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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脸刷牙”这四个字云火听得懂,他拿起刷牙用的那个碗和树枝条,却是走到赵云霄面前递给他。赵云霄无奈地笑:“懒家伙。”接过碗和枝条,他说:“张嘴。”
    云火蹲下,张嘴,赵云霄用枝条沾取盐水给云火洗牙。晚上云火还是会变成野兽让他给擦脸洗牙,今天却是头一遭以人形的形态。赵云霄洗得认真,但被“人”专注地盯着,他有点脸烧。云火的上下各有两枚尖长的牙齿,类似于人类的犬牙位置。赵云霄记得那个人好像没有,不过他也不是特别在意,反正云火本来就是未进化完全的兽人,有几颗尖牙也很正常不是么。不管云火长得多么可怕,对他绝对是温柔的,而且绝对绝对不会伤害他,再说看习惯了,他反而觉得云火这样很酷,很帅。
    洗了牙齿,又给云火擦了脸,赵云霄在云火湿润的脸上亲了一口:“好了,我去做饭。”云火捂着被亲的地方,眼底的悲伤在赵云霄离开后更浓了。
    吃了早饭,赵云霄以为云火还是去打猎,哪知云火却是去收拾东西去了。看着云火把仓库里剩下的恐龙皮,十几根粗壮的恐龙骨,所有的钻地鼠皮,还有他的骨针、麻线、筋线等仓库里最好的东西,还有赵云霄平时习惯用的全部打包。赵云霄问:“我们要搬家?”
    云火打包的动作顿了顿,做了个出去的动作。赵云霄蹙眉:“我们要去哪?”
    云火没有回答,他很快地打包好了一个包裹,然后是第二个包裹。这回是赵云霄晒的一些草药、果片、咸肉等。赵云霄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去帮忙,却被云火赶到了一边,不让他动手。
    打包了两大包的东西,云火又拿过赵云霄的包,把放在床上的平板书放进包里,然后挂在赵云霄的身上。赵云霄可以确定是要搬家了。
    “手机别忘了。”他提醒。
    云火的动作又是一顿,这句话他听得懂,不过他只是点点头,然后一手一个包裹出了山洞。赵云霄很舍不得,他对这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家已经有了感情了。
    云火变成野兽,趴在地上,赵云霄把那两个大包裹在云火的示意下挂在他的脖子上,然后爬上云火的背。家里的东西很多,云火可能要分几次搬吧,难道是因为冬天快来了,他们要找一个更暖和的地方?刚爬上去,赵云霄又急忙下来:“得拿一个袋子。”
    他做了好几个可以挂在云火脖子上的兽皮袋子,方便云火搬运东西。也不知道要搬过去的地方周围有些什么,带一个袋子会方便点。把袋子挎在身上,赵云霄爬上云火的背。一手熟练地抓好云火脖子上厚实了好多的毛,一手抓住挂在云火脖子上包裹,双腿夹紧,赵云霄说:“好了。”
    云火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这才展开翅膀,一个助跑,飞下了山崖。赵云霄已经不怕这种没有安全措施的高空飞行了。他把包裹尽量拉到云火背脊的地方,这样云火的脖子才不会吃力,也才能更安稳地飞行。风吹得脑袋不舒服,赵云霄把脑袋埋在云火的脖子里。等飞过森林后,云火就降低了飞行速度。
    一路上都看不到什么疑似兽人的人,只有在奔跑的野兽。飞行了大约有一个小时,云火落地,让赵云霄休息。赵云霄捏捏自己被风吹得僵硬的脸,感叹:“我们要搬家的地方那么远啊。”云火用自己脖子上厚厚的毛温暖赵云霄的脸,在他休息够了后,他们再次上路。
    途中又停了一次,前后飞了有三个多小时。就算云火一直是低空飞行,速度也不是特别快,三个多小时的飞行路程也是很长的。在云火升空又飞过一片比他们山下的森林稀疏了许多的丛林后,赵云霄发现了一些奇怪的野兽。
    野兽看到了他们,神情明显一震,然后朝着周围的野兽就开始大吼。那些有的展翅飞了起来,有的没有翅膀的则快速往某个方向跑。赵云霄很纳闷,这里的野兽怕人(赵云霄自己)?奇怪。他去看云火,就见云火似乎没有看到那些“野兽”,低空从他们的身边飞了过去。赵云霄回头,那些空中的野兽拍打着翅膀,明显的惊恐。
    他们,是怕云火吗?赵云霄回过头,摸了摸云火的脑袋,心里有些不舒服。为什么要怕云火?那些野兽,也是兽人吧?那么明显的人类反应。
    云火带着赵云霄向部落的方向飞去。被彻底赶出部落后,他常常会偷偷跑回来看看阿爸。看到阿爸的身体一天比一天不好,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部落仍在他记忆中的那个地方,看来他离开后部落就恢复了宁静,没有再被洪水冲垮。他果然是恶灵。
    一路上,碰到好几拨打猎的野兽,看到两人无一例外地惊恐万分。不比不知道,兽形的云火体型相比同类的兽人也是很大的。就是此前赵云霄唯一见过的那个兽人,兽形都比云火小了许多。沿途遇到的这么多反应“灵敏”的野兽没有一个比云火的个头大,最大的也比云火小了一个头身。
    对此赵云霄很满意。他的云火一定是这个异世界里最强壮最勇猛最威武的兽人了。飞了很久,赵云霄估摸有一个多小时,云火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赵云霄抬起头,目露惊讶,前方是……那是村落吗?一种早已消失在人类历史中的群居方式。
    村落里出来了很多人,有的人瞬间变成了野兽。一些野兽飞了起来,另外一些没有翅膀的野兽则警戒地站在入口处。在距离他们约五十米的地方,云火落地。赵云霄的眉心拧了起来,为什么这些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从云火的背上下来。云火变成人形,单手提起两个包裹,另一手握住了赵云霄的手。
    这时,从村落里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赵云霄见过,就是那天去找云火的人。对方看到他们很惊讶,但似乎还有点别的,紧张?
    云火握紧赵云霄的手,脸色冷峻地抬脚。赵云霄扯扯他,云火停下,低头看去。赵云霄问:“我们要搬来这里住?”这里的人明显不欢迎他们,或者说不欢迎云火。
    云火依旧的沉默,他紧咬着下颚,牵着赵云霄往前走。赵云霄的感觉很不好,云火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那个人找云火到底是有什么事?
    随着云火的走近,围在部落入口的兽人们发出了一些骚动,他们紧张地盯着云火,又很好奇地去看赵云霄。云火松开赵云霄的手,弯身单手把人抱了起来。赵云霄被那些陌生的“野兽”看得也很不舒服,正好云火把他抱了起来。他索性抱住云火的脖子,把脸埋了起来。
    云火抱着赵云霄大步走了过去,刚刚得到消息出来的康丁父子没想到他会自己回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尤其是康丁,他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长得如此的高大健壮,离开了族人的兽人会过得非常艰苦,而这个儿子看起来明显过得很好,甚至比长子巴赫尔还要雄壮!这怎么可能?在康丁不解的眼神下,云火已经来到了面前。他冷冷地对康丁和巴赫尔说:“我来看我阿爸。”
    他的话一落,除了康丁父子外,其他人都看向了族长,他们都知道族长的伴侣病得很重。得到消息的瓦拉也出来了。他看着云火怀里的雌性,明显愣了下,然后神色严肃地说:“让他们进来吧。”
    康丁父子的身体紧了紧,让开了入口,得到了巫师的允许,其他人也都慢慢让开了,不过仍保持着兽形,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云火脚步沉重地走进他已经离开了十几年的部落,和他离开的时候相比,部落的变化很大,唯一没有变的就是大家仍然恐惧他、害怕他。
    第二十一章
    赵云霄很不喜欢此刻的氛围,他偷偷抬起头,就看到周围的野兽都在盯着他看,他立刻又把头埋起来,低低地说:“云火,我想回去了。”
    他的声音很低,但在场的野兽都有一双灵敏的耳朵。他们全部注意到了云火怀里的雌性,刚才云火带着他走过来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这位雌性是多么的漂亮,多么的与众不同,肤色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如奶般的白皙!而且声音也非常的好听!
    云火停了下来,呲牙,尖锐的牙齿露出,喉咙里是低低的嘶吼。巴赫尔立刻喊:“图佐!”
    云火没有理他,而是朝那些对云霄感兴趣的雄性兽人们发出警告:“他是我的伴侣!”这一刻,云火才发现他根本受不了任何一位雄性盯着云霄看!
    图佐的伴侣?!瓦拉立刻走上前来:“图佐,去看你的阿爸吧。”
    云火只看了瓦拉一眼,就扭向巴赫尔:“带我去看阿爸。”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喊康丁一声“阿爹”。康丁脸色不愉地看着他抱着一位雌性,忍不住说:“你怎么可以害你的伴侣!”图佐应该知道自己不能有伴侣!
    云火的赤目瞬间深红,赵云霄环紧了他的脖子,这些人不欢迎云火。巴赫尔怕云火在这里发怒,吓到部落里的雌性和幼崽,急忙说:“你跟我来吧。”说完,他带路。云火抱着云霄跟在巴赫尔的身后,部落里的雌性带着幼崽远远地躲在茅屋里,谁都知道,赤红的图佐是兽神的诅咒,是会带来厄运的恶灵。
    云火抱着赵云霄进了族长的茅屋。茅屋由三间大小不同的茅屋组合而成。中间最大的茅屋是康丁与部族成员们开会、商量部族事物,也是做饭、堆放杂物的地方。左边的茅屋是巴赫尔的房间,右边的是康丁和吉桑的房间。一进入吉桑的房间,云火就站在那里不动了。那个躺在茅草床上虚弱消瘦的人,令他异常陌生。
    他一进来,闭着眼睛的吉桑就睁开了眼,一看到那位高大的浑身赤红的人,吉桑顿时激动了起来。康丁快步越过云火走到吉桑的身边扶起他,吉桑颤抖地朝云火伸出手,眼泪涌出:“图佐……是你吗?图佐!”
    这个名字,才是云火的名字吗?赵云霄在云火把他抱进来后就稍稍侧过了脑袋。他听到好几个人喊这个名字,而那个虚弱的人也喊这个名字,原来云火叫“都作”?云火为什么回来?这个人是云火的什么人?茅屋因为云火的进入而更加的昏暗,赵云霄盯着那个似乎身体不好的人陷入沉思。
    云火放下手里提的包裹,横抱住云霄走到吉桑伸手能碰到的地方,跪坐下来。张了好几次口,他生硬地、含糊地喊了声:“阿爸。”
    “图佐!”吉桑的情绪立刻崩溃了。他一把抓住图佐的手就大哭了起来:“图佐图佐……”他一遍遍喊这儿子的名字,努力想摸摸儿子的脸。
    “吉桑!”康丁把吉桑的手拉了回来,他怕这个儿子为伴侣带来更多的厄运,而云火也躲开了。
    “图佐图佐……阿爸想你……阿爸很想你……”吉桑挣扎地想要摸摸儿子,被康丁死死拦着。云火也怕自己给已经很孱弱的阿爸再带来更可怕的灾难,他深深地看了眼这个世界上唯一爱他,却又无法爱他的人,抱着云霄站了起来,然后提起那两个包裹出去了。身后,是吉桑的嘶喊:“图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云火脚步加快地走了出去,赵云霄的眉心紧紧地拧着。那个似乎生了病的兽人哭得是那样的伤心,喊得是那样的令人心酸。他抬头看向云火,迫切地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赵云霄摸上云火的脸,安慰他:“云火,你还有我。”就算所有人都怕你,都不要你,你还有我。
    云火走到茅屋外停了下来,放下云霄。康丁出来了,巴赫尔留在屋内陪伴吉桑。瓦拉也在门外站着,还有部落里所有的雄性。雄性们形成一个半圆,把云火围在其中,眼里是提防,是惧怕。
    瓦拉开口,看了眼缩在云火怀里的云霄说:“图佐,你不能让他做你的伴侣。”
    “他是我的伴侣。”图佐的赤目冒出火焰。
    瓦拉平静地说:“你会给他带来厄运,会害了他。我们会照顾好他的,你走吧。”
    “他是我的伴侣!”云火一嗓门就吼了过去,尖锐的牙齿透着危险,他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格外的狰狞,好几只变身的雄性同时朝他发出了警告的低吼。
    赵云霄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紧张地抓着云火,想要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仍能听到茅屋里吉桑的哭声,瓦拉不为所动地说:“图佐,你应该知道自己是背负了诅咒的兽人,我知道你很喜欢这个雌性,但是你会害了他,会害死他,会带给他致命的灾难。我以巫师的荣耀对你发誓,我会照顾好他,即使是最残酷的白月,我也会让他平安度过。”
    云火环顾四周一圈,然后一字一句坚定地对瓦拉说:“他是,我的伴侣!是我图佐?云火的伴侣!我会把他留在这里,但只要他没有选择别人,他就永远是我的伴侣!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不管是谁伤害他、强迫他,我都会把这里的所有人杀掉!你记住,是所有人!包括你!包括康丁!包括部落里的雌性和幼崽!我会杀掉所有人!”
    这样的话在兽人部落中绝对是只有恶灵才会说出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了几步。瓦拉也被云火狠厉的话给吓得面色发白。他是雌性,又是部落里地位尊贵的巫师,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瓦拉的丈夫雷奥和儿子乌特来到瓦拉的左右两侧,都是兽身的他们朝云火怒吼。云火瞬间变身,比在场的所有雄性兽人都庞大许多的他张嘴就是一声声震天动地的吼叫。赤红的野兽、赤红的翅膀、赤红的双目,云火一爪子拍在地上,尖锐的指甲全部没入地板,然后他又抽出爪子,地上是一个深深的坑。
    他张大的嘴上长长的剑齿犹如两根弯曲的尖刀。在场有剑齿的兽人本来就不多,更没有一个人像云火的剑齿那样长,那样可怕。而云火变身后身上的毛发格外的厚实,就好似披着一身毛状盔甲。兽人们的脸色都惊变,成年兽人变身后毛发的长短、浓密、粗硬都和身上的兽衣有关,能幻化成如此毛皮铠的兽衣一定是非常凶猛的野兽皮制成的。
    有一位年长的兽人快速来到康丁的身边变成人形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康丁先是大惊,然后马上上前一步说:“图佐,我以族长的名义对兽神发誓,不会有任何人欺负他、伤害他、强迫他。除非他选择了别人,否则他永远都是你的伴侣。”
    云火又朝着全场的兽人们发出警告的嘶吼,然后变回了人形。他一变回来,康丁就盯住了他身上的衣服。赵云霄被目前的情况弄得脑袋发懵。云火一变回来他马上问:“怎么了?我们先回家吧。”
    和刚刚发狠时的凶恶完全不同,面对赵云霄的云火气势立刻软了下来。他低着头不敢看赵云霄,只是把云霄身上的衣服整了整,然后垂着眼说:“云霄,你以后,就住在,这里。”这四天来,他一直在练习这句话。
    赵云霄脸色的血色一下子退光了,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意思?我们,我们要住在这里吗?”
    “我,走;你,住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云火突然又变成野兽,然后展开了翅膀。赵云霄的心瞬间凉了,抓住云火脖子上的毛:“云火!你什么意思!”
    最后,深深地凝视云霄,云火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他的脸,然后猛然煽动翅膀,挣开云霄的手飞了起来。
    “云火!”云霄惊慌地大喊,就要伸手去抓云霄,瓦拉抓住了他的手。
    云火飞高了,他在云霄的头顶盘旋了两圈,然后对着部落中的所有人怒吼一声,挥动翅膀,朝着他来时的方向飞去。
    “云火!”用力甩开瓦拉的手,赵云霄跌跌撞撞地要去追云火,天空中的云火努力忍下回头的欲望,又是一声悲伤绝望的大吼,他飞走了。
    “云火!云火你回来!”赵云霄想去追,但是他被人围了起来,瓦拉也抓住了他。眼睁睁看着那抹赤红越飞越远,赵云霄的眼睛模糊,摀住心口的位置。
    “云火……连你也……不要我了吗……”眼前一黑,赵云霄失去了意识。
    ※
    “吼——!吼——!”森林深处,野兽发疯般地摧毁破坏他能看到的一切。云霄云霄云霄……“啊——!啊——!云霄!云霄!”
    尖长的指甲深深插入树干中,掀起一大块的树皮,带出几抹猩红。为什么受诅咒的人是他!为什么是他!他只想和他的云霄在一起,想和他的云霄像普通的雄性与雌性那样皆为伴侣,生下两人的幼崽。为什么偏偏是他!
    跪坐在地上,云火两手紧紧摀住脸,痛苦的哀鸣。被兽神诅咒的他不仅全身赤红,人形也保留着野兽的狰狞,不管是兽形还是人形都时刻提醒着他是被诅咒的、被兽神抛弃的。本来,他已经认命了,可是他遇到了云霄,遇到了他喜欢的人。他恨、他怨,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
    “啊——!啊——!”
    云霄……他的云霄……
    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昏暗的茅草屋里,不再是他熟悉的山洞、熟悉的石床。赵云霄呆呆地看着房顶,眼角的水珠一滴滴滚落。他又被抛弃了。明远抛弃他的时候,他伤心、难过、心痛,却不绝望。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云火头也不回地离开的一幕。明远抛弃他,是因为爱上了别人。而云火不要他,他却连原因都不知道。
    “你醒啦?”瓦拉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他,出声。
    云霄睁开眼睛,看到了身边的人。瓦拉给他擦眼泪,说:“你今晚先住在我这里,你的屋子明天才能整理出来。”
    云霄不喜欢这个人,他不喜欢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能看得出来这些人不喜欢云火,这些人不让云火和他在一起,因为在他想去追云火的时候是这个人拦住了他,是这里的人拦住了他。
    赵云霄扭过头,面朝墙,避开了瓦拉,沉默。瓦拉在心里蹙了蹙眉。刚才这位雌性和云火说话的时候他就听出雌性的语言不是这里的语言,雌性应该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这样有点麻烦吶。雌性应该不知道图佐的身份所以才如此依赖他,只有让雌性知道了图佐是恶灵,雌性才能明白他们的苦心。
    “你先休息吧。这里有水。”把一个陶碗放在床边,瓦拉出去了,说是床,也不过是铺在地上的几张兽皮。在他离开后,赵云霄翻身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无声地哭泣。短短的一天里,他的生活就完全变了。他又一次,被抛弃了。
    赵云霄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瓦拉进来了几次赵云霄都不理他,沉默地抗争。瓦拉找来梅伦,找来别的雌性,结果都是无功而返。就在瓦拉不知道怎么劝说云霄不再伤心时,吉桑拖着虚弱的身体让康丁把他抱了过来。
    来到赵云霄的身边,吉桑让康丁和瓦拉出去,康丁不放心,吉桑很坚持。拗不过吉桑的要求,康丁还是出去了,瓦拉也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吉桑和赵云霄,赵云霄背对着他仍然保持蜷缩的姿势。吉桑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赵云霄身上钻地鼠皮做的衣服,眼里也有了泪。他的图佐,很厉害,没有让他的雌性受苦。
    吉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轻轻摸上赵云霄柔软的头发,虚弱地说:“谢谢你。”
    赵云霄的身子一颤,慢慢转过了身,他听出了吉桑的声音。吉桑的泪水和赵云霄的眼泪滴落的速度一样快。他勉强对赵云霄微微一笑,说:“谢谢你,愿意爱图佐。”
    赵云霄听到了“图佐”,他撑着身体坐起来,伤心地说:“他不要我了……”
    吉桑强忍病痛,抱住赵云霄:“谢谢你,爱,图佐。”
    “他不要,我了……”
    赵云霄紧紧抱住骨瘦如柴的吉桑,哭出了声:“他不要我了……云火,不要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两人抱在一起,为了同一个人而伤心。吉桑轻拍赵云霄,就像轻拍自己的孩子那样。十四年了,他的图佐长大了,那样的威猛、那样的充满了兽人的力量。吉桑一遍遍地跟赵云霄道歉,因为他没有坚持到天亮之后再生下图佐,才让他受到了兽神的惩罚。红月之夜生下的孩子为不祥,几乎没有人会在红月的夜晚生下孩子,他却没能坚持住,都是他的错。所以兽神才会惩罚他,让他失去儿子,让他身染重病。
    “唔!”吉桑闷哼了一声,用力按住肚子。赵云霄急忙放开他,擦擦脸。见吉桑脸色灰白,一头的冷汗,痛苦地捂着胃,他立刻喊:“来人!快来人啊!”
    康丁第一个冲了进来。看到吉桑的样子他立刻过来抱起吉桑冲了出去。瓦拉也进来了,他在房间里找了几瓶药跟了出去。赵云霄吓坏了,虽然仍不清楚吉桑的身份,他一定是云火的亲人吧。慌乱地下床,万分自责的他也跑了出去。
    出来就看到康丁抱着吉桑进了云火带他进去的那间很大的茅屋,赵云霄慌张地跑过去。跑到门口,他就听到康丁在喊:“吉桑!吉桑!”
    咬咬嘴,赵云霄还是迈步踏进了茅屋。吉桑一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肚子,瓦拉喂他吃药,吉桑却扭过了头不吃,就像赵云霄刚刚对瓦拉的态度一样。康丁从瓦拉的手里抢过药,哀求地让吉桑吃下。最终,吉桑还是吃了药,可是痛苦却没有好转。
    康丁帮着吉桑揉他疼痛的地方,瓦拉叹了口气站起来,转身就看到赵云霄站在那里。他走过去想说几句话,赵云霄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他。瓦拉又叹了口气,对赵云霄微微点头,出去了。赵云霄看着他离开,顿时轻松了一些,但吉桑还在痛苦。他犹豫了半晌后,走了进去。
    第二十二章
    康丁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没想到进来的人会是图佐带回来的这位雌性。图佐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他们这位雌性叫什么名字,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赵云霄也不喜欢康丁,但对吉桑他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里的床就是在地上铺一些茅草和兽皮,他走过去跪坐下来。见吉桑捂着的部位应该是胃——赵云霄假设这里的兽人变成人后身体构造和人类一样——他按上吉桑按着的部位。碰到了吉桑的手,赵云霄身上的鸡皮疙瘩窜了出来,好冰凉的手。
    吉桑也没想到赵云霄会过来,他反手握住赵云霄的手,想告诉对方不要担心他,可是疼得说不出话来。赵云霄抽出手,按了按吉桑的胃,问:“是,这里疼?”知道对方听不懂他的语言,赵云霄只能用说慢一点来让对方方便猜出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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