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你妈没教过你,到人家做客的时候不能坐到人家床上吗?”秦梦阑放下手中的包,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秦晴又不是傻子,躺在床上鄙视着这个房间的主人:“这是我爸家啊。我爸的家就是我的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秦梦阑没有理她,径自挪了一张椅子到衣柜旁边,准备站在椅子上看看衣柜上有没有她要找的东西。
“你是说我没家教吗?”秦晴后知后觉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身上这件触感极好的睡衣,继续蹬鼻子上脸:“有家的人才有家教。秦梦阑,你有家吗?你没有家,也没有爸妈,居然好意思说别人。”
秦梦阑在衣柜上摸了又摸,真好,给她摸到了。
秦晴有点儿诧异于秦梦阑过于平静的反应,反过来质问她:“哎,你找什么呢?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秦梦阑从衣柜顶上抽了一副羽毛球拍下来,在手掌心里垫了几下,满意道:“不错,用着蛮顺手的。”
“...”她说这话什么意思啊,秦晴有些纳闷。
狭小的十平方卧室里,秦梦阑转了转脖子,挥了挥手臂,做好了充足的热身运动,开始盘问床上的秦晴:“你们今天过来干嘛啊?”
屋外依稀传来妈妈和奶奶的对话声,秦晴觉得底气十足,装也不想装:“能干嘛。这个房子是属于我爸的,给你住了了二十几年了,今天我们要收回来。”
“excuse me ?”秦梦阑气得想笑。
“本身就是啊。爷爷偏心,留了这栋房子给你。但是按照法律,这个房子是应该子女共享的。你妈都死了,这房子就应该是属于我爸的!”
跟一个法盲讲话,等同于跟一坨屎亲吻。
舅舅十几年前就为了房子的事情将外公气得死不瞑目。不为其他,就为房主的名字变更成了秦梦阑。舅舅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尤其是在知道这栋老房子能卖到两千万的时候...
外公从来没有偏心过。他能掏二十万给章耀华做生意,自然也能掏更多钱给自己儿子疏通关系。当年外叔伯秦彐木走得早,将现在毕弛家住的房子留给了外公。舅舅结婚早,外公理所当然将这栋面积大,靠着湖,比家里的老房子还要敞亮通透的老房子留给了舅舅。可是舅舅呢,觉得老房子不值钱,95年的时候偷偷卖给了毕弛爸爸。
想想当年外公□□的心情,应该跟现在的秦梦阑一模一样。不仅如此,舅舅一家后来买的十八层公寓,也是外公掏的首付。
秦梦阑实在是不想跟秦晴这样的智障互喷嘴炮,举起羽毛球拍就招呼了过去。
秦晴一脸懵逼得看着自己的好表姐对她扇球拍,放声尖叫道:“tmd你敢打我?!”
屋外的舅妈听到了动静连忙来帮手,结果扭了一下门把手,发现门在里面锁上了。
舅妈敲了敲门,焦急道:“梦阑啊,我们有话出来说,别锁门啊。”
“我就锁门了,怎么样?我就喜欢锁门收拾垃圾,你管得找?”吼完这句话,秦梦阑径自踩着鞋子上床,拽着秦晴头发一通狂揍。
秦晴:“......”屮,说揍就揍,能不能给一点暗示。
作者有话要说: 满十的章节,你们懂的。
☆、坐骑
一个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 让她倒个垃圾都能抱怨上天的秦晴。一个是自小买油买米、因为经常打网球所以臂膀有力量的秦梦阑。然后力气小的人两手空空,力气大的手上拿了一副羽毛球拍。
高下立分,输赢立现。
秦梦阑一把拽着秦晴头发,拉着她的头往床顶头的沙发垫上撞。
沙发垫太软,头撞上去没有什么真实的触感,秦晴的叫声却猪嚎一样惨烈:“妈, 爸, 秦梦阑打我, 快来救我啊。”
“厉害啊, 秦晴。你都多大了啊,被人揍了只知道喊爹喊妈。”想到小时候明明是秦晴欺负的自己,舅妈却不分青红皂白恶人得先告状, 隔三差五得来找妈妈不痛快。
秦梦阑越想越气,一脚蹬到秦晴身上, 然后上手扇球拍。
“咚咚咚”的敲门声就在耳边, 舅妈在门外骂道:“秦梦阑, 你个作死没家教的东西, 开门啊,是不是想打死我们家秦晴?”
其实仔细想来,秦晴应该是照着舅妈的模子长的。好吃懒□□挑事, 拜高踩低欺负人,看谁不顺眼就用闲言碎语挤兑谁。
如果不是舅妈说她“没家教”,秦晴怎么会跟着说她“没家教”?
同理,不是舅妈说她妈妈是“□□”, 上小学的秦晴又怎么会到处诋毁她妈妈是“□□”?
秦梦阑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直接对着卧室门踹了一脚,警告外面的人:“张小玲,你等着,打瘫你女儿我再出来收拾你。”
“......”张小玲看了还在沙发上睡觉的丈夫,气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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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散伙饭定在了大观天地的金钱豹,因为说好了是大梁公子请客,班上同学都很自觉得带上了家属。浩浩荡荡得包了一片相对安静的坐席,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说着一些尽量听起来不伤感的离别之言。
梁成砚来得晚,也是孤零零一个人来的,一进门就遭到了全班同学的嘲笑。
班长第一个带头起哄:“哎,小砚砚,我们外院的模范生呢?”
“什么外院的大美女,说得多小家子气,人家秦梦阑明明是我们宁大数一数二的大美女!”
“就是,不能说人家美女架子大,只能说明我们大梁公子在女朋友那儿没有威信。哈哈,只有□□~~”
梁成砚捞了个相对容易走人的位子坐下,实话实说道:“基于历史和经验,我不会带她出来应酬。尤其是让她假装很高兴认识你们,让她假装很享受跟你们吃饭,真的,想想我都不忍心。”
顷刻间的,餐桌上的离别惆怅变了味道。
大家伙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气得纷纷拍桌子:“梁成砚,我原本以为你就是嘴坏人不坏。谁知道到了毕业这一天我才发现,你丫就是天生的腹黑嘴毒坏心眼!”
“......你那舌头,也在美国换成新的了?”
“你以后要是被15级的学弟们打,不要找我们帮忙啊。真的,我们14级的丢不起这个人。”
大家说说笑笑有一搭没一搭得相互损着,直到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走进餐厅,所有人都安静了。
梁成砚面色平和得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态。
“薛峰?!弄瞎了梁成砚的眼睛你还有脸来蹭饭?”嘲归嘲,班长最疼惜他的小砚砚,所以第一个站起来赶人。
当年实验出了事故,学校给不出结论,只给出了统一的处罚。到底是薛峰干的还是赵子齐干的,没人说得清。事故的发生时间就在复旦研究生毒死室友的事后不久,整个宁大的领导都在担心害怕,害怕舆论将这个事故捅到大众视野里。就像119碎尸案一样,每年都会被人拿出来讨论一番。班主任顶不住上面压力提醒大家谨言慎行,不要毫无证据得在网上传播事实真相。可是大家没有证据也猜得出来,比起隔壁班阳光开朗的赵子齐,凶手八成是孤僻冷傲、没有面子却极要脸面的薛峰。
薛峰和赵子齐是一起被学校开除的,但是不知道薛峰的后台有多硬,说好了开除学籍的最后还是跟他们一起领了毕业证。
薛峰像一个万箭齐发要被戳穿正中的靶子,孤零零得承受着众人审视的视线。大家都在刻意得冷落他,没有人跟他打招呼,也没有人请他入席。
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肮脏得发臭的过街老鼠。
薛峰挺直腰板,双眼发涩得看着人群中那个最平静的人:“梁成砚,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能出来一下吗?”
大家都反感得蹙起眉头,班长则直接阻止梁成砚起身:“别去了,万一他又耍什么阴招呢。这次是赔上你的鼻子还是嘴巴?”
从薛峰进来的那一秒,梁成砚就平静得不像一个当事人,星亮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儿受过伤害的阴影。
他点了点头,示意紧张得发抖的薛峰:“可以。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先接一下女朋友的电话。”
担心他的同学们表示:“......”他的病源,不是眼睛,是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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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梦阑将秦晴打趴在地,然后一屁股坐在她身上,回忆起往昔:“秦晴,是不是从小到大我对你太客气了,以至于你这么看不起我?”
被她坐在屁股下面的秦晴张了张口:“......”竟然没有力气讲话。
秦梦阑用手拍了拍秦晴的脑袋,摆的姿态像极了一个飞仙抚摸她的坐骑,只是力道大了一点点:“有一次你跟张心怡在街上逛街,我往你们身前一站,张心怡吓得掉头就跑。你当时就站在旁边,你就不问问张心怡为什么怕我怕成这样吗?”
没有力气讲话的秦晴表示:“......妈妈,快来救我,秦梦阑坐在我头上放屁。”
秦梦阑很低俗得解释道:“正常人每天都要放十几个屁。没有屁,说明你肠胃不正常。秦晴,你不是吃shi长大的吗?吃个屁算什么啊。”
敲门的人已经换上了力大无穷的舅舅,“哐哐哐”不停歇的敲着门板,脾气暴躁得仿佛要拆了她的家:“秦梦阑,你在里面干什么!有本事出来看我不揍死你个没娘养的。”
外面人骂一句,秦梦阑就踹他女儿一脚,然后欢快得喊话道:“舅舅啊,你歇歇吧,欠人家高利贷居然还有力气揍人。劝你悠着点啊,小心我叫追债的人过来。”
秦可筠顿时反应了过来:“我就说他们怎么找到单位里来的,原来是你告诉他们的。死丫头,你给我滚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打自招的话全都倒了出来,外婆也不是傻的,瞬间惊呆了:“你,你欠了高利贷?我就说你们一家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回来,原来是欠了高利贷!可筠啊,你怎么借高利贷呢?你怎么敢借高利贷啊!”
舅舅连忙倒苦水道:“妈,不是高利贷,是四十五万的烂账。转款给我的人认定我贪了他的钱,不知道打哪儿找了道上的人跟我要账。妈,你只要帮我腾出四十五万块就行了。”
外婆的声音气得发抖:“我哪里来的四十五万啊?我一个死老太婆哪里来的四十五万啊?!”
秦梦阑冷冷得在房间里听着,忽然明白了这波追债人是谁派过去的。不是章耀华,就是章耀华的家里人。
似乎为了验证她的猜测,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跟她有过一节课缘分的章予瑙发了一条长微信:大妹子,听章耀华同志说了当年的事情,我老妈和老妹都松了一口气。虽然我老妈老妹脑子有洞看不清楚问题,但是我看得清,问题绝对不是出在你身上。这些年你过得很苦,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过得一点儿也不轻松。这是我们全家的错,我们也愿意承担这个责任。试想一下,以你的智慧,如果每年都有五万块打到你账户上,你也不会一直误解我爸爸。我愿意向你保证,我一定会用各种手段帮你讨回四十五万块。
秦梦阑无比郁闷得看了一眼屁股下的坐骑:呵呵,讨的哪门子债啊,最后还不是讨到自己身上来了。
章予瑙看她没有回复,连忙又发了一个署名为“大妹子你听我说”的红包来。
秦梦阑手贱得点了开来,然后悲催得接收到了新一波感情泛滥的表白:大妹子,很感谢你能理解我。希望以后我们不仅能做名义上的兄妹,还能做真正的兄妹。我已经有一个妹妹叫予珍了,这样吧,以后我叫你“予心”。怎么样?“予心”这个名字衬不衬你?以后谁欺负你你告诉哥,哥一定收拾得他满地找牙。
不得不说,光凭他这点厚脸皮,长荣化工也能在章予瑙的手上走得更长更久。秦梦阑那一点儿可贵的耐性都被他磨光了,反手包了一个等价的红包回去,署名为:“滚你妈蛋”。
屁股下面的秦晴已经懒得挣扎了,哭啼啼得趴在地上发呆。
门外的争执声也小了很多。不过没过多久,敲门声又在耳畔响起了。这一次,是外婆敲的门。
“梦阑啊,放了秦晴吧。你舅舅只是欠了人家四十五万,不是高利贷。我们抵押房子向银行借款就行,回头让你舅舅慢慢还你。”
慢慢还...
什么叫慢慢还....
直接说让她来还就是了...
吃过那么对亏,尝过那么多苦,为什么外婆就是记不住舅舅一家的尿性呢?
空调明明都已经关掉了,可是秦梦阑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冷意,一股由内而外散发的冷意。这股冷意,都影响了她坐在秦晴身上的坐姿。
秦梦阑告诉门外的外婆:“婆婆,我不妨告诉你实话。那个四十五万是章耀华偿还给我妈的钱,七年来,每年五万,是转给我做生活费的。我舅舅用这笔钱送了秦强出国,然后发现钱不够,又跟章耀华要了十万。如果不是我捅了章耀华的财路,章耀华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真相,然后每年给他们一家五万块。这就是我舅舅,知道我过什么日子还能瞒下我生活费的舅舅。”
门外又响起了一片激烈的争执声,但是门外的声音远没有屁股下面秦晴的声音大。
秦梦阑蹙眉道:“秦晴,骂人的应该是我,你嘀咕个什么东西?”
秦晴两手拍地,哭嚎道:“我爸重男轻女,宁愿花钱松秦强出国,都不远花钱让我上个大专!我恨他们!我恨死他们了!”
“......你们自私的人啊,脑回路是真得清奇。”秦梦阑坐在她身上,屁股都要坐麻了。
过了十分钟,外婆再度敲响了房门。
秦梦阑大约是已经接受了,异常平静道:“婆婆,你说。”
“梦阑啊,这四十五万,你不要跟你舅舅要了。这钱原本是你外公的,如果不是你妈找了章耀华出来顶包,今天也不会出来这笔乱账。冤有头债有主,你找秦彐森吧。”
秦梦阑闭上眼睛,眼泪水就不争气得溢出了眼眶,蔓延了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