男人的通病,初恋情结外加家花不如野花香。我不这么看,在我看来,文彦属于不长眼,没挑到对的那个而已。
可我没想到,叶文彦那天回家,是和他老婆提离婚的。
争吵开始在第二天上午,我在房间刷校园bbs,还是那个帖子,内容的风向已经转到谁是“我亲过”了,我拉开抽屉,里面有块方形镜子,我照了照:你们找得到我的概率大约在0.003%左右,加油吧,我的ip是国外代理的,途经五洲八洋。
楼上的哭声来得突然,我手一抖,差点摔了手里的镜子。退掉bbs的登陆状态,我关了电脑,出门去看情况。叶文彦该是站在楼梯转角的,我妈也在,我听到她的拐杖声了,我还听到文彦他老婆的哭声。
哎,我叹口气,爹死娘嫁人的事我就算管也管不明白,我关上房门去看平萱,那个小丫头该吓坏了。
我在平萱房间的大立柜里找到平萱时,小丫头早哭的没了模样。
“三爷爷,爸爸是不要我和妈妈了吗?”她问我,这个问题我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把她抱出来,揽在怀里:“平萱,三爷爷带你去买漫画书好不好?”
平萱犹豫了下,点点头。
“三爷爷,你不会不要我吧?”平萱今天的问题明显很多,心理学上说,这种情况大多代表说话人很不安。
“当然不会啊。”
“哪天你娶了三奶奶也不会?”
“三爷爷要找就找个和三爷爷一样喜欢你的三奶奶。”话音才落,我脑子里那个带点虎气的“三奶奶”竟然破天荒的来联系我了。
管家和我说穆中华来电话时,我瞬间还有些不信,可真等听到她说的话时,我就更不信了。
穆中华说:“叶之远,求你个事儿,假装做我一阵男朋友,成不成?成不成,给句痛快话!”
她说话的口气很像一个在抢亲的女土匪,我可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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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穆中华】
我外婆在装病方面是有前科的,我妈去世几年后,我爸把韩琤带回家,为了不让我多个继母,基本上下到百日咳上至帕金斯但凡医药史上有过的病,80%她都演过,别说,外婆演百日咳的时候还真有点巨婴的派,就是那咳嗽声有点像坏了的唱片机在播放一段卡车开过的声音。
我爸是孤儿,很孝顺外婆,那阵因为外婆,他真就差点没娶韩琤。
不过韩琤是个有涵养也有手段的人,她丝毫没有甜言蜜语,三两下摆平了外婆嫁进了穆家,外婆生着闷气可也无奈。后来穆家一场变故,我爸去世,外婆还担心我和韩琤一起生活要受气,可谁也没想到韩琤在那时说了这样一句:你不是有牛皮癣吗,牛皮癣病人没人照顾不行,你搬过来。
她选了个寒碜的病名把外婆接来了我家。
就这样,我家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奇怪的组合,我有个妈,和我全无血缘,我有个体重过160的妹,我俩dna是截然不同两个序列,我有个弟,同父异母的,特别爱臭屁,没事就爱挑战我做姐姐的权威,我还有外婆。
我们习惯了外婆那些稀奇古怪的举动,所以那天晚上外婆说她不舒服时,我们都以为她是在打什么主意。
所幸那晚120的救护车来的及时,交通也不堵,外婆很快被送进了医院,抢救也及时,看着安静躺在心脑病房床上熟睡的外婆,我突然有种感觉,这世上又要少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人了。夏天似乎在那夜结束,我环抱着胳膊,还是觉得冷。
南禕比韩琤早一步从医生那里回来,我听到她那双尖跟小凉鞋的鞋底敲击地面的哒哒声,声音停在我旁边,她拍拍我:“外婆没事,是突发的心肌梗塞,医生急救已经脱离危险了,后期再溶下栓,问题不大。”
我看向南禕,觉得那时候的我眼睛好热,像眼球里装了个小火炉似的:“南禕,能借我点钱吗,我肯定还你。”
“干嘛?”
“等外婆好了,我得让她把她之前编过瞎话的那些病查一遍,都说童言无忌,她脸上褶子一大把了,也伪装不了儿童了。”
“你啊……”南禕的指头点上我额头。
晚上,我把韩琤和南禕都打发回家。
穆子美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来了,电话里我听到了穆子业的哭声,那个死小孩,外婆总算没白疼他。
我让韩琤他们回去安抚下家里那俩。
外婆是凌晨两点左右醒来的,她才醒我就知道,因为我一直都看着她。
“外婆,你醒啦?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的话和我说,可别死撑。”我头回知道自己还能拿这种温柔的语气说话,感觉有点不像我。
“你……”才醒的外婆体质挺虚的,说话不成串,她嘴巴开开张张了半天说了第二个字:嫁。
我懂外婆的意思,她是担心哪天她有个什么,我就没剩什么亲人了,她想我找个好对象。我只是不懂当时我哪来的那股勇气冲口而出:“外婆,我有男朋友的,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那晚,天气晴朗,北斗星悬在天边闪亮亮的,我照顾外婆睡下,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子前看着外面的苍穹,天地之大,为什么有个脑抽的我,我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还是个很好很好的!我想找块豆腐来撞撞,后来我想到了叶之远。
早上穆子美来接班照顾外婆,昨天说好了今天也是我照顾外婆,不过我没拒绝死猪。离开前,我回头看眼外婆,她在对我笑,眼里是期许,因为她和我约定了下次来时,我要带男朋友一起来看她。
而此刻站在公用电话亭里的我拿着写着叶家号码的那张纸,准备给自己变个男朋友出来,就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配合。
电话通了,叶家人去叫叶之远,没一会儿,他来了。我说完我的意思后,那头长久的沉默,我有些不耐烦:“成不成,不成给句痛快话!”
“穆中华,你在哪?”他问我。
我们约在凯旋大道一家书吧里见面,先到的我有点忐忑。
忐忑个鬼啊,穆中华!我对自己说。
【叶之远】
我是飞奔着下楼,再打车出门的,出门前,我没忍心,一同带上了平萱。
成人间的事我不好干涉,不过小孩子我要管的。在车上平萱问我去见谁,我说是去见那个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三奶奶。
“三爷爷,你有女朋友了?!”平萱瞪着眼睛,眼里的全是惊讶。我摸摸她的头:“三爷爷在努力让她成为你的三奶奶,不过你这个三奶奶是个很不一般的人,所以三爷爷想成功,平萱一会儿就不能问问题。”
“三爷爷,这个三奶奶漂亮吗?”
“不算很漂亮,不过三爷爷很喜欢她。”
“那好,一会儿平萱保证一句话也不说,我不会给三爷爷捣乱的。”平萱不喜欢长相漂亮的女人,因为叶文彦在外面的女人据说长得就好看。
路上遇到几个红灯,我抱着平萱在凯旋58号前下车时,穆中华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低头写些什么。书吧的玻璃窗擦得干净,我看得清她凌乱的头发和泛着青黑色的眼底,昨晚她没睡好。
我有嘱咐了平萱几句,放她下地,牵着她的手进门。
书吧里很安静,飘着的花香来自通向二楼楼梯两旁的束状鲜花,花香不浓,混合着书吧里的书香,很好闻的味道。
她写的很用心,我走过去她都不知道,直到平萱的红色小皮鞋擦过地板砖第三次,她才抬起头看我们,眼光诧异,这大约是她没想到我还会带个人来。
“家里出了点小状况,我就把她带来了。”
“爸爸要和妈妈离婚,三奶奶,你以后嫁给我三爷爷不要和他离婚!”平萱说的认真,而我头疼,说好的一句话不说呢?
穆中华的反应倒挺让我意外,她先歪下头看我:“你?三爷爷?辈分够大的。”
然后她指头压住桌上那张纸,滑到我面前:“我外婆身体不好,一直担心我,所以我需要找个人冒充我男朋友,让她高兴高兴,既然我都成三奶奶了,那就说明你答应了,那就看看这个吧。”
我接过纸头,看着抬头写着“临时男友合作契约”几个字。
那天,我们在书吧里没呆多久就分开了,归途里,平萱忍不住问我:三爷爷,原来你是要做三奶奶假冒的男朋友啊。
我拍拍她的头:你不懂,你三奶奶对我现在是短线投资,不过迟早会成长期持有的。
像股票上用到的这类词语显然是超出平萱的理解能力的,她眉头皱了好一会儿,终于不皱了。
“反正是不是她就是我三奶奶了?”
“是的。”我这么回答时,平萱很高兴。
再回到家,家里的战争已经结束,我上到二楼,看三楼没有丝毫异常,除了楼梯转角原本摆着一个古董陶艺花瓶换成现在的青瓷器,走廊静悄悄的没有人。
我送平萱回房间,然后去了老太太那儿,她没在自己房间。我找了一圈,在房后的花圃找到了她,她在侍弄她那些花。老太太手旁那盆月季像生病了似得,叶子卷曲枯黄,老太太捧着花盆,坐在花圃里的小凳子上,像在神伤。我走过去问:“妈,你怎么了?”
“幺儿,你说文彦怎么那么不懂事?那个女人明明是别有居心的。”
我叹气,不知该怎么回答我妈,哲学上不是有句话说嘛,爱情总让人盲目。
叶文彦是“总”那个范围内的,他的盲目是好是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算有天我也是盲目的,那我前后的对象只可能是穆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