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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长亭现在有多么聪慧本事,朱家兄弟们便觉得陆长亭从前吃了多少的苦。
    陆长亭陡然间接收到了几道怜悯的目光,一时间还没能拐过弯儿来。
    好一会儿他才领会到了朱家兄弟的意思。
    不过陆长亭倒也没出言逞强,因为从他成为洪武年间的乞儿开始,他的确吃了不少的苦,尤其是在他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之前。当他唯一的亲人病死在乞丐窝里的时候,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由心底生出恐惧和彷徨。因为没有足够的钱,中都之中更寻不到什么好大夫,当然,就算有好大夫,也不会来为乞丐瞧病……
    那段日子,的确不好过。他恢复了记忆之后,却也只能步步为营,慢慢规划自己的将来。没有了上辈子的名利身份,他便只能从头再来……其实陆长亭倒是习惯了,因而并未觉得有多么痛苦,反倒是此时朱家兄弟提醒了他,原来过去的日子那么苦。
    陆长亭眨眨眼,他觉得他该打断他们了。
    “你们这样瞧我做什么?”陆长亭扁扁嘴,“我哪里说错了吗?”
    朱家兄弟整齐划一地摇头。
    朱樉最先出声安抚,道:“不不,当然不是,我们只是瞧小长亭实在太可爱了。”
    陆长亭嘴角一抽,这个借口找得真是让他无话可说。
    好吧,他就乖乖顶着“可爱”的招牌吧。
    陆长亭走到朱樉身边,就在朱樉以为他会张开双臂要抱抱的时候,陆长亭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二哥这个地方不能放东西。”陆长亭很认真地道。
    朱樉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
    小长亭也不是故意踩他的,就这样忘记好了。于是朱樉还笑了笑。
    朱樉这时候倒是想起了家里人对他说的话。
    要有包容心。
    看,他多包容!
    陆长亭无视了朱樉,他伸手拍了拍面前的桌子,“挪开,放到那里去。”
    下人们哪里敢擅动,只能无助地看着主人。
    朱棣点头,“搬。”
    下人会意,知道这位陆公子的话是可以听的,于是连忙麻溜地在陆长亭的指挥下,开始挪动一些位置。陆长亭多指了几个地方,看上去就像是胡乱指了一通,但是等到陆长亭轻声道:“好了。”
    众人再看,这老屋中的摆设看上去竟然变得无端顺眼了许多,让人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忍不住生出了舒适温暖之感。
    这可真是怪异了!
    随后下人们将火盆也拿了进来。
    现下已经入冬了,别说在老屋了,在挡风极为高效的宅邸中,他们都不得不烧火盆呢,现下更是不用说了。
    陆长亭瞥了一眼火盆,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这中都……有炕吗?若是有炕,那他冬日便有救了啊!
    陆长亭立即进了隔壁屋,进去一瞧。
    什么炕……
    只有冷冰冰的床。
    陆长亭都快给跪了。
    想一想去岁冬日是怎么过的,去岁他烧的都是木头,木头烧光了,便只有冻着了,碳也有买,但毕竟不如木头经济实惠。总之去岁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会被冻死。
    虽然有钱了,但为何在明朝生存还是这般艰难啊!
    陆长亭呆呆地坐在床边上,不说话了。
    朱棣跟了进来,忍不住问他:“怎么了?”难道是他们方才的目光触动到陆长亭了?想一想也是,以陆长亭的骄傲,应当并不喜欢他人的同情。
    朱棣忍不住在陆长亭身边坐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方才……”朱棣是想道歉的。
    但是没等他将话说完,陆长亭便已经当先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道:“我冷。”一想到明日还要去给那刘先生看屋子,陆长亭便觉得更冷了。
    为什么不是在夏日发现那陈方搞鬼呢!哪怕提前两个月也好啊!都不如现在这样寒冷啊!想到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邀请他前往,陆长亭便觉得难受极了。
    一边是宅在家中拒绝冻死,一边是钱、钱、钱,真是好难做的选择题啊!
    教练这题我不会啊!
    陆长亭揉了揉额角,懒怠地倒了下去,正好倒在朱棣的身上。
    朱棣万万没想到陆长亭口中会吐出这样两个字来,登时有些无言以对,他忍不住抱紧了陆长亭,如同哄幼弟一般的口吻,“可暖和了?”
    陆长亭摇头,摇着摇着还打了个呵欠。
    对陆长亭的睡功,朱棣也是服气的。
    这整日的睡,竟也不见陆长亭难受!朱棣叫来下人,让他们又抱了一床被子来,堆在了床上,朱棣拍了拍陆长亭的背心,道:“别担心,入了夜不会冻着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朱棣还忍不住一边想起了衣物的问题。怕是应当给陆长亭添置冬日的衣物了。
    而陆长亭此时想的却是,他该回乞丐窝看看了。
    他来到明朝没什么朋友,安喜算一个,吉祥也算是,虽然吉祥总是极为邋遢,还有些笨,说话还难讨人喜欢,但陆长亭倒是记得他母亲去世的时候,吉祥懵懂地陪着他枯坐了一夜。
    那便是一个没甚文化,不通世事的小乞儿,能给予他的最大的安慰了。
    入冬最容易死的便是乞丐。
    之前陆长亭还在乞丐窝的时候,好歹能照拂住吉祥,如今他走了,谁知晓吉祥是什么模样了?还有老瞎子,他也该回去看上一眼……
    陆长亭想得入神,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揪着朱棣的袖子,还顺着往上蹭了蹭。那姿势就跟撒娇也差不离了。
    朱樉在外头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出来,忍不住往里走了进去,“你们做什么呢?”
    陆长亭一下子被他的声音惊醒了,于是将眼睛撑得大大的,仰头看了一眼朱樉。
    朱樉笑了笑,“今日小长亭跟谁睡啊?”
    老屋中的摆设虽然多起来了,但这床位还是只有那么多,下人们都只得在杂物间睡。大家谁都比谁好不到哪里去。
    陆长亭犹豫一下,还是指了指朱棣。他与朱樉、朱棣最为熟悉,而朱棣毕竟是永乐大帝啊!两相对比,还是和朱棣睡吧!
    将来都还有点儿谈资呢,跟子孙后代聊起来的时候,开口就可以是:说起来你们怕是都不信,我曾经和永乐大帝睡过!
    陆长亭思维发散地联想了一串。
    朱樉轻叹了一口气,“行吧,那就如此决定了。”
    朱樉说完便要转身出去,陆长亭却撑着朱棣的腿,上本身立了起来,头跟着探了出去,道:“二哥,入冬了,你们便不要出门去了。”意思就是,让他们也别去赚什么钱了。
    他们几个,身体可娇贵着,别到时候钱没赚到,反倒病了,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朱樉只以为陆长亭是心疼担忧他们,顿时心下还颇有些感动。
    哪怕是个路边捡来的弟弟小长亭,都是这样的关心他们啊!
    朱樉出去以后,还顺便让朱棡和蠢弟弟朱橚跟着感动了一把。
    至于这把感动有多少,深厚不深厚,那就是分人了。
    天色很快渐渐暗了下来,他们简单吃了些点心,费力巴劲地烧了点热水喝了,然后便各自洗漱上床休息了。
    朱棣脱去了外衣,上床的时候,便将陆长亭紧紧裹在了怀中,两人紧紧贴在一块儿,再有厚厚被子盖着,自然暖和。
    陆长亭在朱棣怀中挣扎了会儿。
    朱棣低头问:“怎么?还是冷?”
    陆长亭将他的胸膛推开了一些,这才勉强有了说话的空间。
    “不、不是。这被子好重啊……”陆长亭被裹在怀中,身上又压着厚被子,他感觉自己没先被冻死,倒是先被捂死了。
    朱棣无奈道:“被子都是如此,你往我怀中再进来一些,我用手臂撑着便好些了。”
    朱棣竟是这样好说话?再想起第一次见朱棣的时候,陆长亭竟觉得像是几年前的事儿了。
    这会儿倒是轮到陆长亭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动了动唇,道:“不必了。”他此时只是可惜,为何没有羽绒被!不然便可轻柔又保暖了。
    陆长亭突然抽了抽鼻子。
    “风寒了?”朱棣又问。
    “不是。”陆长亭又闻了闻,“点了炭火?”
    “嗯,你不是冷吗?”
    陆长亭就说,怎么这屋中始终带了股味道,他不由得轻轻捶了一下朱棣的胸膛,道:“四哥,快将人将炭火收拾了,不然便将门窗打开。”
    朱棣忍不住笑道:“你不是冷吗?怎么又叫人收拾了炭火?这门窗若是开了,这炭火也就不起作用了啊。”
    陆长亭皱着鼻子,又捶了他一把,“快开!不然就捂死我了!”
    等那炭火将氧气燃尽,再出来点儿一氧化碳,他们就可以去见阎王了!
    别说等那陈方动手了,他们自个儿就把自个儿玩没了,多么丢脸的死法啊!陈方要是知道了,都能在狱中笑死。
    朱棣向来不会忽视陆长亭的话,虽然不知陆长亭为何会如此要求,但他还是如同顺从弟弟的好兄长一般,起身叫醒了下人。
    下人也是一脸懵,但主人有命,焉能不从?于是他们便将那炭火盆抬了下去。
    陆长亭拥着被子坐在床上,顿时将他自己衬得更为娇小可爱,就是这般模样,也教人说不出半分责怪的话来。
    朱棣心底颇为任劳任怨,他转头问:“如此可行了?”
    “开窗,一会儿再关上。”
    朱棣也只得开了窗户。
    窗户一开,凛冽的寒风便立即吹了进来,寒风扑面,陆长亭在床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见他这般模样,朱棣又颇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于是不得不走到了陆长亭的床榻边上,先将陆长亭抱住了,自己用后背来挡着风。
    陆长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有人挡风就是好啊!
    难得见陆长亭孩子气的一面,每次见着,朱棣都忍不住生出一种,应当珍藏这般画面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纵使朱棣身体强健,他都觉得自己后背有些发凉了,于是他不得不出声问:“现在可好了?”
    “……”
    “长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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