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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奕说,把她的命留在了昆仑山。可是她活着回来了,那……肖奕怎么样了?
    肖奕收购了大和会社的事,夏芍知道吗?
    这么想着,宫藤俊成的目光便扫了眼桌上合约,一看便瞳眸一缩——那是份收购合约。像这样的收购合约,他自从世界拍卖峰会回来,不知看了多少,只这一份令他印象最深刻。因为,这是华夏集团的。
    这 份合约他已经看过了,并且当时就气愤拒绝了。他把大和会社卖给谁,也不会给死对头!可是,华夏集团的人脉真是令他刮目相看,当初在拍卖峰会上,她废了土御 门家主的弟子,竟还能说动老家主给他施加压力。可恨的是,别说当时的大和会社不敢得罪阴阳师,就是全盛时期,也得给土御门家三分薄面。当时无奈却又咽不下 去这口气的他,打算把收购价码提得极高,狠喝一次华夏集团的血!但是这口血他没喝到,肖奕便找到了他。他称能了结夏芍,并给了他很可观的收购价码,这么一 举两得的事,他为什么不答应?
    只是没想到,夏芍竟然没死!
    可是,她没死,大和会社却已经和肖奕签了合约,连账都到了。夏芍今晚拿出这份合约来,她是不知道他和肖奕之间的合作?
    没错,她确实有可能不知道!因为这件事现在还没公开,肖奕当时称过段时间他有空了,双方再开个记者会,公布这件事。现在这件事还瞒着外界。
    宫藤俊成眼神一闪,心底涌出巨大的喜悦,脸上却掩饰得极好。他拿起桌上的合约,装模作样又翻了翻,随即冷冷嗤笑一声,“夏董,虽然我答应了土御门老家主会考虑华夏集团,可是,这个价码你不觉得太没诚意了?”
    肖奕给的那笔款项,他早就拿去替公司清理债务了。虽然还剩下一些,但他如果能从不知内情的夏芍这里敲上一笔,他立马就可以带着家人逃到国外去,从此改名换姓,下半辈子不愁吃穿,当个隐形富豪。
    夏芍却融在沙发里,斜倚在一侧,笑意里似有明光,却有带起些慵懒的气韵。宫藤俊成被她看得心里直打鼓,表面却佯装镇定,盯着夏芍不语。
    但夏芍的话却让他懵了,“宫藤社长,华夏集团不是已经支付了五十亿的合约金了吗?赖账可不是个好习惯,贪心更不是个好习惯。你说呢?”
    “什么意思?”宫藤俊成懵了许久,真的不明白夏芍在说什么,“夏董,我们连合约都没签,华夏集团什么时候付过合约金?”
    夏芍闻言,笑意更深,只是没多少温度,“哦?那宫藤社长已经跟别人签过合约了,合约金也到手了,现在又来跟我谈合约金,你想吃双份不成?”
    宫藤俊成却如被雷击中,脸色由白变红再转白,眼瞪得就没眨过。她、她什么都知道了?
    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拿合约来跟他签?
    “你、你是想逼我双签,然后去告我,让我坐牢!是不是?”宫藤俊成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顿时怒得站起身来,眼中爆出恨意,“你把大和会社逼到今天这步,竟然还要落井下石?”
    夏 芍懒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却笑了,“大和会社百年企业,产业模式已经不适应今天,你们想走出困境,需要的不仅是变革,而且是破坏性变革, 整个系统都要动大手术。这么多的弊端,是你们宫藤家几代掌舵人太少着眼未来,重守成多过重创新积累下来的。大和会社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在拍卖峰会上逼一 逼就能逼出来的,这话你可真敢说。百年家业,毁在你手上,你想找个替罪羊减轻你的负罪感,那是你的事。但不要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懦弱和卑劣,落井下石?那 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
    宫藤俊成僵直地站着,保持着愤怒的姿态,脸色却涨成紫色。
    字字诛心,可谓如此。
    她说得没错,若大和会社还是当年全盛时期的样子,绝不是对手在拍卖峰会上逼一逼,就逼到这副境地的。可是,他一直不想面对,不敢承担,便把这责任推出去,用仇恨来填满自己……
    “我在日本的预期行程有限,所以就不跟宫藤社长绕弯子了。跟你实话实说好了,跟你签过合约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大和会社实际上无人接手。所以,这份合约你还是签给华夏集团吧。只不过,你要记住的是,合约金我们已经付过了——五十亿,一分不少。”
    正处在失神状态的宫藤俊成被夏芍的声音扯回现实,却再次像被雷劈中!
    什么?
    肖、肖奕……死了?
    还有,什么叫合约金已经付了?
    大和会社虽然走到了今天这步,但宫藤俊成在商场半生,这点弯弯绕绕不可能转不过来。但正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外界没人知道大和会社已经签过合约,而肖奕又死了,合约金他等于白拿了。夏芍的意思是,合约金他可以拿着,但要对外声称是华夏集团付的!
    宫藤俊成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就算和夏芍没仇,现在眼前有这么个敢说这话的人,他也想跳起来大骂!
    你妄想!
    刚刚是谁说贪心不好的?她这不仅仅是贪心的境界了吧?她简直就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钱别人付了,所以她就不付了,她只是来拿份合同,然后等着公司交接到她手上就好。这简直是一分钱不花,就想白得他的大和会社啊!
    宫藤俊成突然觉得心脏病要犯,想想他前段时间还想着狠敲华夏集团一笔,一转眼,对方就白手套他的公司。别提多花钱了,人家一分钱都没打算花!
    这叫什么事?敢不敢胃口再大点?
    宫藤俊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夏芍懒在沙发里面不改色。看她那样子,她确实是敢再大点胃口的。
    “时间不早了,宫藤社长。我忙了一天,有些乏了,你要是想好了,合约可以签了。”夏芍没给宫藤俊成太多的时间去震惊和思考,她只是看了眼墙上的钟,露出些倦意来。
    这倦意看在宫藤俊成眼里,已颇有些不耐的意味了。他心里何止五味杂陈,千百味都已搅在一起,头脑已无法思考,但至少明白一件事——他是没有办法不签的。
    且 不说肖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死在眼前这女孩子手上,就说她曾经在拍卖峰会上的身手。她连安倍秀真都能废了,何况他?今晚他要是不签,他知道她有的是手段让 他签。他现在还剩了点身家,打算给儿子拿去创业,东山再起。可若惹恼了夏芍,宫藤家最后一点希望不知道日后能不能走得顺利……
    几经折磨,宫藤俊成闭了闭眼。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签下这份合约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目送女子离开远去的。他只知道冷风吹着大门,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整个心都是凉的。
    而夏芍走出宫藤家之后,却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望了望星辉点点的夜空。初夏的风吹来,尚有些微凉,却能吹醒人的头脑。
    刚才,她对宫藤俊成说的那些话,又何尝不是对自己说的?身为集团的掌舵人,任何人都可以被辉煌迷了眼,唯独身在高位的人不能。
    不看未来的人,没有未来。
    ……
    张中先在车里等夏芍,这段时间都是他陪着夏芍东奔西跑,夏芍上了车后便道:“明早我就回青市,您老就回香港吧。师父和师兄那儿,劳您操劳了。”
    张中先顿时瞪眼,不爱听这话,“什么时候这么爱客套了?”
    夏芍却笑着转过头来,“不跟您老客气你也能尽十分的心,可要多说点好听的,您老心里一美,就能尽十二分的心。您说是不?”
    张中先顿时噎住,好半天才喘过气来。他就不该跟这丫头计较,跟她斗嘴的结果往往是把他自己气死。这话,听了还不如没听见。这么想想,还是听前头那句客套话舒坦。
    夏 芍却低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转头看向了车窗外。她回来后,就没怎么开怀过。师兄虽然是伤势大好了,但至今未醒,公司的事更令她觉得愧疚。她把公司放下 三个月,这么大的风波她都不在,她这个掌舵人这一次真的是没有尽心尽责。直到今晚拿到了合约,她才心里轻松了些,觉得自己可以回去见见那些跟着她打拼江山 的老将们了。
    若是什么都没为公司做,她哪有脸回去?
    张中先一看夏芍这副神情,就知她心思又重了,顿时没好气地哼了哼,“行了行了,我回去帮你看着那小子,天天帮他调理身子,直到醒过来还不行?你赶紧把公司的事解决了,再赶紧回来!我这把老骨头这么大年纪了,十二分的力,很快就出不动了!”
    夏芍听了,这才又笑了笑。
    如果她再香港,能看见师兄站在她面前,那该有多好?
    ……
    青省六月初的气温早晚尚有些凉意,上午十点,暖阳喜人,下了飞机的人们纷纷将薄外套搭在手上,穿着夏装走进机场大厅。
    却只有一个人,仍然穿着粉白的薄外套,下飞机的时候轻轻抚了抚白色连衣裙下微微隆起的腹部,随后抬眼,也走进了大厅。女子戴着太阳镜,遮阳帽,穿着平底鞋,一身休闲的打扮颇像国外海边度假归来。
    一进机场大厅,她便拿了份商刊,上面大标题果然刊登的是华夏集团的事。
    “十四支国际救援队撤出昆仑山,华夏集团董事长夏芍已宣告遇难!”
    “华夏集团内部面临重大抉择!特邀专家针对未来做出预估。”
    “夏家仍未回应遇难之事,对集团的未来归属不发表意见。”
    “三月之期将至,出国度假谎言将破……”
    各种各样的报道充斥着报纸和商刊,身边经过的人时不时的讨论声入耳,女子却只是低头看着商刊。
    她看得太认真,大厅里的气氛忽然静了静,她竟都没有第一时间发觉。
    等到她感觉到气氛有异,将商刊放回原位时,大厅里已站了不少人。
    人人都面朝同一方向,望着同一个人。
    她站在最后方,伫立的人潮无声地指引着她目光的方向,她顺着望过去,忽然也如那人潮。
    人 潮的尽头,男人静静立着,银黑的衬衣袖口挽着,怀里抱着捧玫瑰和百合的花束。他周围没有人,孤冷的气息令所有人退避三尺,冷峻的眉宇间却凝着令人移不开眼 的柔。那柔只是一眼,便让人觉得深邃,觉得极致,觉得心底某处钝痛,似有刀在割,让人觉得,此生不可能再看见这样饱含深情和令人疼痛的目光。男人的眸暗得 像黑夜,却亮得似晨露,只是定凝着的目光,便令人看见蚀骨的压抑,恍如隔世的思念和小心翼翼的凝望。
    她也望着他,太阳镜遮了她的眼眸,却看见两行热泪淌下脸颊。她忘记身在何处,忘记刚刚在做什么,只隔着人群远远望着他,默默流泪。世上只有他,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能在人群里一眼寻见她……
    不知什么时候,她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他,他的目光却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抚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望着他。
    他眼中所有的深情和疼痛都在这一瞬呆住,手中的花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人群却开始骚动。她的脸被太阳镜和太阳帽遮了大半,一时并未被人认出,但他的模样,却不可能有人认不出!
    徐天胤?!
    人群怔愣过后,忽然明悟了一个巨大的消息,人潮像流水般迅速转头,纷纷望向后方的女子!
    夏芍却看也不看周围人群,脸上泪还流着,唇边却绽开笑容,忽然抬脚,奔向了徐天胤!
    她 这一奔来,怔住的男人忽然被惊醒。向来冷峻的脸上,这一刻惊住、担心、迫切的情绪纠结在一起,看起来很滑稽。他似是很怕她跑,忙迈过地上的花,也向她大步 走了两步,迎面接住了她!接住她的一瞬,他的腰微微向后一收,大手扶住她的腰身,帮她缓了力道,任由她抱紧了他。
    她在他怀里颤抖,不知是哭还是笑,却有湿气烫了他的心口。他却不敢抱她,恍惚间不信,峰顶那一日,那一刻的闭眼,他以为是此生永别,竟可以再见她。
    他的手也在抖,试过几次竟不敢再碰她,怕那是一捧空气,一碰便发现在黑暗的长长的梦里。他只闻见她的香气,独属于她的令人心神宁静的香气。他感受到她的柔软,和她圈上他脖颈时手指的软嫩,那也是独属于她的软玉般的身子。
    一切的一切,说明这不是梦。不是他总感觉做不完走不出的黑雾般的噩梦,她真实地在他眼前,不像那天在峰顶,他想道别,却连她的声音也听不清……
    “……芍。”他试着轻轻唤她,声音却是哑的。
    她在他怀里颤了颤,他心口的湿热更加烫人,她哭得更厉害,却也渐渐笑出声来。许久,她抬起头来,摘下眼镜,露出那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容颜,眼睛红肿,却能看出最令他迷恋的笑意。随即,他听见她轻轻唤他,“师兄。”
    师兄……
    这称呼他不知道让她改了多少次,她每次只在他使尽手段的时候才让他如愿一回,可事后又改回来。在他苦恼的时候,她总是笑,笑得眼眸月牙儿似的,令他迷恋,过后又默默苦恼。他为此想过很多办法,可是总没有办法改掉她的习惯。
    但这一刻,他才知道他有多期望听见她的这句“师兄”。
    “嗯。”他简洁地回应,声音却很短促,短到几乎卡在嗓子里,哑得令人听不见。
    她却轻轻一笑,而他,在她的轻笑声里,小心翼翼地用双臂圈住了她。在确定她没有消失之后,他慢慢地将她抱紧。
    一滴湿热落在她颈窝,他将脸埋在里面,贪婪地嗅着她的香气,任那湿热湿了她的肌肤,身体也不由自主轻轻颤了起来……
    ☆、第五卷 国士无双 57大结局(下)
    这天,正是三月之期的最后一天。当舆论都将目光放在华夏集团高层身上,看他们明天如何圆之前的说法时,夏芍出现在了青市机场。这个消息像风一般迅速传了开来,有记者赶到的时候,夏芍早已不在机场。
    她已经坐在华夏集团总部大厦的董事长办公室里。
    孙 长德等一干在青市总部工作的高管是第一批迎接这个惊喜的人,其余人收到消息,还在紧急乘航班赶来的途中。明亮阔大却布置雅致的办公室里,孙长德欣喜地几次 都没说出话来,那孩子气的神情哪里像威名在外的华夏拍卖的总裁,简直就跟当年夏芍初见他时一样,海归回来,三十多岁了,还像个阳光大男孩。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最终,还是夏芍先开了口。
    “不 晚!不晚!太是时候了!”孙长德的激动溢于言表,他们几人这些日子关注着救援进展,当听说冰塌了的时候,他们几个的心也顿时塌了。十来天前,听说救援队撤 离了,陈满贯大晚上的来了青市,两人就在办公室喝了个烂醉,抱头痛哭。徐家出事,董事长遇难,这段日子对他们来说真的太艰难了。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如果 董事长今天没回来,他们就去趟夏家,把董事长的股权转给她的父母,而后他们这几个元老继续维持公司的运营。公司必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发展迅猛,但走到今天 已经稳定。只要缓一缓跨国集团的规划,只在国内发展,有生之年,尽他们所能,让董事长的父母不愁吃穿,公司也继续运营,还是很有可能的。
    他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已经不敢想还有更好的结果。没想到,结果不仅是好的,还是那个最好的!
    她回来得太及时了,没有必要道歉,走之前,她说三月为期,今天还没过。
    夏 芍却垂眸笑了笑,孙长德等人的决策父母已经打电话跟她说过了,这是最令她感动的地方。假如她不在了,还有人愿意为她父母的衣食无忧操劳,当初这几员大将她 是先凭面相挑的人,果然没看错。她回来的这些天,清理了不少人,清理仇人倒没什么,最怕连亲近的人都要清理,那才是最伤人的。所幸,没有人让她失望。正因 为面对这些真心的人,她才应该道歉。最后才处理公司的事,她确实存了考验他们的心思。
    “陈哥知道您回来了,已经改签了航班,很快 就到。他这些天都没睡好,当初对外界称您和徐将军出国度假是陈哥想的法子,我们都是同意了的,可是后来徐将军出事,我们对外的宣称不攻自破,公司员工也为 此人心惶惶,陈哥很自责。”孙长德叹道,幸亏董事长回来了,不然陈满贯可能这辈子都会当初的决策自责。
    夏芍闻言也一叹,陈满贯这一生的经历也可谓大风大浪,他当初事业未失败的时候,就是个重情义的人。当初她也正是看到这点,才放心将福瑞祥交给他打理。
    陈满贯果然来得很快,夏芍才到公司一个多小时,他就从东市坐航班赶过来了。当在办公室看见夏芍的一刻,五十多岁的商场老将了,竟然忍不住眼圈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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