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晕目眩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入了一个怀里,勉强定神后去看,第一反应:没死啊,怎么再穿一回,这人瞧着还是古人啊!
第二反应:这人瞧着怎么像长安哥?
萧虎嗣脚勾着崖壁上横支出去的一棵迎客松坐着,方才是他扔了根藤把薛池卷了过来。
薛池死里逃生,又见着故人,原本是该欢天喜地的,只是瞧着萧虎嗣的神情颇为阴沉狠戾,便不大敢说话。
萧虎嗣盯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道:“不许出声。”
薛池乖巧的点了点头,便见萧虎嗣隐在枝叶后面,眯着眼打量崖上那群人。
对方趴在崖边上往下看了好几回,最终一群人吵吵闹闹的下山去了。
萧虎嗣这才拎着薛池潜行下山,到了山下雇了辆马车载着薛池到了这处宅子。
这是座两进的宅子,原来的主人一死,两兄弟争祖产,一个打死了另一个,于是也被押牢里去了。仆人们抢了值钱的物事跑了,宅子一时无人管理,荒废下来。
萧虎嗣入平城后便寻摸到此处落脚。
他扶着手软脚软的薛池进得院来,反手栓上了门。
薛池舒了口气,被搀着在石桌旁坐下,萧虎嗣给她端了碗水来:“喝点水,过一阵药劲就散了。”
薛的力气在按喷瓶时就用光了,再加上又惊又吓的,此时那里还端得起碗来!
萧虎嗣非常自然的把她往怀中一圈,端了水喂她。
薛池很惊讶,萧虎嗣原来对她有好感不假,但他一直是保持了一定距离,克制了自己,就像他说过的:“我不会对你有什么要求”。
薛池需要尽快解除这种虚弱状态,只能有些尴尬的就着他的手用水。
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萧虎嗣。
他更瘦了些,从前曾经露出的一些温和全都不见了,只余下锐利,面无表情,冷冰冰的一双虎目扫过,便是她这样熟悉了他的人,也会觉得全身一紧。
“……长安哥你,遇到什么事了吗?”薛池忐忑的问。
萧虎嗣正走至井边,摇起一桶水。他俯下|身去捧起一捧水扑在脸上,闻言就这样欠着身扭头看向薛池,眉眼上沾着水珠,他也不擦脸,只是平直的问:“我遇到的事,不就是你吗?”
薛池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萧虎嗣拿出块大方巾擦脸,看着不像是一般帕子。薛池看着眼熟,觉得是自己的东西,眯着眼看了半晌,才想起来是第一次萧虎嗣闯入她房中要钱要药,她顺手拿了块用来盖摆设防尘的流苏边大方巾给他打了个包袱。
薛池心中一动,觉得有点难以面对他。
萧虎嗣却走到她身边坐下,淡淡的道:“我听你说过,你和他两清了。也是为了避开他,你才和我去元国的。”
薛池嗯了一声,点点头。
萧虎嗣眯了眼:“所以我带了曹太后手书想来换回你。但我看见你高高兴兴的和他牵着手,在假山手,在桃树下……!”
他声音越说越低沉,紧紧的捏住了拳。
薛池听得心惊肉跳:原来他早就已经来了,那些以为无人看到的亲呢,都被他看了去吗?
萧虎嗣的状态真的很不对,他紧迫的盯着她,她就像被野兽锁定的白兔,连移动目光躲避都不敢!
薛池心怦怦的狂跳起来,结巴道:“是,是这样,感情的事,是会变的……呃,呃,什么?!曹太后手书!”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记得萧虎嗣说过,曹太后手书元国是想留着,以图后用的。他得用什么方法令元国皇帝把手书给了他?又或者,他偷的?那不是等同叛国了嘛!
萧虎嗣掀了掀唇角,露出的与其是笑容,还不如说是野兽为了威胁露出牙齿,他略过手书一节不谈:“呵,我曾说过不会对你有所强求,所以只能顺着你的意,暗中看着。这回,你又跟他分开了,还会不会再和好?”
薛池感受到一股无声的压力,连忙摇头:“不会,不会!再也不会了!”
萧虎嗣又笑了笑,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最好不会。我也不许你再变。”
薛池一侧脸,想要避让,萧虎嗣却两手捧住了她的脸,用力的固定住:“小池,从前是从前,现在我救了你的命,你已经彻底是我的了。”
☆、96|5.31|更新
薛池和萧虎嗣四目相对,沉默了好一阵。
薛池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长安哥!作什么吓唬我!”她一面笑,一面去推萧虎嗣的手。
萧虎嗣看她眼微微弯起笑靥如花,掌下触及的肌肤腻滑如粉。他突然就松了力道,被她软绵绵的一推就撤开了手。
他垂下眼睑:“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份,等风声过去,就带你离开。”
薛池看他:“去哪?”
萧虎嗣道:“去食国。”
薛池一怔,因着之前的寒蚕丝缎,她被科普过食国。
食国与成国之间相隔着五个国家,路途非常遥远,一路行过去也要一年了。
地处极北,一年大半是冬日,山上积雪常年不化。因有玉雪山脉为天然屏障,食国除了内斗,几乎从未受战火波及。据闻是个安闲、平和的小国。
薛池有点郁闷的道:“长安哥,不去行不行?”
她想说太冷啦,谁愿意一年大半都被冻成狗啊!
但萧虎嗣已经截断她的话:“你必需和我一起走。小池,如果你有离开的举动,我只能……先让你难受一阵。”
薛池怔怔的看着他:“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说过你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薛池试图非常平和的和他说道理:“对,那也不代表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也不喜欢被人强迫,带我去个我不喜欢的地方。”
萧虎嗣不作声。
“长安哥,我很感激你,我会想办法来报答你……”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只要这一种。”他一句话终结了她的努力。
薛池感觉简直被雷劈了,以身相许都出来了!
现在时谨也同意解除婚约了,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融家那都不算大事。当然,融家估计不会再给她好待遇,可她自己有钱啊,完全可以把日子过得舒坦。就算要跑,那也得往山水明媚的烟雨江南去,谁想去冰天雪地的食国。
再说了,自愿的,和被人强迫的,完全不一样。
她扪心自问,愿意和萧虎嗣过一辈子?
虽然她和萧虎嗣是朋友,但想起来他曾经挑了几条蚯蚓让她切着玩儿,她就隐约觉得他有点儿变态属性,这种感觉在今天进一步明晰起来——她还真不愿意跟萧虎嗣过一辈子。
可是她种种想说服萧虎嗣的努力都落了空。
他听是很认真听,但寡言少语,而且只吃准了两条。
用薛池的理解来说就是:一,我救了你,你余生我承包了,或者说我的余生你承包了也行。二、不要逃走,否则后果,哼哼。
薛池是那么听话的人嘛!从第一天恢复力气开始,就上窜下跳的想溜出去,但是后果——完全猜得到,中原四国第一高手,能让她溜了那才不可思议!
刚开始的时候萧虎嗣只是捂住她的嘴把她拦回来,后来就开始给点惩罚,不太严重,就是捏捏她的麻筋让她难受一阵。随着她行动的升级,他让她难受的时间也越长。
长到薛池已经不想再去体会这样酥麻着半日,就像个偏瘫一样的感受了。
所以,她现在只能这样捧着脸晒太阳。
萧虎嗣在院里劈柴。
说来奇怪,他大概就是田螺姑娘那一款,每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米面菜果柴火,薛池猜过是趁她睡沉的夜半,她也曾经想装睡抓准这个时机,但是每一次总是会在黑暗中被他拦住:“小池,要喝水么?”
薛池小心脏被吓够了,也就不和周公做斗争了,挺辛苦的。
薛池盯够了花草,随意把目光移到了萧虎嗣身上。
他穿着贴身短打,两腿分开一肩宽,弯腰站着,握着斧头不费劲似的随意劈砍。
从薛池这个角度,正看见他腿长臀翘窄腰,行动间胳膊肌肉不太夸张却有力突起……他的长相很个性,不能以俊美不俊美来评断,但身材是一等一的棒,和时谨比起来的话,时谨多一分风流,萧虎嗣多一分健美。
薛池心里呸了一声:不要想时谨,不要想时谨。
突然她觉得自己眼前光影一动,萧虎嗣挡在了她面前:“小池,晒久了不怕黑么?”
薛池哼了一声:“我怕到了食国晒不到这样温暖的太阳,现在多晒晒。”
萧虎嗣顿了顿,低声道:“过几年我会带你回中原。”
两人重新变得沉默起来,萧虎嗣不是个话多的人,以前两人相处,总是薛池负责满嘴胡说,萧虎嗣负责偶尔应答兼给面子的来个浅笑。
现在薛池抿着唇不出声,气氛就变得有点沉闷。
薛池站起身来回了屋子。
萧虎嗣将原来主人家住的上房清理出来给她。屋子里小件的家俱都已经被搬空,独剩下一张大床和一个大衣柜。
她第一眼看到时,床上已经提前铺好了崭新被褥,被面是葱绿色缎面,绣着蝶戏花。
一边的耳房被当成了净室,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放着个盛满水的小瓦缸,两个崭新的铜盆,一个马桶,一旁的小凳上放着叠巾子,地下有条小渠能将水导向屋外。
薛池又不是傻。
从这种种迹象她就已经看出萧虎嗣早有准备了。
他跟踪她多久了?他是否早知道有人要害她,就等着关键时候救她一命,然后再名正言顺的接手她为所有物?
她觉得自己和萧虎嗣是朋友,朋友有难,拔刀相助,不是应该的嘛!
若是从前的萧虎嗣,她觉得他也会不二话的救她,可现在的他却并不提前阻止,冷静的眼看着她遇险,然后将搭救视为筹码。
思及萧虎嗣先前所说“我遇到的事,不就是你吗?”薛池暗中叫屈:她有给他那么大刺激吗!
她头疼的按了按额,觉得如今的萧虎嗣……总觉得,有点怕……。
萧虎嗣推门进来,打断了薛池的沉思。
他端了个精致的竹编小筐递给她。
薛池接过低头一看,是一筐红得发乌的杨梅,看着十分喜人:“咦,是吃杨梅的时节了?”
萧虎嗣脸色微变,微微的握紧了拳头。
半晌,他在床前脚踏上单膝跪下,视线和她持平。
薛池捏着颗杨梅咬了一口,见他举动,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萧虎嗣声音低沉,目光复杂:“小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