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印和尚一听到有七场法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合掌行了个佛礼,喊了声佛号,这才应下了。
“既然如此,也罢,大和尚便跟着施主下山走一遭吧。”
徐老爷子脸上也挂了笑,往寺里烧了柱香,又捐了五百两的香油钱,和法印和尚约好了明天过府,由着小沙弥恭恭敬敬地送下了山。
等他一走,法印和尚立刻召集了寺里挂单的几个大师兄,分头嘱咐了,留着看山门的几人,要跟自己下山唱法事的几人,都一一分派仔细了。徐家的这单生意要是做成了,他们才是真的有了资本能清清淡淡地礼佛过日子,不然喝着西北风,光念几声佛号肚子也是空剌剌地晃荡得响。
佛祖闭目拈指,心怀大慈悲,只可惜慈悲不到和尚们的肚子。和尚们要在这世道活下去,仅仅靠着菩萨生日那几柱头香是过不下去的,天启人重身后事,靠着每年春冬两季多唱几场法师一年的嚼用就有了。只是这事也难做,边上还有更擅于身后事的道爷们在盯着,这群二脸皮的心还黑,一张嘴就是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不把人家刮下一层肉来是绝不干休。
偏偏道家的花架子又摆得好看,又是烧黄纸又是跳大神的,多热闹啊,事主一看这银子果真没白花。换他们这些唱经文的,讲究一个心诚意净,嘴皮子都不见得动几下,那些不懂行的倒宁愿多请几个跳大神的道爷了。
要不是怕走在山道上被佛祖一道雷给劈死,法印还真想在做法事的时候也跳起来,弄个热闹场面给主家看看。
寿山寺的和尚们枕着徐家老爷子带来的好消息,这天夜里都睡得格外踏实。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几个挂单的便打好了包袱,早早候在山门前等着了。
却说徐老爷子回到了徐家,将法印和尚的事情同徐老太太这么一说,两人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都安心了不少。这天夜里果真不再见徐老太爷托梦来见,徐老夫人对回乡祭祖这件事情越发上了心。等四房太太们带着子女来请安的时候,便将这个消息当众宣布了。
贺兰氏一手拉着徐明薇,听老太太说要回乡祭祖,一时犯了难,迟疑道,“娘,这我们都要跟着回乡祭祖,那明薇和明兰两姐妹进宫的事情怎么办?这宫里头来人,府里也没个人招呼,说起来恐怕要被宫里的娘娘怪罪。”
凉氏听她这么一说,也想到了,着急道,“娘,要不这次儿媳先留在府中,您跟嫂嫂们自管去,等宫里接了人走,儿媳再跟着过来?”
二房的季氏低头捧着肚子,眼里闪过一丝快意,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个笑。
她是在场唯一有椅子可坐的,徐老夫人念她怀个孩子不易,再说这也是二房第一个嫡子,到底看重些,才格外破例,允了她免了早晚请安,寻常不叫人过主院来。今日也是因为有着祭祖这样的大事,徐老夫人才特地让平婆子把人给请过来了。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024
徐老夫人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眼神自然而然地便飘到了二儿媳身上。
季氏这会儿正好抬头,见素来威严的婆母盯着她瞧,一时心里打好的腹稿顿时没了影子,完全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
徐老夫人心中失望,暗叹果真是个扶不起的泥人,话都已经递到这个场面了,便是个木头雕的也该知道适时卖个好,把差事给揽过去。她倒好,除了傻兮兮地盯住自己直发愣,什么都说不出,当年真不该为了那么点银子把正儿给卖了。
徐老夫人这时还不知道二房肚子里这个嫡子的来历,却比他爹爹更不值钱,只用了三千两银子换的。徐老夫人要是知道了,只怕更要悔断肠子,给徐家娶进这么个荒唐媳妇来。
她见点不化季氏,只好直接问道,“正儿家的,你这肚子也颠簸不得,眼看着回乡祭祖你也是去不成,不如留在家中等宫人上门吧?”
季氏巴不得能留在府里,她这肚子万一在路上出点什么事,想要再怀可就困难了,这也不单单是上了岁数的缘故,季氏到底还是因着上一胎没坐好伤了底子。上次那个擅长女科的大夫在探脉之后特意将她嘱咐了,让她这一胎可千万要着紧些,要是再滑胎,日后想要再有身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有了大夫这句话,季氏哪里还敢冒险,能借着这个由头留在家里头,再好不过。
三房的慕容氏厌烦地看了喜形于色的季氏一眼,心道果然是个蠢人,这个时候留在府里头岂是好留的,大房不在,管家的钥匙也不可能交给季氏,以大房的脾气,必只会留下一笔不松不紧,富余不了多少的管家银子。可问题是二房的治家,有大房那样的手段吗!?只怕没几天,那银子便都打了水漂听个响声就没了。
慕容氏虽然管家没能耐,家中这些门道还是能粗浅地看出个一二来的。当下便用帕子掩了唇,遮掉嘴角的讥笑,省得被婆母记在心里。老太太这是看在嫡孙的面上,想拉二房的一把呢。慕容氏自己也是有短处握在婆母手里的,可不敢当场下婆母的脸面。
凉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处,眼中闪过一抹看热闹的兴意,在对上徐老太太略带警告的眼神时,连忙低了头。
“那便这样决定下来了。罡儿家的,回头你就把这几日的管家事情跟正儿家的交接一下,你们妯娌之间也不是生客,自己商量着办,不过正儿家的第一次管家,你就受累,多带着点,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都早些安排下去,过了明日,这一大家子的就要动身回乡。这次你公爹还请了寿山寺的法印和尚,在车架安排上还劳你多想些,别让女眷冲撞了师傅们。”
贺兰氏自然应了。
这一大家子几十号人的衣食住行都要仔细安排,还有回乡开祠堂得给宗老们备上厚礼,短短两日就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还要把季氏带着能管事……。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翘头看向自己的徐明薇,那么稚嫩,那么乖巧……本来她是想开口说留在府里照应的,女儿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家,她如何能放心的下?可婆母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她便是再想留在府中也留不得。可季氏那人,只怕也是个靠不住的,这几日指不定还得出什么乱子呢。
便是能干如贺兰氏,一想到这些烦心事也忍不住皱了眉。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025
徐家上下几房要一同回乡祭祖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除了二房的季氏和要留在家中等宫中来人的徐明薇、徐明兰,各院里头主子下人都在忙不迭地收拾行李。徐老太太这决议做得突然,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为了防着路上不便,连忙赶紧收拾起来。
本来徐明梅也是在回乡祭祖之列的,纵然十分不舍和季氏分开,回了院子也老老实实地准备起来。没想到衣物都已经打包好了,到夜里徐老太太那边又传过话来,念在她年幼,离不得母亲,也不必跟着徐家大小回乡了。
徐明梅知道这消息险些高兴得要跳起来,不想季氏听了婆子的传话,反而失望地叹了口气,拿指头点了她骂道,“笑笑笑,就知道傻笑。还指望你能在祖母面前多亲近些,也好为我们这一房好好争些脸面回来,哪知道你这么不争气,一点都不得你祖母喜欢。”
徐明梅一张小脸上喜色顿逝,呆愣愣地看了季氏一眼,神情麻木地垂头听着季氏唠叨不绝的数落,显然早已习惯了。
季氏正说着女儿,外头婆子忽然来传话,说是大(奶)奶来了,只好停住了,让丫鬟带着徐明梅自回屋去。贺兰氏这次来,必定是来转交管家的事宜的。季氏心中欢喜,赶紧让奶妈子去备下茶水,不自觉地摸了一下两鬓,自觉无误后才定了心神,摆好了架势等着贺兰氏进门。
贺兰氏下了夜还往二房来,的确是为着管家的事情。到明天她恐怕也抽不出空隙,索性将事情理了理,拿了小库房的钥匙便来找季氏。
正巧徐明梅从季氏房里走出来,碰见了贺兰氏和她身边的薛婆子,规规矩矩地朝贺兰氏施了个礼,“大伯母好。”
贺兰氏向来喜欢她,不单单是因为她和自家薇儿格外要好的缘故。徐明梅作为徐家的女儿,却也是最不像徐家人的一个,单纯善良,性子又宽和,比着三房和四房的几个女孩都要可爱许多。像她们这样自小在算计中长大,心眼密过筛的人,对上宛若一张白纸的孩子,总是会不一样些。贺兰氏柔笑着扶起她,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好孩子,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么多礼。明薇跟你一同留在家里,你比她大一岁,大伯母便将她交予你了,你可得替大伯母好好看着她,别把心给玩野咯。”
徐明梅笑着应下,心想就七妹妹那小老头的性子,才不会出去瞎玩呢。知道贺兰氏是来见她母亲的,徐明梅懂事地往边上一让,看着贺兰氏进去了,才跟了挽风往醉星居回去。
季氏之前还埋怨过大房的不厚道,送徐明薇进宫做公主伴读的事情从头到尾都瞒得紧紧的,一点风声都不透,分明没有将她当成是知心的。枉她平日里还当贺兰氏是个好的,也算是错看了,一时又不禁思量着等会贺兰氏进来她该如何如何,要不要在话语上噎她一下……还没待她想清楚,贺兰氏身边的薛婆子告了声罪,便打着帘子让了贺兰氏进来。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026
只听得一阵珠帘淅淅沥沥的碰撞声中,贺兰氏那张标志性的脸映在了烛光当中,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便是季氏这等看惯了她美貌的人,都在贺兰氏走过来的瞬间,被惊艳得呆愣住了。
她若是男人,哪里舍得放着这样的美人不宠爱怜惜,舍珠玉而就瓦砾呢?季氏一想到大房后院里乱七八糟的女人并不比自己房中的少,心里忽然又起了同理心,将之前对大房的埋怨通通都忘掉了。
贺兰氏已经习惯了众人看待她的目光,淡淡一笑,将一个多月左右的管家银子一一细数了遍,家中厨房如何做,瓜果鲜蔬又是哪家惯送的货,如何结账,下人的月钱又该怎么发放,以及徐家交好的几家最近又有什么红白事要注意送礼或避讳的……诸多繁琐的事情听得季氏脑袋瓜子都不够用了,连忙喊了奶妈子回来,让她在边上一同听着,觉得重要的还特地央着贺兰氏拿毛笔写了,几人折腾到快子时,才算是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等到贺兰氏和薛婆子走了好久,季氏都已经上床准备睡了,还隐隐有些激动,心情平复不下来。平时她看着贺兰氏管家那叫一个威风,家里大大小小的管事和婆子,不管是得脸的还是不得脸的,到了贺兰氏跟前全是一个样,低头恭敬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到了月底结钱的时候,或是家里有大事的时候,大房院子里那么多管事,都等着她一句话调遣,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一想到自己也能跟贺兰氏一样,终于能在府里扬眉吐气一番,在下人们跟前也能挣回点脸面回来,季氏心里便高兴得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还想这天怎么亮得这么慢。她描绘着那满院的管事和婆子恭敬站在自己面前,等自己发话的画面,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徐家老老小小的,用过早饭,便各自在院中等消息。待到近午时分,寿山寺的大和尚们也到徐府了,徐老爷子看天色尚早,便又嘱咐厨房放了饭,自己陪着和尚们用的素菜,歇过一阵便发了话让各院的打了行李到徐家正大门等着出发。
徐老爷子一句话下去,平静的徐家跟开了锅一般沸了起来,下人们穿行着搬着行李忙个不停,主子们也是,一会儿找不着这个,一会儿找不到那个,等到一行人终于聚齐了,都已经快未时了。
眼看着徐老爷子就要压不住脾气吼人,徐老太太连忙拉了他的手往前头去了。法印和尚带着他几个师兄弟都在前头的车队上,有外人在,徐老爷子也克制些,到底忍住了。
季氏捧着个大肚子,望着远去的马车队扬起的黄土,长长地松了口气,可算是走了。她看看站在自己边上的徐明梅,脸上木木的,长得又像极了她爹爹,鼻子生得不够灵巧,看着总觉得少了几分机灵。再看看正目送着车队远去的徐明薇,一张瓜子脸生得恰到好处,皮肤又白又透,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不做声便已经十分动人,再加上随了贺兰氏长的鼻子,又高又挺,却又不失了女孩的秀气,才五岁光景便有了这分姿色,再大些,那还了得?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027
季氏看着自家女儿,再看看别人家的,不由得叹了口气。
也就徐明梅这个小傻妞,还天天跟在徐明薇的(屁)股后面转,眼下两人岁数还小,旁人或许还想不到那处去。可等到两个女孩子都大了,到了婚嫁的年纪,有这么个漂亮出身又好,家里还有钱的妹妹在旁边衬着,将来徐明梅还怎么说亲事?
季氏心想不如就趁着这次徐明薇要进宫去,慢慢地把两个人拉散了,不黏在一起,久了也就自然生分了。
徐明梅不知道自己母亲已经开始算计着淡化她跟徐明薇的交情了,心里还记挂着贺兰氏在季氏院子里嘱咐她的那几句话,见徐明薇望着马车队久久没有出声,还以为她心里舍不得贺兰氏离开,便绕过季氏,走到徐明薇边上牵住了她的手。
徐明薇其实只是在想徐明柏和徐明樟两兄弟作为大房嫡孙,这次也要跟着长辈们往老家回去祭祖,来来回回这么长时间,那书院里落下的功课可怎么办。又想到这大宅院里头庶子庶女果然不值钱,祭祖这么大的事情,整个徐家除了三房在族谱上记过名字的庶子徐天元能跟着去,其他几房的妾生子女都被留在了家中,没有跟随。
徐家的妾生子是不能跟着嫡子嫡女拍辈分的。像徐明薇这一辈的,不管男孩女孩,都排明字辈。但是妾生子就不同了,另外排的天字辈,名字却是随着各房自己取,徐老爷子并不过问。
妾室所出的庶子要是读书刻苦,倒也能有个出头之日。在族学里文章做的好,便能像三房的徐天元一样,被记到族谱之上,不然就只能同徐家四房众人的庶子一般,到了岁数给一笔银子被放出府去,做什么都好,跟徐家全没干系。
庶女的日子比起庶子来,却是更苦些。徐家的庶子刻苦些还能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庶女们却只能小心讨好嫡母,以期盼嫡母在为自己找婆家时,能多用些心思,不至于随随便便地把自己给嫁了。毕竟像徐家这样的高门望族,即便是身份低一些的庶女,配家境清贫些的官员也是足够了的。
而外头一些小家,庶女被嫡母磋磨死的都有,只要家主不过问,不追究,谎报一声暴毙病逝,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徐明薇刚穿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大房就她和徐明柏徐明樟三个由贺兰氏所出的孩子,等到一岁那年,才在贺兰氏的房里见到了来给贺兰氏请安的几个庶子庶女。
大房的那几个庶子庶女中,竟还有两个跟徐明樟同年的。原来徐天罡回来的时候,也是没有闲着的嘛。
徐明薇看得越多,便越觉得这世道是个男人的天堂,能在外头自由行走,回到家中还有娇妻美妾,左拥右抱的,爽过了拍拍屁股就能走,事后也不用哄不用骗,自然有一堆女人愿意为他受怀胎十月的苦,为他生下一串的孩子。
可怜的不过是女人罢了。
她还在喟叹,忽然手被人拉过。徐明薇朝边上一看,徐明梅睁着一双圆眼正含笑看着她。
“七妹妹莫伤心,大伯母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再说府里还有我们姐妹在呢,空闲无聊了便来找我玩罢。”
徐明薇明白她是误会了,却也不好解释,只能在徐明梅期望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和她的镇静相比,徐明兰便显得失态得多了。她这还是第一次跟家里人分开这么久,初时还不觉得,心里满满都是进宫的激动,还嫌弃两个姐姐占了嬷嬷们的精力。可眼下看着马车越走越远,院子里到时候就只剩了她一人,小嘴一瘪就放开了喉咙哭,还想追着车队去,幸好季氏及时让奶妈子把人给抱住了,哄了好久才哄好。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028
徐老爷子带着一家老小这么一走,偌大的徐府立刻显得有些空旷起来。
徐明梅在自己院里歇了午觉怕徐明兰和徐明薇觉得寂寞,拿了块刚起手还没绣几针的帕子,便带了挽风一起先到了四房找徐明兰。刚走近晴雪居,徐明兰房里的大丫鬟君兰便将她给拦了,陪着笑脸说姑娘累了刚刚才睡下。
徐明梅也不好打扰,转身便要往徐明薇的住处去。
挽风见她走得急,头发乱了,站着帮忙理了一下,忽然听得里头徐明兰问惜时,“那讨人厌的暴发户可走了?”
惜时窘迫地站在门外没回话,挽风垂着手站在一边只当没听见,徐明梅却是转过身朝惜时大大方方地笑了,朗声道,“惜时姐姐,还请告诉五姐姐一声,明梅这就走了。”
屋子里头顿时没了声音。
惜时脸上烧得都快要冒烟了,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最后竟朝徐明梅行了个过年时才行的福礼。
徐明梅不以为意,也朝她还了一礼,叫上挽风,主仆两人这才慢悠悠地离开了。
惜时看着徐明梅的身影在拱门后终于看不见了,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刚刚那样的场面,真是尴尬地让人恨不得能在地上挖个洞躲进去。
徐明兰这时从里头探出脑袋来,确定徐明梅不在了,扭头便冲惜时发脾气,骂道,“刚刚人还没走远,你怎么也不出个声提醒下?就背后说这么一句,还被人给听见了。”
惜时低头立在门边并不做声。屋里几个小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姑娘脸上不高兴,也都不敢说话,都垂了眸缩到了一边。
整个晴雪居安静得仿佛掉根针下去都能听得见。徐明兰骂了一阵出了气,这才歇住了。惜时看她脸色缓和了些,试探性地劝道,“六姑娘的好脾气在府里是出了名的,奴婢看她走的时候也没生气的样子,姑娘不如晚些时候再待她亲热些,说几句软和话,这事情或许就揭过去了。”
徐明兰白她一眼,啐道,“甚么人,也值得费心去巴结?我爹爹可是官身,二房伯伯又是什么?便是我娘,也高出二房伯母不知道多少,这样的荒唐话不必再提。”
惜时这就不明白了,既然不是担心六姑娘将那句话放在了心上,那自家姑娘是做什么这么生气?不过她也不敢问,不做声地退到了一边。
徐明兰嘴上虽然说徐明梅讨厌,是暴发户,其实心里不知道多少艳羡。家里虽然富贵,可那富贵是给外人看的,每个月的月例也就那么些,要买一只景粹阁出的头钗都要存小半年的月例。凉氏又是个爱儿子的,那点嫁妆私房钱都补贴到了她哥哥徐明枫的身上,是断不可能割肉给她买首饰的。
用凉氏的话来说,小孩子家家的,年纪又没到,那么好打扮又有什么用?将来省下来的银子,还不是要添到她的嫁妆单子上去的?
凉氏后头还有半句话更伤人,“你便是再打扮,能越得过去你七妹妹不?还不是白瞎了这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