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外婆没有回应。
“婆婆,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是我妈不知廉耻才气死了外公?”
门外的外婆依旧没有回应。
秦梦阑一把打开卧室的门,泪眼婆娑得看着一屋子的人,带着满身恨意得看着他们:“好,我不要这笔钱了,我也不要这个家了!”
“......”秦可筠顿了顿,眉飞色舞道:“你是说,你不要这栋老房子了吗?”
秦梦阑擦了一把眼泪水,然后高抬腿,踹了她舅舅一脚。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个章节的红包我明天补,今天赶着去吃饭嘿嘿嘿
☆、良心和公道
梁成砚走出餐厅, 站在人流量较少的走廊边上,接通了女朋友的电话。
“吃过晚饭了吗?”梁成砚照例先关心一下三餐。
自动扶梯上走出了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在热闹的购物广场里显得异常扎眼。之所以说他扎眼,不仅是因为他身上的西装与他的气质不符,连带着眼神、气场,包括走路的姿势, 都不像一个办公室里久坐的中年人。他步伐稳健得走到梁成砚身边, 然后静静得站在一旁, 不发出任何声响。
一听到梁成砚温和的声音, 秦梦阑就不知道为什么撑不住了,嚎啕大哭了起来:“舅舅他们一家欺负我。他们不但不还钱,还想吞了外公留给我的房子。”
梁成砚蹙起了眉头, 脸色不见得好看,但是声音依然温和:“梦阑, 你先回学校, 这件事我来处理。”
看一人的承诺能不能兑现, 首先要看的, 就是给出承诺的这个人是谁。
秦梦阑自然也清楚,比起章予瑙那种追债只会找高利贷公司的二傻子,梁成砚这种见惯了金融风暴的集团二代, 如果插手,舅舅一家会有个非常壮烈的结局。
比起壮烈,她更希望他们在壮烈中反省。
擦了眼泪水,秦梦阑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没有我同意, 舅舅他们改不了房子产权。现在他们一家死皮赖脸得住在这儿,蹭吃蹭喝不说,还动我的东西。短时间里我是不想回这边了,就是想问问你那儿有没有仓库,我把东西都搬过去。”
这倒是意外之喜,梁成砚的脑子转得极快:“用不着仓库,放我公寓就行。你先让苏珊收拾一下东西,我马上安排搬家公司。”
“.....”挂断了电话,秦梦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蠢。
找个放东西的地方么,毕驰家难道不行吗?
非要舍近求远,找个搬家公司搬到度假村去......
梁成砚挂断了电话,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得干干净净,转身问身后的西装男:“都拍到了?”
西装男弯了弯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东西,压低了嗓音回复他:“是的。从16年3月开始,每个月都拍到了。”
梁成砚伸出他吸血鬼一般妖娆细长且没有血色的手,接过西装男递过来的u盘。
“明天你就回安保组吧。”梁成砚淡淡道。
“是。”西装男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转身消失在了人群里。
薛峰蹒跚着走了过来,看着西装男消失的方向,似乎想起了什么:“我记得这个人。爆炸那一天,他是第一个冲进来救你的。”
梁成砚将u盘收进了口袋,不置可否:“他是大梁的保镖。爆炸那一天,正好他当值。”
然而保镖的警惕心再高,反应力再快,终究防不了险恶的人心。
大观天地里四处都是热热闹闹的人流,唯独他们站立的这个角落,安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薛峰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闷着声音说了出来:“谢谢你,谢谢你帮我跟学校解释。”
梁成砚略略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感谢提不上一点儿兴趣。
说完这一句,薛峰憋了长时间的愤懑就在一瞬间爆炸了出来:“梁成砚,请你相信我。如果真要是我和赵子齐当中的一个人干的,那个人一定是赵子齐。爆炸的时候我就跟你站在一起,我也被炸伤了啊!为什么班上的同学会这么蠢?!赵子齐站那么远,一点事都没有,他们居然还是怀疑我?!”
梁成砚不否定他的话:“你自己说了,班上的同学蠢。”
薛峰激动得眼泪水都流了出来:“梁成砚,对不起。你明明是班上看问题看得最清楚的那一个,上学的时候我却总找你麻烦。觉得你喜欢装逼,到哪儿都喜欢炫耀.......”
人一激动,就容易说大实话。
梁成砚打住了他的大实话,脸皮有些发热得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薛峰,治眼睛的这几百天里,我想了很多。你是个清高的人,你有你的原则和底线。即便是你真得看不惯我,也不会在仪器上做手脚。”
“你是这么看我的?”薛峰擦了擦眼泪水,眼睛发亮得看向梁成砚。
梁成砚点了点头:“嗯。你想要的是比我会装逼,比我会炫耀。毁了我,你不能模仿,更不能超越。”
“......”薛峰沉默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除了爱装逼,梁成砚的嘴巴也很毒呢。
梁成砚的视线投到了购物广场的一楼大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从大门涌进来,然后分散到各个店铺和楼层里。粗略看来,购物广场的客流分为三种:第一种是为了某种消费目的走进大厅,中途被迷人的衣服或者餐饮吸引进了其他店。第二种是直奔自己消费的目的地,看也不看周围一眼。第三种,则是漫无目的得在广场里飘荡,期待在飘荡的过程中找到他喜欢消费的东西,或者,能消费的东西。
没瞎之前,梁成砚是第三种人。
“我眼瞎的时候,女朋友跟我聊过一个化学系的推理故事。说是有两个兄弟为了争夺父亲遗产,明争暗斗无所不用。有一天,哥哥请弟弟喝威士忌。弟弟认为威士忌里面有毒,不肯喝。哥哥为了说服弟弟,自己仰头喝了半杯。后来,弟弟死了。”
薛峰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你现在是跟我炫耀你有一个女朋友吗?”
梁成砚忽视了他无厘头的问题:“凶手显然是哥哥,但是警察没有证据抓他。因为那杯威士忌,哥哥也喝了。”
“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哥哥在冰块里投发了□□。他喝酒的时候冰块尚未融化,酒里没有毒性。但是弟弟喝的时候□□毒素化开了,自然必死无疑。”
故事讲到结尾,梁成砚眯起眼睛,神色复杂得说出了他真正的心里话:“有人给我准备了一杯威士忌,让你和赵子齐喝上半杯,为的就是让我喝掉有毒的下半杯。”
薛峰苦笑了一声,评价道:“化学系的故事真是浅入深出啊。”
班里的几个男生担心出事,从金钱豹里走了出来,招呼梁成砚道:“能专心致志得跟我们散伙吗?”
“就是,吃个散伙饭啊,有必要一边散一边吃吗?”
梁成砚笑了笑,示意自己马上就回来。
拍了拍薛峰肩膀,梁成砚临走前告诉了他真相:“说出来怕你不信,给我准备那杯威士忌的,是权安东。”
薛峰愣愣得站在原地,感觉一阵寒风从裤筒缝隙里涌了上来,自下而上得窜进他的衣服,钻进他的皮肤,最后,冰冻住他沸腾奔涌的血液。
不是赵子齐?
竟然不是那个表面阳光其实内心阴暗的赵子齐?
薛峰似乎想起来了,每次做实验,无论是开始还是结束,权教授都会让他做好仪器检查工作。检查之后一定要在登记簿上写上他的名字和时间,一点也不能落下。那个时候他还想不通,不就几个砝码、几个游标卡尺么,有必要检查一遍又一遍?
如今想来,难道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被权教授算计上了吗?
为了让人不怀疑到他身上,一个背锅的人不够,还让赵子齐跟着他一起背?毕竟直至刚才,他还觉得是赵子齐一手策划的。
然而,权教授手把手得教他们做实验,一丝不苟的模样还深刻得保留在薛峰的脑海里。
忍不住怀疑这件事的真假,就像忍不住相信权教授是真凶一样。薛峰颤抖着问了梁成砚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了什么权教授要这样害我们?而且,害你一个就够了,为什么还要陷害我?”
一脚已经迈进餐厅的梁成砚顿住了身形,转过身来眼眸无光得看向薛峰。贵公子的脸上浮现出了难得一见的讥讽,似乎也有些认同班上同学对于他的厌恶。
梁辰砚不介意告诉他实话:“为了非法营利,他可以害我。为了保住他的非法营利,他也可以害棋子。只是班上同学这么多,你的性格在这里,表现在这里,最适当他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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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来得很快,来的时候还顺带了十几个纸箱。戴上麻布手套,撑开纸箱,安妮走进秦梦阑的房间,蹙眉道:“原以为你东西很多的,谁想到只有这么一点。”
秦梦阑指了指旁边盯着人家老美打量的秦晴:“我小时候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被她搜刮过去。你先收拾吧,搬家公司过会儿就到。”
被指名道姓的秦晴翻了个白眼,龇牙道:“切。”
安妮“哦”一声,爽快得整理起东西来。大到床上的被褥,小到吃海底捞送的一根发绳,都不偏不漏得收了起来。
秦梦阑也没闲着,当着外婆舅舅舅妈的面脱秦晴的衣服:“来啊,睡衣还给我。你穿过的我当然不会穿了,但是我撕烂了也不会便宜你。”
刚被揍过一顿,秦晴太怕这种身体接触了,连忙鬼哭狼嚎得在躲在她爸妈身后。
外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抓住梦阑的手,规劝道:“你干什么要搬出去啊。你舅舅舅妈他们就在这里住几天,等高利债的人走了他们就会回家住了。”
秦梦阑挣脱掉外婆温热的手掌,面无表情道:“不会啊,我不会让追债的人走的。他们一天不还钱,就一天别想回到自己家。”
外婆急得直跺脚:“他们哪里有这么多钱啊?梦阑,听听婆婆的话。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舅舅以后也不会再贪你钱了。”
“他们怎么没钱了?他们家那套18楼的房子也有一百二十个平方呢,卖掉二十个平方就能还了我的钱。”秦梦阑得意洋洋得看着舅舅和舅妈,一点儿余地也不想给他们留:“老房子写的是我名字,一天是我的,它就永远是我的。想改所有权?舅舅,舅妈,等我死了再说吧,虽然不知道明年的清明节需不需要给你们烧纸钱。对了,你们想在这儿住多久,就住多久,甭跟我客气。反正你们也不知道什么是‘非法侵入住宅罪”,回头坐牢的时候就知道了。”
最终,秦晴身上的睡衣被秦梦阑大力得扒了下来,秦可筠一家也跟着明白了过来。
秦梦阑要的不是钱,是二十多年来他们一家欠他母女的,良心和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 跟有狐臭的同事争斗起来了,,,
我的错,,,鼻子太灵敏
☆、迷妹
想要起诉秦可筠一家“非法入侵住宅”, 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难。
大梁律师给出来的回应是秦可筠出示了一份房屋租赁合同,秦可筠是承租方,秦梦阑外婆是出租方。也就是说,秦可筠一家是“付了房租”住进去的,并不是非法入侵。
秦梦阑听了之后直翻白眼,真好奇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这辈子摊上了这样一个舅舅。
梁成砚听了没什么感觉, 就是脑子转得比她快:“没有户主签名的租赁合同无效。你们继续跟踪, 我不信他们能出示户主签名的租赁合同。”
“户主”含情脉脉得看了梁辰砚一眼, 觉得他面无表情处理事情的时候特别帅。
律师表现得有些为难:“我们也想证实合同无效。但秦小姐的外婆不愿意配合,一直在赶我们走。对了,她老人家还让我们捎句话给秦小姐。”
“嗯, 您说。”想来不是什么好话,秦梦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羞赧。
律师说话比较含蓄:“如果我们再出现在您家里面的话, 她老人家会采取一些极端手段。”
秦梦阑张了张嘴:“......那算了。谢谢您跑这一趟, 我再想其他办法。”
一个老太太能用上什么极端手段, 无非是要死要活的威胁手段。
外婆是偏心的, 比起外孙女,她更喜欢自己的儿子、孙子。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医院休养,比起床边几天没睡的外孙女, 外婆心心念念的仍然是自己的儿子、孙子。
外婆是偏心的,可她又是真心的。为了给外孙女交上学费,六十岁高龄的她会出去帮佣洗碗。为了让外孙女睡上一个好觉,她能一个晚上不睡觉, 眯着眼睛给秦梦阑扇蒲扇风。怕耽误外孙女学习,她能忍痛忍上几个小时,等秦梦阑吃过饭了再去医院看病。
秦梦阑可以狠心将舅舅一家往卖房的绝路上逼,但是狠不下心连累外婆。
外婆是爱她的,只是分了先后,分了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