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遵旨。”年轻的臣子急忙的应声退下,神色里也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和害怕。
元仪合上眼,用手覆住自己的眼睛,忽然无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便是连胸口都笑的起伏起来了——是了,从他口中听到叶薇这个名字,湘国大约很少有人会觉得不害怕吧?可是,曾几何时,叶薇也曾执着他的手一起接受群臣的跪拜,那个时候的她微微一笑便可叫人俯首称臣。
元仪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红晕:“我不会后悔的,叶薇。”他睁开眼,看着坐在角落里,朝他微笑的少女,轻轻的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你该死。”是的,你该死。你竟然会相信我爱你,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蠢到这种地步?元仪怎么会爱上叶薇?
虚空之中,穿着白色祭祀服装的少女仿若未闻一般的抬头看着元仪,目光温柔的就像是湘国国庙里最美的花,五官美丽的如同汇集了所有人想象的神像一般慈悲端美。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元仪,莹白的面上带着清浅而温柔的笑,可是腹上却插着一把染血的利剑。
想起记忆里面那一日满地的鲜血,元仪顿时觉得头疼,他不再去看那虚幻的影像,只是扶着额头,敲了敲桌案:“医官。”他的声音低低的,可是外面离开就有了回应。
随时等在外边的医官闻令马上就进来了,行过礼后垂首站在一边待命。
元仪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朕记得你说过,大雾会影响朕的病情。后日大雾朕已有计划,你再给朕开点药吧。”
医官花白的长须抖了抖,像是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安静而恭敬的应声道:“是,微臣马上就去准备。”至于那药的副作用,他现在也不敢再提——元仪这样的人面前,只有是或不是。
元仪的手指在桌案上慢慢的敲了敲,他像是有些迟疑,停顿了很久才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道:“最近,朕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是不是雪山族圣药的副作用?”他语声艰涩,像是脱离了水的保护层的鱼一样,在空气里面几乎要窒息。
医官的长须又抖了抖,他竭力忍住心上的颤抖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元仪,好一会儿才轻声答道:“陛下,在臣看来,圣药的一部分作用就是缓解人体的疼痛。所以,有时候,人的意志也会软化。至于幻觉......”
“行了,你退下吧。”元仪挥挥手打断了医官斟字酌句的话语,烦躁的皱了皱眉,“朕要休息了。”
“是。”医官总算救回自己的一条命,松了口气,行过礼之后立刻就往外走去,“臣告退。”
这时,崔成远也在议事,他议的也正是后日的大雾。
他手指着地图,温声和坐在一个房间里的几个人解释道:“后日大雾易于隐藏行迹,最适合攻城,此乃天时。北门有凤凰坡高地,地势过高,仰攻十分不利。兵法有云:围兵比缺,此处可放过不攻。”
所谓围兵必缺,乃是一种类似于心理暗示的战术。就是说攻城之时留下一个缝隙让敌军放松,否则敌军退无可退,反倒拼死抵抗,定然会两败俱伤。再者,湘军攻势迅猛,如果真的铁了心要冲不来,他们也可能拦不住,还不如留着这么一个缝隙降低他们的战心。
坐在崔成远左手边上的是一个穿着玄色衣袍黑胖如同老农的中年男人,他摸着一串碧玉手串,手指居然一反常态的白皙,他合上眼,轻声道:“兵法一道,在下倒也是粗通一二。正所谓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也许正因为北门易守难攻,湘国也疏于防范,反倒是最容易下手之处呢?”
崔成远瞥了眼这男人,转头解释道:“陆家主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若是旁人,大约也可以此理而论。只是湘皇用兵一向出人意料,我们只能以正胜奇。”
“得了吧,”沈家家主打了个哈气,一双含水的桃花眼波光潋滟,他挑挑长眉,面露不屑的道,“我看你是被湘国那些人吓破了胆子,不敢冒险吧。”
祁家家主急忙拍了拍对方,仿佛和事老一般的劝阻道:“贤侄这话就过了,”他露出爽朗的笑容,和气的说道,“我家天山也去过东都城,听说湘皇还真有几分手段呢。崔将军既然师承谢国公,想必也有几分手段吧。”
沈家家主嗤笑一声,手上的扇子动了动:“唉,成日里说的好像你们祁家那个祁天山有多能似的,最后还不是灰溜溜的从城门一角逃出来?”他用扇子掩住唇,轻声笑了一声,“啊,是了,比起那躲在城门外面的人,祁天山到还有些胆气。”这么一句话既是讽刺了祁天山更是讽刺了那一日没有半点举动的崔成远。
祁家家主也冷下了脸,板着脸道:“贤侄还请慎言。”这样被一个后生当面讽刺,他这脸皮也过不去。
沈家家主含笑用扇子顶着自己的嘴,作出闭嘴的动作,只是眼中还荡漾着调笑一般的神色。其他几位安静不语的世家家主有些低头喝茶,有些玩味的看着,还有一些垂首作沉思状。
崔成远则是轻描淡写的把话题转回来:“其实这次我找各位来除了战术安排还有几件事想要各位帮忙,”他用眼神扫视了一下神态各异的世家家主,语调温和中带着一丝疏离的礼貌,“当年方、文两家留下的东西,各位应该都存着吧?”
“崔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家家主把扇子拍到桌面上,一下子就冷下了脸,他最年轻、沉不住气,所以也最先开口。
崔成远慢慢的笑了笑,诧异一般的看着对方:“您说我这是什么意思?”他淡淡的接着道,“据说当初方家养兵数万,家中武器亦是堆满库房,只是京中来人的时候却只看见家徒四壁的方家。”
几位家主隐晦的对视了几眼,像是估量着崔成远知道多少内情一般。陆家家主作为领头人,首先开口打破僵局:“瞧将军这话说得,我们既不姓方也不姓文,又怎么会知道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元仪是不是喜欢叶薇,但应该有那么一点儿的感情。
大家晚安啊~谢谢676368的地雷,非常感激
第104章 捐助
崔成远此时倒是勾唇笑了笑。他眉目清俊本是少见的美男子,但在房中晕染开来的灯光之下那双眼睛渊深莫测,被看着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心里打了个颤。
崔成远抬眼看了看陆家家主,语声清淡的道:“当今乃是恭妃所出,恭妃出身几位大约都是知道的吧。”他顿了顿,已有所指的说道,“便是在下最初的来意,各位大约也都心里有数?”
在座的几个人都是聪明人,此时都沉默了一会儿——时隔多年,方、文两家的旧事早已没有多少知情人。但有些事本就不讲究什么证据,尤其是当今有意要彻查的时候。能坐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哪怕是看上去沉不住气、年少风流沈家家主也不是意气用事的人,适才的表现也不管是几家人商量好了,专门出来做黑脸的。他们这些人气火攻心的时候也记得冷静思考——他们都是东地上面只手遮天的人物,若真为了那些旧事落到和当今翻脸的结局,实在是得不偿失。且他们都是累世之家、数代经营,那些东西固然十分惹人心动,但认真说起来不过是藏在暗处的又一条退路罢了,犯不着这样冒死护着。
所以,房间里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陆家家主慢悠悠的转动碧玉手串的声音。
崔成远并不想要逼急了这些人,他打了一棍之后立刻就给了个甜枣出来:“各位在东地都是有名望的人家,有与那两家是通家之好,想必当年也不忍方、文两家的遗物为人所吞或是受人所托才会替人保管旧物?”他顿了顿,语声温温的,就像是用清泉泡出来的茶是只有内行人才能品出的滋味,“值此危难之际,还请各位能够看在家国将倾的份上,将那些旧物拿出来。来日在下定然会向陛下禀明各位的深明大义。”
在座的几位家主都是人精,听到这话连眼神都不变。好一会儿,沈家家主才嗤笑一声,用手将那玉做的扇柄顶住桌子敲了一敲,慢条斯理地道:“这些话若是陛下亲口所出,自然是金口玉言。但崔将军毕竟不是陛下,”他抬抬眼,形状优美的桃花眼看上去颜色清润,神态轻慢而冷淡,“又有什么能够拿出来当做证明让我们去相信?”
这话虽然还不曾承认自己私藏了东西,但到底还是试探着问了崔成远的底线——毕竟无凭无据,崔成远现在也就这么空口白牙的一说,等湘国退兵,说不准又要转手卖了他们。这种事,不可不慎。
崔成远垂了垂眼,正要说话。一旁一直闭着眼睛,摸着碧玉手串在沉思的陆家家主忽然站了起来,抬起手行了一个礼,沉声道:“陆家尚有当年从方家得来的军械,若是大人有意,明日就可送到。大人刚刚的话字字珠玑,实在是震人肺腑。值此危难之际,我们陆家定然也是不能置身事外,我愿代表陆家捐两万石米,以作军需。”
这年头,两石最差的米也要一两白银。两万石米就相当于五千两白银,按照周清华的换算标准来说也就是相当于六百万人民币。
虽然作为东地第一富捐个六百万仿佛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值得注意的是陆家家主捐的可是米——这东西在战乱的时候可是升值品,弄不好有钱也买不到。而且这么多的米估计也就只有陆家才能一次性的拿的出来。陆家家主这一行为也算是大出血了,当真算得上是果决慷慨,不过也是他想得明白——反正都要拿东西出来,与其被逼着拿出东西还不如做出个大义凛然的样子,抢占道德高峰。
既然陆家家主都做了表率,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也都接连站起来表态,分别全了些甲衣、战马、兵器、米面等等。
崔成远总算松了口气,他也不想现在就和世家撕破脸——仗还没打,内部可不能乱了。他笑着应了话,然后才给出了保证:“在下今晚就给陛下上折子,言明各位所作出的贡献。想必陛下很快就会有所嘉奖。当然,折子的副本也会送到各位府上。”
祁家家主赶忙打了个手势,笑嘻嘻的道:“崔将军客气了,我们怎么会不相信崔将军你呢?”他露出憨厚和气的面色,温声道:“不过是大家走个流程,各自放心罢了。”
沈家家主像是讥嘲似的瞟了眼祁家家主,却也并不说话,只是扭头转过视线去看窗外的景色。
剩下的墨家家主和安家家主则是对视一眼,端起茶喝了一口,作安定从容状态。
崔成远的话也都说得差不多了,于是便接着回到地图边上,接着议论起战术:“我军主攻方向是东城。此处地势宽广,最适合攻城。”他顿了顿,接着道,“祁将军可率军一万攻东城小门,我为中军率两万军攻东城正门,谢习风率一万军攻东南门。”
这是主力部队的大致安排。话一出口,又有新的问题以及怀疑产生,崔成远不得不再次开口解释。
这么一场战术讨论下来,直到日落,崔成远才把几位尊贵的家主大人送回去。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面看地图,忽然觉得有些困倦,忍不住靠着椅子闭了闭眼。
他睡得并不深,只是觉得精神上面一直紧绷着此时忽然放松就忍不住沉溺了下来,潜意识里面那深沉而甜美的海潮就那样淹没过来,让他有了一种模模糊糊的、黑色的睡意。
让他重新清醒过来的是一种身边不断折腾的人——他的睡眠一直很浅,有人稍稍动腾就会将他吵醒。
一睁开眼,就看见一脸心虚的周清华。
周清华和他对视了一眼,有些怔怔的。但她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清亮的眼里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她笑嘻嘻的说:“你醒了?”她歪着头看了眼崔成远,然后便直起了身子指着桌子上面的晚膳说道:“我见你晚膳没吃,那些人又不敢进你的书房,就只好亲自端过来给你了。”
崔成远看了眼那饭菜:还是温的,周清华应该也没来多久。他松了口气,扶着额头笑了笑:“嗯,多谢了。”
周清华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唔,咱们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她想了想又忍不住说道,“本来看你睡的香,还想帮你洗个脚什么的......”这话只能算是又三分之一的真实,周清华以前也看过不少公益宣传片,感觉给人洗脚什么的挺感人的,不过真到了自己要动手的时候,养尊处优的周清华同学最多只能在边上指挥一下丫鬟调整水温。
崔成远闻言也瞟了眼周清华,很是体谅妻子的叹了口气:“还是等着我闲下来了给你洗吧。”他顿了顿,拿起筷子,轻声问道,“你觉得后日的大战,我能赢么?”话一出口,本来还有那么几分困意和倦意的崔成远本人就一下子回过神来:他并不是那种自我怀疑到需要从他人那边获得支持和鼓励的少年了,于他而言,再难的事情也只能在心里揣测,只能忍在心里。哪怕是忍出血来、所有人都不信任、不理解也不能说出去。因为一出口就好像是在认输,反倒显得软弱了起来。
周清华却没有刚收到崔成远那种复杂的心绪,她很自然的接过话题,从容而肯定的道:“肯定能赢的,你都做了这么多准备。”她认真看了眼崔成远,脸色也正经了起来,不过她打量了一下崔成远的脸色又忍不住小小声的加了一句,“其实就算输了也没事的,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呃,还有句话叫‘失败乃是成功之母’。你放手去做就是了,尽力就好。”
崔成远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看着绞尽脑汁想词安慰自己的周清华,终于忍不住伸手把她搂到怀里:“有你真好。”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很是庆幸并且温柔的样子,喃喃着再次肯定了一下,“真的很好......”哪怕是钢铁的心也有柔软的一角,能够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露出那一角的人,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周清华正讨好着对着崔成远笑了笑,狗腿的道:“要不我给你揉揉背?靠着睡,身体是不是很酸?”
崔成远终于提起了那么一点的警戒心:“我说你的眼神怎么一直在我背后打转?”他伸手摸了摸,然后他摸到了......
然后他摸到了一条马尾辫——用他的头发编的。
眼见着事情败露,周清华终于心虚的跳开了崔成远的怀抱,她举手作投降状,热心提议道:“我就一不小心,要不,我来给你解开?”唉,编着辫子的崔成远,看上去真像是个凶巴巴的姑娘。
崔成远抬眼看着她,黑色的眼睛就像是深渊投射出的缩影,深不可测。他呵呵的笑了一声,静静的看着周清华。
最后,当天晚上,周清华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家暴,第二日只能迷迷糊糊的甩着一条马尾辫趴在床上看医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看了忍者神龟,本来想去看银河护卫队的,不过好像去的电影院今天没有,所以就去看了,感觉还行吧,就当做放松心情看一下。
感觉偶尔看看电影的感觉真不错。自从写了这文,我每天准时下班回来码字,简直劳动模范啊~~
居然真的赶在十二点之前写完了,(^o^)/~
大家晚安~~~
第105章 战起
四月十三日,拂晓之际,天光微亮,崔成远终于点兵出城进攻东都城。
最让人意料不到的是,临出城之时崔成远却对原先的部署再次做了调整。
“东城两路大军可做佯攻,陆将军领一万军攻南城,我亲自领两万人突击西城。”崔成远跨马而上,手就按在剑鞘上,整个人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此时正当兵将都热血沸腾之时,几位将领都俯首行礼,齐声道:“末将谨受命。”
他们驻军在东面,所以在敌方的眼里最可能的攻击方向只能是东城和南城。若是要攻西城就要绕城一圈,若有崔成远本人亲自带兵,可算得上的神来一笔的奇兵。且北城地势偏高已经弃攻,只要东城的两路大军和南城的一路大军能够牵扯住敌方的主力一时半刻,崔成远就有把握由西城而入,攻下东都城。
周清华少见的起了个大早,站在城墙上看着崔成远领军而去、英姿勃发的背影,忽然觉得心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自豪之感——这就是她所选择的的夫婿,这世上能够在闺房为妻子梳发画眉的男人也许可以让许多女人动心,可是提剑护卫疆土家国的男人却更加珍贵。
她站在城墙上,晨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忍不住裹紧了自己肩头的披风。她觉得自己的身上都有热血开始沸腾,忽然福至心灵的想起崔成远求婚时候的话。
“我会给她我最好、最珍贵的东西。苍茫人世,万里红尘,我在哪,她便在哪,我会和她一起看遍这人世所有的美和丑。”
他的确给了周清华他最珍贵的东西——独一无二的崔成远。也许她还未真正的爱上崔成远,但是能够与他站在一起,一起走那条未知的道路,看到的事物必然是这世间大部分女子所看不见的。对于周清华来说,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爱和自由,至少她能得到其中之一。
辰时攻城,崔成远绕道来到西城的时候却忍不住沉默了一下,整颗心都沉了下去,如坠冰窟。
站在他对面,领着玄色铁骑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穿着玄色铠甲的元仪。
虽然隔着薄薄的白雾,可是崔成远依旧可以清晰地看见元仪那轻薄如同雾气的笑容,危险得连那神魔都要为之战栗。
元仪依旧背着他的大弓,身姿挺拔如剑,看上去神态从容。他从包围着自己的铁骑中间策马而出,驾着马行至崔成远的对面,轻声道:“没想到在这可以遇见崔将军。得遇天下良将,实乃元仪之幸。幸甚至哉。”
崔成远按着剑的手看上去依旧沉稳有力,他沉默了片刻还是欠了欠身,答道:“有幸能得湘皇一赞,倒是叫在下惶恐至极。”
元仪苍白的脸上浮出傲慢至极的笑容,他长眉如剑一般的锋锐,那种锋锐就如同双刃剑,握着都要被割出血来:“并非我看低天下英雄,实在是世上没有足以与我元仪一战的豪杰。”他笑了笑,往日里青白的唇此时看上去却是红润的很,那是一种透支生命力而产生的红润,他缓缓而道:“在朕看来:攻西城者当是上等;攻东门者应为中等;攻北门者则为下等。若攻南门,不过是取巧的中庸之人,不足挂齿,绝非我元仪一合之敌。朕等在西城就是为了能够寻到上等良将。”
藏在元仪孱弱病躯之下的是傲慢到对天下英雄不屑一顾的灵魂,哪怕是他口中的上等良将,依旧不足以令他感到威胁。他甚至很是欢喜的对着崔成远再次微笑:“能够斩将军与马下,真是一件叫人欢喜的事情。”言语之间,已有森然刀光。
元仪手持乌黑长弓,策马退回军中,只见他抬手之间七发长箭闪电般的射出,直接就射死了崔成远身后的七个小兵。
崔成远知道,恶战至此将起。好在他手下的这些兵士多少也被训过一段时日,虽然称不上是行如疾风但到底还是可以几次逃脱元仪那时刻都要包围上来的铁骑。
元仪武道已至宗师水平,每一拉弓便可射七箭,一箭就可取一命,且他专门对着崔成远身侧射击,久而久之崔成远的身侧的护卫竟然渐渐空虚。
崔成远咬咬牙,知道这样不行,只能趁着此时己军人多势众之时突击元仪,他举臂而起,长剑就如同长虹一般的在空中划过,一马当先:“吾等虽非以一当十之辈,但湘皇在前,若能取其首级,不仅有黄金万两,更可封侯荫子。谁愿助我一臂之力?”他的声音就像是雷声一般在所有人的上空轰隆而过。
财势动人心,当下就有人不顾生死的簇拥而上,护着崔成远冲向元仪那个方向冲去。
刀剑之下,热血喷涌,湘国人的血就如同越国人的血一样滚烫,崔成远并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护卫在他身边倒下,他一路向着湘皇而去,只觉得自己这一身的铠甲都要染成血色。
元仪就驾着马立在远处,他时而抬手射箭却偏偏不射崔成远,只是含笑看着崔成远,仿佛看着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崔成远离他越来越近,心上却忽生警惕之感,就仿佛有什么被他所忽略了。就在此时,他忽然瞥见元仪身侧那个面熟的年轻将领,有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脑中掠过,心头顿时被惊动。他拉紧缰绳,当机立断的调转马头:“撤退,马上撤退。”
崔成远有些力竭,但还是尽全力喊了出来:“他们备了火炮,快退。”他扬了扬马鞭,拍在马上,竭力引着残军后退。
听到“火炮”这个名词,越军上下都震动了。他们如同潮水一般的往后退,而湘军则是向左向右分立开来,露出了藏在后面的两门火炮。
如同天雷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伴随着几乎要震破耳膜的声响,地面都要开始震动。虽然已经有了提防,但还是有一部分的越军当场就被打死,尸横遍野亦是不过如此。崔成远几乎没时间回头去看,只能一边带人后退一边大声道:“别慌,列好队,一边退一边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