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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道又掐算,说道:“你说再等等?不对,也许是不用等了?这真乱了,天道难明啊。”……
    侯府可不知道煞星出世什么的,杨氏还没出月子,长子沈毅新娶的夫人柳氏就怀孕了。接着就是杨氏的月子酒,虽然侯爷不在,只随便请了几家而已,老夫人还是认为是喜事,很高兴地张罗这些,自觉年轻了十岁。
    沈湘和沈汶的生日就在这些有关生孩子怀孩子坐月子之类的热闹中过去了。沈湘十一岁,沈汶九岁。
    苏婉娘自从母亲过世后,一直愁眉不展。
    锦帕上绣的地方是她过去住过的院子的外墙,那块石头是临街的,东西该就是埋在下面。可见当初父亲预料到他们可能会被赶出宅子,选择了院子的墙外街旁。
    她在侯府也算是个小有权力的人,八月时,找时机叫了辆没有标记的马车,去见苏传雅,又借着带苏传雅买东西的理由,去了那个地方。她让车夫将车停在了石头边,用车挡住了行人的视线,谎称苏传雅要方便一下,让苏传雅下了车。
    苏传雅拿着苏婉娘给他的小铲子,按照苏婉娘的指点,在大石头下挖土,不久,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铁盒。
    买了东西,苏婉娘把苏传雅送回去,回到了沈汶的院子里。她的脾气格外不好,挑着错把人都轰得远远的,才进了屋将小铁盒给了沈汶。
    铁盒外是一层厚厚的腊,沈汶刮开后,用一根簪子撬开了铁盒,里面用油纸包着叠得小小的一幅丝绢。沈汶展开,身边的苏婉娘就开始哭。沈汶知道这是她父亲的字迹,忙与苏婉娘仔细读。
    苏长廷在绢布上用蝇头细楷写了金部的几个主事怎么做假账,贪污金银。又写了名叫于良福的人对他威逼利诱,让他为大皇子做事,他拒绝了。他几次向上层官员揭发这些事情,可无一有回音,并被人威胁说如果他再上告,就将祸及他的妻子。昨日,于良福再次游说他,还对他说这是最后通牒。他心知自己不保,遂写下这份状诉,留待有缘……然后签了自己的全名,盖了私印和官印。
    苏婉娘读罢哭泣不已,沈汶将绢布仔细又折好,放回油纸包中,再放入铁盒内。苏婉娘哭着说:“我们……就没有办法……上告?”
    沈汶摇头:“那边是太子,是储君,你想告他?”
    苏婉娘哭着点头:“我想。”
    沈汶将铁盒重新扣紧,小声说:“你知道,告也没用。”
    苏婉娘又点头:“我知道……我要杀了他!”
    沈汶也点头了,心说,我也知道你干得出来,口中安慰道:“别急,我们慢慢来,他逃不过的。这份东西,日后就是给你爹昭雪的证据,你好好藏好。”
    苏婉娘双手捧着接过去,泪眼看着沈汶说:“这是我爹的命,我娘的命!哪天,你做不到了,一定要告诉我,我自己去做!”
    沈汶把手放在苏婉娘的手外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我们,不是我,我们一定会做到的!有仇报仇,不会让他阴谋得逞。”
    苏婉娘狠咬了下嘴唇,对沈汶说:“我听你的。”她微停了一下:“你别介意我以前……有时不相信你……”
    沈汶笑:“婉娘姐姐,你是这世界上最相信我的人了!”
    苏婉娘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汶深深地看入苏婉娘的眼睛,难道我要告诉你我是千年的鬼魂?你大约还是不信的。最后只说道:“我在梦里看到过。”
    苏婉娘真心点头,低声问:“我们下面要干什么?”
    沈汶也小声说:“大哥要去边关,我得取得他的信任。”
    苏婉娘问道:“你要怎么做?”
    沈汶也有些发愁:“最好找到个机会,和他单独说说话。”
    苏婉娘次日就开始注意沈毅的行踪,可一连几天,沈毅都带着沈坚和沈湘,出去与三皇子骑马去了。
    等到沈毅回来,苏婉娘每次接近他,他都是和沈坚在一起,而沈坚的那个随身仆从王志也总在左近。还没等沈汶找到一个与沈毅单处的机会,他们就又出去了。
    这次,是一次正式的狩猎,沈毅再次与沈坚沈湘和三皇子在山地里整整闹腾了一个多月,直到快年底了才回府。
    老夫人也想阻拦,可是府中事情接二连三,沈毅又已经成婚,掌握着侯府卫队的调动管理,出入自由,许多事情都是发生了以后她才知道。
    人们都有掩耳盗铃的习惯——凡事往好处想。老夫人就是知道不妥,可也没有真的想到沈毅和三皇子交厚能让侯府灭门。沈家军强大,只要侯爷行得正走得端,就该无事吧?
    至于杨氏,她新生了一个儿子,专心照顾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占据了她全部的精力,哪里去细想沈毅和谁去狩猎的事?
    沈汶却知道,沈毅这些行为一定会招来太子强烈的报复,只是时间或早或晚而已。
    ?
    ☆、设计
    ?  除了沈汶,这府中最沉得住气的,倒是沈卓。他没跟着沈毅他们出去混,天天总去观弈阁下棋。
    自从那次见到四皇子后,他后来再去,就经常见到四皇子。四皇子总安静地守着一个角落,看别人下棋或者和别人下棋。
    张允铭上次被四皇子打败后,再见到四皇子常去主动约他下一盘,让他郁闷的是他竟然没下赢一次。
    沈卓见状,手痒得很,有一天终于没忍住,去找四皇子下棋了——反正现在四皇子已经回宫,那件接骨的事已经过去了。
    两个人下了一整个下午,沈卓三局三输,看天色渐晚,才不甘心地告辞。他走后,包官人过来给四皇子倒茶,笑着说:“这位沈三公子倒是与我很像。”
    四皇子一笑说:“那你怎么不去找他下棋?”
    包官人有些不爽地说:“他们都不愿意与我下,可想当初,季国手都与我下了一盘!”他看看四皇子,堆起笑容:“这位蒋公子,我们……”
    四皇子站起来说:“我也得回去了。”
    包官人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垂头丧气地端起茶盘走了。
    四皇子扶着丁内侍的手走出观弈阁,上了马车回宫,正被往这边走的张允铭看到。
    过去,张允铭每次见到四皇子时,四皇子都是坐在椅子上,张允铭也没太注意躲在四皇子身后的丁内侍。今天远远地看见与他经常下棋的蒋公子竟然是个瘸子,张允铭心里一沉。
    他也不去观弈阁了,调转马头就往回走,再仔细回想四皇子身边仆人的样子,才意识到那是个太监!他就明白了:宫里的四皇子是个瘸子,他的母亲是蒋淑妃,他出来自称蒋公子是用了母姓!一时气得咬牙,心中大骂沈卓,忙策马回府,把自己可能无意中结交了四皇子的事告诉了父亲。
    平远侯手里转着两个大玉球,微偏着头,听了张允铭的陈述后,笑了一下,说道:“沈侯那小兔崽子才几岁?就敢这么蒙你?”
    张允铭切齿:“他……肯定以前见过四皇子,为了转移注意力,就把我推了出去!可恨我看那个少年性情温和,举止文雅,以为是个文官的子弟,还给了他我画的扇子……”
    平远侯沉思地说:“那不是问题,你该问的是,为何沈侯那个小崽子把你推了出去?那时是什么时候?”
    张允铭皱眉:“该是五月底吧。”
    平远侯手里的玉球停了一下,接着急促地转起来。他低声地自语:“五月,发生了什么事?”
    张允铭说:“听说四皇子病在秦全的医馆,差点死了,后来不吃秦全的药了,五月底才回的宫。”
    平远侯眉头皱着,问道:“那时,四皇子被接回宫里了吗?”
    张允铭摇头,也放低了声音说:“该是,那以后……”
    平远侯缓缓地点头,“那小崽子想让你跟四皇子在那时下棋……”
    张允铭磨着牙说:“别人就只会注意到我,而不会注意到他和四皇子认识!”
    平远侯哼哼笑:“那个兔崽子!比他爹贼得多!”
    他皱眉想了半晌,敛了笑容,严肃地对张允铭低声说:“四皇子在外面的那几个月,肯定与镇北侯府有关!所以那个小崽子才把你推了出去!让你代替他去惹人注目。这么做,能蒙过别人,可我们一旦察觉,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事必然极其危险,你千万不能和他公开说什么。”
    张允铭气得握拳:“我得找机会揍他一顿!”
    平远侯笑:“那都可以,可是这件事,一定要装作没有察觉!”
    张允铭点头,又问道:“那我还像以往那样与四皇子下棋吗?”
    平远侯思衬着点头道:“下吧,就如以前一样。四皇子身有残疾,该不是太子忌讳的人。只是,你最好要赢了他才好。”
    张允铭点头说:“我明白,那样显得我不是在巴结他。”
    于是,这以后,张允铭还是时不常地去观弈阁与四皇子下棋,努力想赢一把,可惜怎么也没赢一局。有时眼看就要成了,心中才有些喜悦,就被四皇子打到了谷底。他看着四皇子少年人温和无害的眼神,怀疑四皇子是故意的。
    太子知道镇北侯的孩子们与三皇子大模大样地去狩猎,镇北侯三公子和平远侯的大公子常常与四皇子下棋,还只输不赢时,咬着牙冷冷地说:“他们一个个的,都过得很舒服呀!镇北侯府与两个皇子交厚,就与本宫不和!这还用多说吗?!”
    太子这么强硬地表达不满,大家都多少明白太子的心思,有人小心地问:“那,四皇子比较容易……”
    太子不快地道:“他是个残废!能干什么?!别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这么明确地说出来,幕僚们就必须要有些反应。
    安静了一会儿后,一个幕僚低声说道:“若是他们喜欢在外狩猎,何不假托盗匪……”
    另一人马上道:“不妥。与他们同行的镇北侯府卫队有百人之多,以一当十者众!在郊外遇上,上千人也不见得能挡得住他们。”
    又一个幕僚说:“既然担心卫队,就该想法让卫队不在他们身边。”
    众人想了会儿,一个人压低声音:“三皇子和镇北侯的儿女不都喜欢狩猎吗?今年来不及准备了,可太子何不请求皇上,在明年举行冬狩,届时,皇子、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之子,都会来参加……”他眼含深意地看太子。
    太子思索片刻,终于有了一丝微笑。
    一个人补充道:“若是为了保险,太子可举行一次晚宴。权贵人家就是再嚣张,也不可能带着护卫入席!各府卫队要留在宴席之外守卫,宴席上,就只有主人和贴身仆人而已……”
    太子点头:“如此盛会,怎么能不邀请京城贵女?”
    大家互递眼色:太子这是还没有忘了镇北侯府的那个二小姐吧?他都二十岁的人了,怎么就偏要一个孩子的命呢?
    他们不知道在太子心里,沈汶早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是要找个机会把这个决定实施出来而已。
    年关将近,侯府还如去年般混乱。
    去年因为杨氏卧床,老夫人带着苏婉娘料理了过年的事宜。今年本来是指望着柳氏会接过来,可是柳氏怀孕,肚子已经显怀,杨氏不让她过于劳累。而杨氏的小儿子才六个月大,也不可能全心管事。结果又是老夫人带了苏婉娘和钱嫲嫲操办过年的种种。虽然有了去年的一些经验,可因为沈毅成婚,多了一层要联络的关系,也没轻松多少。
    过了年后,到了元宵节,杨氏说过去的这两个元宵节沈汶都惹出事儿来,一次在长乐侯府,一次在灯市上,所以今年别人都可以出去,只有沈汶不能出去!
    沈汶表现幽怨之余,求沈湘带着苏婉娘出去,说她连日辛苦,该去散散心。沈湘对苏婉娘一向友好,自然答应了。
    其实沈汶就想让苏婉娘去观弈阁看看季文昭来了没有,他说二月二在观弈阁解去年的生死劫,现在如果到了京城,观弈阁应该有了动静。
    沈汶被圈在家中,没事干,晚餐后就留在了正厅里陪老夫人。她自从上次进宫假死把老夫人惊个半死后,就经常去找老夫人撒撒娇,给老夫人用意识力点点心脉上的穴位,唯恐老夫人因那次刺激落下个什么毛病来。
    沈汶坐在老夫人身边,哼哼唧唧地说了几句好话,听老夫人唠叨了些她年轻时的事,杨氏就抱着壮壮实实的沈强来了。对老夫人说:“娘,都洗了喂了,可他折腾着不睡觉,您帮着哄哄。”话语里很有些居高临下。
    老夫人一见沈强,就高兴地把他接过来,抱到怀里,对着沈强叫着:“我的心肝儿呀,宝贝呀,不见祖母不睡觉,是不是,是不是?……”根本没注意到杨氏的态度。
    杨氏撇嘴,对沈汶说:“你也别待得太晚,早点睡。”
    沈汶连连点头:“好,娘放心。我等姐姐她们回来就睡。”
    杨氏皱眉:“那能早吗?”
    沈汶马上扭着身子撒娇:“娘,我都没能出府呀……”
    杨氏叹气,走了。
    老夫人把沈强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沈强已经七个来月了,坐得稳稳的。老夫人唱着:“上高山呀……下长坡呀……过大河呀……坐马车呀……”一会儿颠来颠去,一会左右晃悠。
    沈强高兴得嘎嘎笑,口水长流。老夫人停下,拿了手帕给沈强擦嘴,嘴里说:“流口水的宝贝,聪明呀,健康呀,爱也爱不够呀……”擦完了,对着沈强微黑的脸蛋,狠狠地亲了几口。沈强又咯咯笑,再次流口水,还把小拳头放到嘴里咬。
    老夫人见状,让人递过来一个货郎鼓,对着沈强扑棱扑棱地转手柄,沈强把拳头从嘴里拿出来,去抓货郎鼓。老夫人让他抓了几下才抓到,又笑着给他擦口水,说着:“强儿真聪明啊!看看,把祖母手里的鼓都拿走了……”
    老夫人像是把沈汶忘了,完全沉浸在与沈强的互动之中。沈汶面带笑容,努力压制自己想打哈欠的冲动——逗一个孩子很好玩,但是只几分钟好不好?老夫人怎么能这么与沈强玩上半个时辰还兴致勃勃的?
    终于,沈强放开货郎鼓,开始用双手使劲抓耳朵,老夫人紧抱着他起身:“哦,哦,宝贝要睡了!快点,把被子拿来,我给他包好……”老夫人用小棉被将沈强从头到脚裹了,亲自抱着他往屋外走。沈汶忙去取了披风给老夫人披上,怕天黑难走,自己也穿了外衣,在一边扶着老夫人。
    到了杨氏的卧房,老夫人把沈强轻轻地放在床上,沈强的眼睛勉强又开了一下,可接着就闭上了,老夫人笑着看了沈强一会儿,见他睡实了,把他身上的被子盖好,才起身,叮嘱了屋里的乳母几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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