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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池看了他一会,放缓了声音:“长安哥,你何必呢,为什么不好好的做个将军呢?”
    萧虎嗣摇了摇头:“我从前不知道要做什么。被派遣到战场上,也只好杀敌。有人给我任务,就完成好了。其实那都不是我自己的意思。”他抬手捉住了她的肩:“……只有你,是我想要的。”
    薛池呼吸变得沉重:“不是的,长安哥,你想想你对珠珠儿她们的照顾,你对她们有责任感的对不对……”
    “不对,这只是我身边幕僚的建议。让我将这些孩子接来养着,我有地方,有余粮,那就养着好了。在战场上我的指挥没有出错,她们的父兄战死是自己不济。”
    “元国如何、萧家如何,其实我都没放在心上。皇帝曾经表现得对我很好,但他将你送走,于我也是恩义两清了。”
    他紧紧的盯着她,手掌逐渐收紧,像铁掌一样钳制住了她:“只有你,从前我不明白,但这次分开,让我明白我很想要你。看到你和时谨在一起……”
    他的目光慢慢变得灼热:“小池,和我走。最漂亮的衣衫、最好吃的食物、最美的景致,我并不会令你有所缺失,一定很妥贴的照顾好你。”
    薛池觉得他此刻很危险,如果有反对的声音,他会怎么样?
    她咽了口口水,弱弱的的道:“我……我不想……”
    他的手缓慢的抬了起来,薛池住了口,惊疑不定的望着他,他只是将手伸到了她的颈后,轻声安慰:“别怕,醒来就好了。”
    薛池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指头在她后颈一按,她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因为准摄政王妃融大姑娘遇害一事的犯人均已经落网,千碑林崖下的河床上又摸到了融大姑娘当日戴的头钗,融大姑娘生还的可能性已经不大。
    三个月的戒严过去,平城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
    就在这日清晨,一个矮胖的商人领着商队,运了几车平城特产“金泥山水绘扇”出城,笑呵呵的给城门的守卫们孝敬:“……前一阵戒严耽搁了时日,这扇子再不赶紧,就误了夏时了!”
    一名守卫喝道:“怎么!你的这点儿扇子,比融大姑娘的事要紧不成!”
    商人擦着汗,惶恐的道:“不敢不敢,是小的说错了话!该打嘴巴!”他抬手抽自己,力没用多少,脸上的肉却一颤一颤的,格外滑稽。
    惹得守卫们都笑了起来。许是真的耽搁不起了,这商人拿了个钱袋塞了过去,守卫掂了掂,回头与同僚们交换了个眼色,意思是够份量。
    众人便马马虎虎的掀开盖着车后厢的油布看了看,打算放他们过去。一眼看到车队边上站了个高大的男人,他半垂着眼,小麦色的肌肤,五官轮廓较一般人鲜明,瞧着不大像是成国人,便多看了几眼。
    商人呵呵的笑:“这是上回从元国运货来时请的镖师,说好了回程时也雇他,他才肯来的。”
    守卫们听了释然,挥挥手让他们过了。
    薛池便被藏在其中一辆车中,在扇子的遮盖下,再一次离开了平城。
    ☆、97|5.31|更新
    骄阳高悬,又是一年夏。
    碧波台上水榭之中,岸边的老垂柳长长的枝条被风一扬,轻轻的拂过水榭窗前,像一层翠纱卷动了光影,明明暗暗的在榭内凉榻上侧卧的人眉心跃动。
    时谨走在空无一人的旷野。他负着手,垂眼看了看脚下,及膝高的嫩绿色草叶中夹杂着细小的花朵,身后偶尔有小鸟扑腾飞出,又很快的潜入草中,只留下一两声啾鸣。
    草长莺飞……还是二月天么?这是梦中。
    他觉得有些奇怪,他清楚的意识到了这是在梦中,但是他却没有醒来。
    眼前光线一暗,他不动声色的抬起头来,面色却微微一变。
    面前一个女子似乎从天而降,她穿着藕合色的春衫,腰间系着两个荷包和一块不合身份的龙佩。梳着两侧垂挂髻,用四对珍珠钗固定住,却有些不驯服的支着些碎发。一对飞扬的眉显得略粗,大大的杏眼里带着盈盈笑意,弯着唇俏皮的望着他。
    时谨忘记了他在梦中,却依稀记起今日是他去接了她出来踏青。
    他笑着上前去要拉她的手:“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薛池不说话,往后退了一步,不让他拉手。
    这般任性!若是往常,时谨是要训斥她的,但今日不知为何,他却只是看着她笑,似乎觉得不管她如何任性妄为,都是好看的。
    他继续往前走了一步,俯到她耳边低声道:“别恼啦,不就是檀心么?我母妃给我在淮南留了些产业,从前侍奉过我母妃的一些老人也都供奉在彼处,我将檀心送过去,让她打理母妃的产业好了。”
    真奇怪,这件事其实很好处理,他从前为何要为此与她争执?争执?他们有过争执吗?
    时谨心中淡淡的疑惑一扫而过,不及深思就见薛池抬眼看他,目光里满是不信任。
    时谨笑意似止不住,不容她反抗,抬手就圈住她,顿时便觉得全身都发出舒适的喟叹,半合了眼睑:“我要让钦天监重新挑个更近的日子,你早些嫁给我吧。嫁妆没准备好也没关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嫁过来再添置,好不好?”
    半晌没有得到薛池的回应,他疑惑的一看,发觉自己怀中居然圈了个空,薛池站在一丈开外,离他又远了些。
    时谨蹙起眉,向前两步。然而薛池仍然和他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他逐渐的加快了脚步靠近,到后面居然奔跑了起来。
    他唤了起来:“池儿!过来!”
    薛池眼里闪着顽劣的光芒,似乎就要看他着急。她身后不知何时不再是旷野,出现了一块巨大岩,巨岩后是……!
    时谨大喝:“快站住!后面有悬崖!”
    薛池置若罔闻,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一步一步的退向悬崖。
    时谨不敢再动,他停住脚步,向她伸出手:
    “不要拿这个顽笑,我真恼了。”
    “我会将你这个小守财奴的银票都没收!”
    “你的手机,还想不想要了?”
    “好了,你不是想吃太白鱼头么?明日我就带你下江南,去太白楼吃最正宗的。”
    薛池只是轻轻的摇头。
    时谨心中涌起一股焦急,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她不是顽笑,不拉住她的后果……
    “池儿……”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央求之意。
    薛池又向后移了半步。
    “池儿……”时谨摇摇头:“我心悦你。”
    她半只脚掌都悬空了。
    时谨急得向前一倾身,伸出手去,她脚一动,砂石发出碎响声往崖下滚去。
    时谨顿时不敢动,他紧紧的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道:“池儿!我不是非要她们不可!”
    话一说出口,他心上一松,这些日子,其实他谁都不想碰。原来如此,她们是无关紧要的。
    “从此后,我只要你了,好不好?”
    薛池似乎终于动容,露出了个笑容,要向他抬起手来。下一刻面上却露出惊色,光影一动,她促不及防的直落下崖去。
    时谨向前一扑,半个身子都悬在崖边,指尖只触到她飘起来的一点袖角。
    时谨惊叫了一声:“池儿——!!”
    他一下从榻上坐起,紧紧的握着拳,粗重的喘息,好半晌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窗外的柳条再一次如烟如雾的拂来。
    时谨的面色逐渐的变得怔忡。那年,也是这样的夏日,他在窗内随意的一看,当时只道是寻常。
    到如今,她已不在。而他一惯傲然的眉间也染上了阴郁。
    他低头看了看枕边用帕子包着的一个物件,伸出手去打了开来,是她的手机。
    手机上的按键被磨花的程度较从前更甚。然而他对待此物完全不知如何养护,只能动作放得更轻。
    他依着从前见过她动作,逐渐琢磨出来如何打开,进而看到两人的那张逼真的画像。此时他指头按在开机键上,颇有点犹豫不决。她说过,那小方格完全耗完后此物便再也无法使用……如今,只余下一格了。
    他又将它包了回去,起身到另一侧的案后,铺上张澄心纸,就用包着的手机做镇纸压住。也不唤人,自己挽了袖子磨墨。
    他在这水榭中消磨了半个下午,纸上渐渐出现了一对人像,束冠男子神情平淡,娇俏女子偎着他,一边高高的举着手,露齿而笑,两人眼神望着同一个方向,就像在望着画外的人。
    时谨搁了笔。默然半晌微微叹口气,始终还是不如她手机上的画像那般有如真人立于眼前。
    正在想着,水榭三米外有人遥禀:“殿下,元国密报。”
    时谨有点漫不经心:“报给胡德去处理好了。”
    元国十年内不敢开战,他也就不想事无巨细的关注了。
    从前他也并不直接过问他国情形,只是当时薛池到了元国,他才让人将元国情形直接呈到他面前罢了。
    想到薛池,他又是微微出神,来人领命而去。
    命运就像一股潺潺流动的溪水,在前行的途中,有块石子当中阻了路,它乎就要分流,从石子两侧绕行过去。
    这样的天气,画上笔墨很快干透了,时谨端详一阵,觉得这是他画得最像的一幅,决定将它亲手装裱起来,他对着立在岸边的侍人吩咐了一声,让取了花绫、轴杆、浆糊等工具过来,看了看天色,估摸着今日做不完了,只得先做一部份,明日再来继续。
    只是天色还未暗,他尚在裱画心,内卫处的胡德就匆匆的跑来了。
    时谨远远的看着他沿着岸边边跑边抹汗,便停了手,招了招手,岸边人马上送了盆水来给他净手,时谨将手在巾子上擦干,这才召了胡德进来。
    内卫处这个名字不大显,但其实是负责他国谍情处理的专署。
    胡德这般急匆匆的跑来,难道元国有什么大事?
    胡德恭敬的揖首:“殿下,是有些不对。我国密探花费数月,调任元帝御书房当差,终于暗中借机盗出了手书,但……此手书却被鉴定为伪。”
    时谨转头看向他,等他继续分说。
    “殿下,该密探觉得这并非元帝故布疑阵,丢失伪手书后元帝震怒问责,御书房总管太监已经被腰斩,无数人被牵连,我方密探也同时入狱。他在狱中留心细察,同狱涉事之人无一人表现异常……他说当时他取手书时便觉得匣外封印处略有不对。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连原本的以假替真都无法实施,只能匆忙中揣走了手书。如今想来,疑心被人捷足先登,先一步调换了真伪手书。”说到这里,他便不再言语。
    但言下的意思很明白:是不是曹太后暗中先得了手?不应该呀,元国宫廷严防死守,尤其御书房更是重中之重,他们的这名密探是从祖辈起就潜伏在了元国,三代下来才成功的转换了身份,终于今日有机会能调任元帝御书房。曹太后手下能有这样的人手吗?
    时谨垂了眼睑,微微沉吟,此事确有古怪。曹太后做不到,那又是谁呢?
    胡德迟疑片刻,想着已经来了,索性顺便禀报:“还有一事,元国的萧虎嗣将军已经消失年余之久,先前说是去夷地查看自己的产业,如今元帝也着人宣召他,夷地回禀未见其至,如今竟无人知其真实去处。”
    时谨眼一抬,目露凌厉之色,紧盯着他:“绘了他的画像,召四处城门守卫询问,看他是否曾出入平城!”
    咕嘟一声,命运的溪流似乎将石子掀动,它骨碌碌的滚至一旁,溪流无需再绕道,沿着原本的轨迹继续前行。
    ☆、98|5.31|更新
    薛池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一个熊头装饰,看了好一阵双眼才聚焦起来。
    屋子的墙面是泥黄色的,而且粗糙不平。这是为着保暖,在泥中和了一种草梗,反复的在墙上糊了数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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