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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就动作尽量快一些,别耽误了晚自习。”大队长陈辉立刻顺水推舟,掏出一把匕首,开始在地上挖土。
    众学员见状,全部心领神会,纷纷主动掏出随身工具,就地取材,帮忙在青纱帐旁构建简易沙盘,、
    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一个巨大且精细的沙盘就出现在众人脚下,完全按照习題里的假设,山川、道路、树林,无不构建得惟妙惟肖,阎宝林揪了几把高粱叶子,摆在山顶上充当日军,张松龄和他的组员们则将砍了几根沒有穗的高粱杆,切成小块充当八路军。
    其他看热闹的学员自动充当裁判,凭着课堂上学到的知识,负责具体评估攻守双方的阶段性战果与损失,随着临时推选出來的裁判长一声令下,推演正式开始,进攻方在张松龄的部署下迅速展开队形,防守一方,则由阎宝林和陈辉等人商量着,参考日本人的习惯,开始构建各类防御设施。
    几分钟准备时间过后,“八路军”主力营率先展开进攻,两个担任主攻任务的步兵连交叉掩护,层层推进,转眼就攻到了“日寇”小林中队所在的第一道阵地前,阎宝林和陈辉等人则用尽全身解数,组织麾下的日军中队,充分发挥自己一方火力优势,给进攻者远距离杀伤,双方战得难解难分,硝烟弥漫,转眼间,战场形势就进入了胶着状态,士兵的伤亡直线开始攀升。
    “张营长,张营长,你这边还有两个连,还有两个连沒动呢。”担任裁判的学员当中,不少人都看得太投入,忍不住大声给张松龄出主意。
    张松龄却对大伙的提醒充耳不闻,两个主攻步兵连继续在敌军阵地前來回运动,战线越拉越长,越拉越散,每个排,甚至具体到个别班,彼此之间的位置都出现了巨大间隔。
    一下子,让阎宝林就感觉到被轻视了,拎起几片高粱叶子,就准备主动出击,临时被他拉过來充当参谋的陈辉却迅速伸出手,制止了他的莽撞做法,同时用另外一只手向战壕外进攻方的左右两侧位置指了指,提醒他小心谨慎。
    那是两处兵力集中的地段,规模各自大约有一个半排左右,彼此之间相隔着一百五十余米,与防守方的战壕距离,大体也差不多,如果阎宝林贸然出击的话,刚好被这三个排八路夹在中间,进退不能,而周围正在继续运动的几个排士兵,则趁机发起冲锋,直接拿下第一道战壕。
    “死胖子,真有一套。”阎宝林立刻发现问題所在,擦了把头上汗水,小声嘟囔,这也就是沙盘推演,攻守双方彼此都能看清楚对手的布置,如果在真实战场,十有**他就上当受骗,连反悔的机会都沒有。
    “他跟小鬼子打过的硬仗,一点儿都不比你少。”大队长陈辉横了他一眼,低声抱怨,如果是阎宝林和张松龄两个人之间的切磋,他可以不在乎输赢,可现在整个学习小组却被阎宝林给拖进了赌局,一旦输得太难看了,他这个大队长的脸以后也沒地方可搁。
    “我知道,这才有挑战性。”阎宝林可是一点儿也不理解陈辉的难处,迅速摆弄高粱叶子,调整部署,几个机枪小组迅速集中,向进攻方一处的发动打击,另外大约一个小队的“鬼子”,则紧跟在机枪小组的身后,严阵以待,同时,第二道战壕里调出另外一个小队士兵,定点加强第一道战壕的防守力量。
    “小心火炮。”陈辉气得拍了他一巴掌,大声抗议,刚才张松龄小组的方案中,已经演示出了他们用步兵炮打击火力点的设想,阎宝林居然还敢集中火力,不是存心将机枪手们往对方炮口下送么,。
    话音刚落,设定中属于“八路军”,先前却一直保持沉默的两门晋造一三式已经发威,将成串的炮弹砸到了机枪最集中的位置,九挺歪把子中的五挺直接被裁判宣告出局,剩余四挺也因为机枪手的大量阵亡,威力减弱到原來的一半儿。
    “大队长不告诉你不要轻敌么,你怎么还”“日军”的一众参谋们气愤莫名,转过头,对他大声指责,作为指挥官的阎宝林对此却充耳不闻,将另外机枪小组身后的几片高粱叶子从左右两侧向前一推,直接推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八路军”跟前,“反冲锋,你死定了。”
    炮弹炸起硝烟未散,鬼子兵已经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到了八路军的身前,这哪是日本人的战术,分明是角色完全对调了好不好,,众裁判看得直皱眉,却不得不承认,阎宝林的这一手玩得非常漂亮,完全打了进攻方一个措手不及。
    “我手中还有十一发炮弹。”在一片焦灼的目光中,张松龄冷笑着提醒,手中秸秆快速移动,将代表着炮弹落点的标志,沿着先前的炮击位置,向战壕左右两侧扩散。
    “这什么意思,那两些弟兄就舍给小鬼子了。”众裁判们愣了愣,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但是很快,他们就开始倒吸起了冷气,一整轮炮击过后,日军的阵地上,已经出现了将近三百米宽的火力空白点,而除了正在硬顶着日军反扑的那一个半排之外,附近至少还有三到四个班的八路士兵,可以趁机扑过來,撕开阵地的缺口。
    “我可以打残了你这个排,再掉头杀回去。”阎宝林满脸愤怒,大声提醒。
    “机枪排前推,掷弹筒组跟进,三排、四排和二连一排一班,发动强攻,裁判,本方申请阶段性评估。”张松龄根本不理睬他的威胁,直接将权力交给旁观的学员,随即,又迅速动手调遣队伍,沿着突破口,形成一个倒坐的剪刀。
    “八路军特别营一连一排和二排一班遭受重创,兵力损失三分之二,丧失战斗力,出击的日军小队损失四分之一,战斗力减弱,士气大幅降低,可以选择继续向前攻击,还是迅速回撤。”周围的学员都是行家,迅速就给出了本阶段评估结果。
    继续进攻,张松龄手中还有完整的两个连做预备队,“日军”攻下去之后肯定是送肉入虎口,而回头反扑的话,沿途挤压过來的几个八路军战斗方块,则刚好以逸待劳,形势瞬间对防守方变得极其不利,阎宝林无奈,不得不将预备队和手中的隐藏火力一一调出,试图夺回阵地,封堵缺口,而张松龄所在小组既然以计算精密为名,岂能让他如愿,无数后招接连不断使出,非但尽数将守军的反击扼杀于萌芽状态,甚至连守军隐藏于内环阵地的两门九二式,也采用连续快速抢攻的办法直接给缴获了过來。
    转眼间,“鬼子”的就被阵地砸了个百孔千疮,事先运动到位的各支战斗小组从不同方向,彼此配合着靠近“日军”指挥部,将沿途遇到的“鬼子兵”尽速歼灭,阎宝林空有一肚子办法沒机会使用,憋得满头大汗,举起最后的一片高粱叶子,大声抗议“你,你,刚才的方案里,根本沒这种快攻,你,你刚才的方案里头”
    “一切计划都要根据对手的实际情况來调整。”张松龄笑着耸耸肩,然后将手中一直沒有投入战场的两个“步兵连”收拾到一起,从沙盘上移开,“本方认为,战斗已经可以宣告结束,申请裁判团做最后评估。”
    第二章 流光 (三 中)
    霎那间,沙盘周围一片死寂,这场推演的确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担任的裁判的学员们都是行家,谁都看得出來,防守方继续挣扎下去已经毫无意义,然而,他们却无法接受,张松龄用如此短的时间,如此简单的战术就全歼了对手,简单到了堪称丑陋的地步,既沒有可以令人热血沸腾的决死冲杀,也沒有可以令人回味无穷的锦囊妙计,只是运动,运动,不停地运动,就像一架冷冰冰的机器般,带着沉闷的响声按部就班地向前推进,而充当防守一方的阎宝林和陈辉等人居然被这种看起來“死板无比”的战术,打压得毫无脾气,只尝试着做了一次反击,就迅速全军覆沒。
    如果换了我,能來抗大读军事队的,几乎都是独当一面才俊,本能地就在心中将自己摆在了阎宝林的位置上,试图替他指挥“日军”,然而,几乎所有这样尝试的人都郁闷地发现,即便换了自己上去,一样会被张胖子压制的毫无脾气,这家伙的计算太精准了,精准到了每一步就像手表的秒针一样准,而防守方如果不发起反击,就会被他一步步给活活逼上绝路,发起反击的话,阎宝林的下场在大伙眼前明摆着,一样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还是在攻守双方都能看得清对方布置的前提下,如果真的在两军阵前,双方能观察到的信息都非常有限,大部分时间里都完全凭借指挥者的战场经验做出判断的话,天雷滚滚,防御一方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你可以打败我,但是不能侮辱我。”正当大伙惊诧莫名间,防守方组织者阎宝林腾地一下站起來,指着张松龄的鼻子抗议。
    “老阎。”大队长陈辉用力拉住了他的胳膊,红着脸教训,“输了就是输了,别给咱们小组丢人。”
    “俺不是想耍赖。”阎宝林迅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挣脱了陈辉的控制,弯腰捡起自己的王八盒子与肋差,双手捧给张松龄,“你赢了,东西拿走,俺们输得起,但是,你明明还有两个连的兵力,为什么一直不动用,,瞧不起俺们,沒拿俺们当对手不是,。”
    “第一,你不是真正的日本指挥官,沒发挥出小鬼子的真正水平,我方动用两个连,兵力上已经占了很大便宜。”张松龄沒有接对方的赌注,笑着摇头,“第二,如果你真是小鬼子,我也得留下一部分力量善后,小鬼子的报复心极强,你灭了他们一个中队,他们不可能不想捞回來。”
    “那倒是。”阎宝林捧着王八盒子与肋差,无言以对,虽然跟日本鬼子交手过很多次,但是他和陈辉等人,还真的无法完全模仿出日军的指挥和作战风格,而以往的经验也的确证明,小鬼子向來是“打完孩子引出娘”,自己这边刚刚消灭了一小股,随后就会招來鬼子大部队的报复,如果不提前加以防备的话,肯定会吃一个大亏。
    “如果遇上真正的日本鬼子,采用你这套战术,需要几倍兵力才能全歼他们。”趁着阎宝林不再胡搅蛮缠的功夫,裁判团当中有人大声向张松龄询问。
    “那要看敌我双方的具体情况。”张松龄想了想,非常耐心地解释,“如果遇到鬼子的一线部队,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投入三倍及其以上兵力才有全歼他们的可能,但是如果遇到了小鬼子的地方留守部队,也许两倍以上的兵力就足够了,前提是,咱们这边弹药得准备充足。”
    “能全歼他们的话,多花点儿时间筹集弹药,倒也值得。”周围的学员们都纷纷点头,对张松龄给出的解答非常满意,大伙平素的作战对象,绝大多数是小鬼子的驻屯军或者地方留守部队,规模通常也在一个小队或者一个中队之间,与沙盘推演的防守方刚好能保持一致,如果把张松龄小组所采用的那套战术吃透的话,回去后就能照方抓药收拾小鬼子。
    “就是我们的县大队训练程度不足,采用这种战术的话,弄不好就是邯郸学步,。”也有人根据自家的切实情况,低声给大伙泼起了冷水。
    “学校里不是强调了么,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咱们回去后耐住性子训练,总能训练出一支精兵來。”立刻有人大声接茬,给出最佳解决方案。
    热烈的讨论声中,刀疤脸阎宝林也恢复了几分精神,双手再度将王八盒子与肋差举到齐眉高,恭恭敬敬地向张松龄说道:“今天这场比试,俺老阎输得心服口服,彩头你收下,等将來俺本事长高了,再來找你往回赢。”
    “一句戏言而已,我怎么能真要你的东西。”张松龄笑着侧开半个身体,不肯接比试的彩头,“今后老阎你有了空闲,欢迎随时來找我切磋,说实话,刚才跟你较量,我自己也有不少收获。”
    “不行,不行,输给你的就是输给你的,俺怎么有脸往回拿,。”阎宝林为人倒也光棍儿,闪身堵在张松龄的正面,非给不可。
    二人一个不想要,一个诚心给,登时僵持了起來,大队长陈辉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胖子,你就随便收一件意思意思,让也他长个记性,从此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另外一件就还给他,以免这厮哪天再犯起了赌瘾,却连彩头都出不起。”
    “哈哈哈”周围立刻又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声,众学员们都被陈辉的幽默说法给逗乐了,瞬间忘记了因为比赛的输赢引起的尴尬。
    张松龄无奈,只好收下了一把肋差,将王八盒子留给了老阎,然后低头收拾起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开,还沒等他抬起头,人群外突然又传來一声友好的邀请,“那个,张松龄同学,能不能再占用你一点时间,我想请你们小组当一次防守方,我來负责指挥进攻,你觉得如何,。”
    第二章 流光 (三 下)
    “又一个想打人家盒子炮主意的。”众学员不屑地撇嘴,抬起头,准备看看是哪个如此自不量力,然而在下一个瞬间,他们却都像触了电一样跳了起來,立正敬礼,“首长好。”“首长。”“首长您什么时候來的,。”
    “來了好一会喽。”來者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身穿一套半旧的灰布军装,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太明显的麻辣火锅味道:“看你们打得热闹,就沒敢出声,把手放下,都把手放下,不要敬礼,现在是休息时间,沒必要弄这些繁文缛节。”
    “是,首长。”众学员们大声答应着,让开一条通道,使中年人和跟在他旁的几名学校领导可以顺利地走到简易沙盘前。
    张松龄虽然接触过很多高级干部,却也被中年人的突然出现给吓了一跳,如果沒认错的话,此人就是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和抗大二分校的奠基者之一,晋察冀军分区司令员兼政委,他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聂荣臻,照片就在抗大的图书馆入口的走廊里挂着,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只不过本人看起來比照片上要显得老相一些,笑容也更加随和。
    “怎么,不想带我玩,,还是舍不得你的盒子炮,。”沒等张松龄想好该如何跟对方打招呼,聂荣臻已经很随意地跟他开起了玩笑,“噢,我忘了,你们是玩带彩头的,用这个行不行,这是我在太原会战时缴获的,原装瑞士表,你要是赢了,就把它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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