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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兆堂还没做什么,只是单枪匹马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就已经吓破了邹青的胆。
    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和赫戎有一种难以道明的相似感。
    邹青扑通跪倒在地,全没了刚才的机灵劲儿:“少主饶命!都是、都是祁重之逼我干的,您知道的,我一直对您忠心耿耿啊!”
    李兆堂耷拉下眼皮觑他,像觑一坨肉块:“我当然知道,外公待我一向掏心掏肺。”
    “对对对,是——”邹青一张脸笑得扭曲,忙不迭俯身磕头,咚咚声不过持续了几下,他猛地顿住,像一根忘了上油的弦,吱嘎吱嘎半直起身,不知为何,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如同死人。
    祁重之提刀站在他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潜意识察觉到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紧接着,李兆堂低低笑了:“还是外公了解我。”
    他笑出一线森白的牙,由火折子微弱的光晕偶然晃映过去,凹陷的眼窝毫无神采,是一只真正的索命鬼。
    祁重之眉峰缓蹙,无来由脊背发凉,未等出声让邹青退后,邹青已凄厉大叫一声,踉跄返回身,瞪到极限的眼珠里血丝密布,挣扎着朝他跪爬过来。
    他爬到一半,仅仅够到了祁重之的脚尖,李兆堂已飞身而至,将他从地上整个提起。
    祁重之反应亦不慢,立刻吹熄火折,刀锋划出一道冷光,赫然向李兆堂砍去!
    李兆堂身形诡谲,脚步几个腾挪,每次刀刃都险险擦着他的衣角过去,竟连他的毛都摸不到。
    祁重之身无累赘,但李兆堂还拽扯着一个大男人,却丝毫没有行动受制的模样!
    他以前究竟是如何伪装的?居然让人一点儿端倪都看不出来!
    祁重之额头渐冒汗珠,气息略急,被李兆堂敏锐察觉:“哎呀,祁公子,再打下去,你的咳喘旧疾就要复发了吧?”
    祁重之:“要打便打,少废话!”
    狭小密道内,刀刃无数次重重刮蹭过坚硬墙壁,撞出刺耳铮鸣。他放弃再伤李兆堂,转而狠辣斩向邹青的肩膀,打算把他被李兆堂钳制着的胳膊整个剁下来。
    ——总比没了命强!
    此举被李兆堂轻而易举看穿,他赞赏扬眉,不再一味躲避,掌风一扫,直冲祁重之的刀尖而去!
    “公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
    临近刃口,眼见他的半个手掌就要被活活劈开,祁重之眼前一晃,看不清他到底如何动作的,那只手已不在原地,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斜插过来,捏住祁重之的腕骨,反向一折!
    “唔…!”
    长刀坠地,祁重之面色一白,捂着腕部急速后退,但见李兆堂从容收手,指尖银光闪过,转眼没入邹青的心口!
    他边往里扎着致命银针,边平静宽慰:“外公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心肺都掏出来,留在身边,好好保存下去。”
    邹青大睁双眼,腮部抽搐,乌黑的血沿嘴角滴滴答答淌落,沾到李兆堂皓白的靴子上,被这位少主十分嫌弃地皱皱眉,随手将还没死透的“尸体”扔到了一旁。
    李兆堂拍拍手心,问祁重之:“我帮他完成了心愿,我是不是仁心仁德?”
    祁重之看着邹青仍在微微痉挛的躯体,想到李兆堂刚刚的许诺,胃里恶心非常,只想大吐特吐。
    他目光阴沉:“真难为你能在我身边伪装那么久,一定很累吧?”
    “言重啦,不难为,也不累,”李兆堂负起手来,说得云淡风轻,“祁公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很欣赏。同你相处,我觉得很愉快。”
    愉快……他瞒了祁重之近半年,害他至此,就只是一句很愉快!
    他见祁重之拳峰攥得死紧,那双眼睛阴郁十足的盯着他,不由微微弯唇:“我猜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比如——张平森为什么会背叛祁家?”
    祁重之瞳孔微缩,慢慢往前跨了一步。
    对,就是这个样子,李兆堂不见的神采又从眼底一点点溢出,他太乐衷于看原本坚毅之人被现实崩溃的模样了,简直是世间最振奋人心的景色。
    “你那么聪明,一定会猜到,张平森是受我威胁的。”
    “……是你拿书筠的命来威胁义父的,是不是?”
    李兆堂不慌不忙:“错了,我没有威胁过张平森,是他主动找到我,希望能用《剑录》,换他女儿活命的机会。”
    “换句话说,”他续道,“他早就想拿你爹娘的命,来抵张书筠的命了。”
    祁重之目眦欲裂:“住口!你胡说!!”
    他暴怒挥刀,被李兆堂半途截住刀刃,以二指牢牢夹住,借以逼近祁重之半步,盯着他的脸说:“你还是太年轻了,来,让李大哥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薄情寡义。”
    祁重之胸膛起伏,费力抽刀,却被控制得牢固。
    李兆堂:“说起来,也是你父亲太仁慈,一条随手救起的狼,居然能当成无害的狗来养。”
    五年以前,张平森携重金辗转找到李兆堂,希望他能医治好张书筠的病。
    张书筠根骨已坏,要想痊愈,不仅要靠治,还要靠数十年如一日的调养,非是件便宜功夫。李兆堂没有那份耐心给张书筠做专职的老妈子,随意开了两帖治标不治本的方子,打发了张平森。
    张平森爱女心切,跪在神草堂门前苦求三日,不仅没打动李兆堂的心,反而把他吵得心烦,派人将他打了出去。
    彼时的张书筠危在旦夕,张平森不肯轻易放弃,几个月后,他再次拜访李兆堂,这次带来的筹码,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剑录》。
    “如今边境与北疆正起战乱,敢去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祁泽夫妇又凭什么会信你的鬼话,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找那什么天外飞石?”李兆堂懒洋洋靠着椅背,低头抿了口热茶。
    张平森坐在他的下首:“祁氏与张家相交甚笃,我说的话,他们十之八九会信。何况祁泽爱剑成痴,天外陨石这样难得的铸剑奇材,他不会舍得错过。”
    李兆堂放下茶盏,碰出一声轻响,震得张平森哆嗦了一下。他掀起眼皮,挥退屋里的侍从:“说说你的计划。”
    张平森擦擦额角的汗,只觉从头顶上方射来的威压,让他喘不过气:“我只要跟祁泽说,天然陨石如今已所剩无几,只或许能在浦城收购到几个,他夫妇二人必定会沉不住气,即刻动身。然而北疆军队的下一个伐城目标,正是浦城。”
    上方传来一声低笑:“好一招借刀杀人。我记得,北疆军队的头目,似乎是个叫赫戎的男人?”
    张平森一愣,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啊……没错,就是那个北疆的鬼帅。”
    李兆堂点一点头,过了片刻,张平森才反应过来,这是让他继续说的意思。忙道:“浦城守城官员名叫孟凡林,是个贪财好色、胆小怕事之徒,很容易被收买。北疆军队每逢征战,必要屠城,等我拿到《剑录》,给孟凡林献策,让他在北疆人攻城时提早关闭所有城门,再放火烧城,造成北疆来犯的假象,届时趁乱逃跑,可保他性命无忧。孟凡林在北疆鬼帅威压之下,必然心慌,为了身家性命着想,他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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