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天地间。
宋炔读完,觉得字里行间洒脱无比,又隐隐有戏戒之意,虽远隔千里,却心意相通,竟有种能有如此良臣与自己惺惺相惜,死而无憾的感觉。
陶疏桐挨个视察了边关军队,对发现的问题原地纠正,干净利落,接见了全部的偏将军以上的将领,根据城防要求和将领特点,重新进行了调动布署。
快入冬的时候,他来到了东南边关。
大楚的东南沿海,渔业船业发展已非常成熟,百姓富足,是大楚主要的税收来源。陶疏桐到的时候,东南边关总领军杜飞正为一件事头疼欲裂。
最近一年来沿海村镇常遭到倭人抢掠,那些倭人非常难搞,每次来的人数不多,但凶猛异常,速度极快,杀人抢劫,不到一个时辰,待大楚军队赶过去,他们已飞速乘船离去。杜飞也曾组织船只去海上剿匪,但茫茫大海,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半个倭人没见着。
陶疏桐听完杜飞的汇报,不言不语沉思了一会,又站起来向海边走去,杜飞等人连忙跟上。
陶疏桐顺着海边走了七八个村镇,见村与村之间距离有二三里路,与边军驻地更是遥远,他边走边看,二个时辰后回到军营,开口向杜飞道“杜将军,此事不难,趁入冬渔民无法出海,你即可办理以下几事”:
一,令沿海村居渔民全部内撤十里,全面实行海禁,任何人不得出海,内迁渔民分给土地,安置妥当。
二,令部分兵士扮成渔民,入住空的渔村。
三,沿海每村每镇设烽火台,遇到敌情第一时间点燃烽火,驻地边军看烽火燃起,立即出兵,不得延务。
四,派出侦察小船,跟踪倭人,找出倭人大本营,一举歼灭。
杜飞听后,面色一振,难稍即又露出难色,低声道 “只是渔民内迁一事有点麻烦,渔民世居海边,撤离故土,恐怕生乱。”
陶疏桐道“离乡三年,还一世安宁。”
看杜飞苦着张脸,便又说道“听朝廷令,做地方民事,不正是尔等职务所在吗,遇难则强,才是大宋官员为官之道 ,切不可避之,辜负陛下万民重托。”
听着这云淡风轻的语气里隐隐透着威严,杜飞心下不禁一震,忙跪下,连连称是。
陶疏桐又逗留了五天,见杜飞及地方知府县令依令而行,有条不紊地推行禁海令,心下宽慰,眼看隆冬将至,兵部年底考核也要提上日程,便告辞众人,向上京赶去。
在回上京的路上,陶疏桐转道去了那个江南小城,余杭,他的母亲住在这里。安顿好属下,他自己打马来到了记忆中的街道,走到有一棵大柳树的门口,陶疏桐走了进去。
院里一大约五十岁的妇人坐着一个小木凳,正在给一个躺在长椅上的老头梳头,那老头正是陶疏桐的继父,最近两年因酗酒中风瘫在床上。
陶疏桐急急上前跪倒在地“母亲,孩儿不孝,来接您老回上京享福了。”
老太太抬起头,面容慈祥,仔细端详陶疏桐片刻,缓缓开口道 “我儿出息了,但你父亲身体不好,受不了北方的干燥天气,人老难离故土,不能随儿前去了”。。
“不能在母亲身边尽孝,孩儿心下难安。”陶疏桐眼眶发红
“我儿独自一人在上京,无亲友可傍,无贵门可依,今蒙陛下恩宠,定要忠心报国呀。”
劝了半天,见母亲意已坚决,陶疏桐起身,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袱,里面是这一年多来攒下的俸银,双手递给母亲,说道“以后儿会每月寄回银子,母亲舒心生活才好。”
老太太接过,微微点了点头。
告别母亲,陶疏桐打马回到了天青山,小院静静地立在那里,门没锁,虚掩着,陶疏桐推门而进,地上梧桐落叶纷飞,屋内冷锅冷灶,师傅不在,不知又去哪云游了。
陶疏桐拿起扫帚,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的,又把菜地里的萝卜白菜收好放进厨房,心道“就当给迷路的游人一个能支火做饭,填饱肚子的家吧。
一路北行,树木越来越凋零,到达黄河渡的时候,天空竟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花。看着北风越刮越紧,陶疏桐叹了口气,吩咐道 “先住下吧”。
晚上,坐在客栈昏黄的油灯下,陶疏桐端着一杯热茶,看着窗外的雪下地正欢。
鼻间传来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陶疏桐拉过厚披风,便走了出来,一出门,风便掀开了他的袍子,冷冷的雪花旋转着钻进他的怀里。
陶疏桐也不在意,就顺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一路小径曲折,来到了一株梅花树前,莹白的花蕊俏立枝头,在欢快飞旋的雪花中悄然开放,分不清到底哪个是花,哪个是雪了。
陶疏桐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温柔的浪漫,他分不清到底是雪在吻花,还是花在吻雪。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微微昴着头,雪花触碰到他的嘴唇,他恍恍然觉得,那个俊朗的男子走了过来,轻轻捧起他的脸,吻住了他的唇,好像天封住了地般包围着他,让他无处可逃,只余下全身一片颤抖。
良久,他才回到房内,就着淡黄色的灯光,他用那手漂亮的小隶,写了一首漂亮的小令:
天色渐晚
风雪至
人惆怅
小径弯处
一树寒梅如玉
香满路
别来春半
柔肠断
写完,想了一会,放在了给宋炔的奏折里。
南书房里的宋炔在读完这首小令的时候,脑中砰地炸开了一个想法“陶疏桐有意中人了”,他想像不出会是什么样的女子,让向来四平八稳的陶疏桐思念地柔肠寸断,更想像不出,陶疏桐会用他那双黑黑的,深深地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一个女子,这些想法像一道道闪电在他脑中炸过,把他炸地一时呆呆傻傻,半天没动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他第一次见陶疏桐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人,进京这近两年来,他也一直是一个人,无论何时他去找他时,他就静静地在那里等着他,好像专门在等他一个人。他们之间心意相通,想法默契,宋炔从没想过陶疏桐离开自已是什么样子,他习惯了陶疏桐眼里只有自己。
但是,就在刚才,他想到会有另一个女人走近陶疏桐,分走他,他觉得心一下一下被撕裂开,难受地无法言语。他站起来,在地上走了两圈,又坐下,又站起来,快步如风地走了出去。
宋炔打马来到了明王府。进了府,熟门熟路地穿过园子,来到了一座凉亭前,亭中一个紫衣锦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上来,正是明王。
明王是太/祖皇帝最宠爱的幼子,曾是皇储的有力竟争者,太/祖驾崩,先皇继位,明王作为曾经的皇位备选人,身份便变得尴尬起来。特别是先皇病重,太后执政时,更是被当作谋反的潜力股,被时刻惦记着,在太后咄咄逼人的攻势下,明王推掉了手上的一切职务,并被吓出了神经病,无论是真神经病还是假神经病,太后需要的是一个得神经病的皇叔,而不是一个才华绝伦的太/祖的幼子。
宋炔亲政后,安抚了自己的叔叔,并赐给了皇叔的更高的实权,曾有人劝谏宋炔,明王有才,会志在皇位。
宋炔听了,哈哈大笑道“皇叔喜欢,尽管拿去,国之所以亡,尽在阋墙之祸。”
明王在得知宋炔的回答后,对属下说“陛下心胸,本王不及万分之一,大楚得此天子,将福泽万代也。”叔侄关系很是亲密无间。
此时明王看宋炔眉间忧愈,便笑着打趣道“我宋家的男儿可真是个个痴情的厉害,章英安皇后都去了半年了,陛下还这么失意落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