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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贵妃脸色大变,急忙叱道:“你胡说,本宫如何知道此事?定是你受人所托栽赃陷害。”
    元祯神色泠然,“他未曾说谎,事实确是如此,娘娘若不信,大可以亲眼瞧瞧。”
    赫连柔瞥了一眼,笑道:“怪道只有贵妃娘娘和安王毫发无损,原来其中有这般关窍,真是令妾身大开眼界。”
    高贵妃恨恨的看向她,顾不上与她分辩,且跪在成德帝跟前说情,“陛下莫信了奸人胡言,妾身对您忠心耿耿,绝无半分越轨之心。”
    赵皇后冷冷道:“贵妃所言谁是奸人,莫不是是指太子?”
    高贵妃哑然不言。她的确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好亲口说出来。
    其实说不说都一样,适才她所言被人栽赃,不正是暗指太子陷害她么?连傻子都听得出来,更遑论是陛下。
    傅瑶此时倒为元祯捏了一把汗,帝王猜疑之心最重,高贵妃虽是疯狗乱咬人,可皇帝未必不会听进去。
    她看了看元祯,见他脸上一派清明平静,正因行得正站得直,才对高贵妃的话无动于衷。
    成德帝侧首问道:“可有旁的凭证?”
    “没有了。”元祯答道。
    那幕后之人做得甚是隐秘,若非他一时机敏嗅出了气味的不寻常,恐怕连马血这一道关卡都会被忽略过去。
    成德帝沉思了一会儿,道:“贵妃和安王受了惊吓,传朕旨意,送回京好好安养罢。”
    傅瑶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此事都是高贵妃的嫌疑最大,就算证据不足无法定罪,但皇帝此言一出,摆明了不再信任她们。
    无论高贵妃,亦或安王,从此都再无法与太子争竞了。
    高贵妃更是神色骇异,她最清楚这道旨意的关键,所谓的安养,其实与幽禁无异,她此生恐怕都别想出漪澜殿了。
    安王也别想出得王府!
    皇帝竟因为这一点疑心,要亲手断送她与元祈的前途!
    高贵妃心中大恸,她自己已经这样了,可是元祈,他还那样年轻,怎么能在王府里老死?
    高贵妃跪倒在地,死死抱住皇帝的靴角,眼角含泪的望着他,想借着自己已经残损的容貌,唤来皇帝最后的一点怜惜之情。
    皇帝却只是厌恶而疲惫的看着她,吩咐侍卫道:“带她出去。”
    高贵妃浑身瘫软的倒在地上,像一条枯竭干涸的鱼。
    傅瑶看着很是震动,莫名的倒想起一句唱词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她是亲眼见证过高贵妃的风光的,原来花败也不过一夕间。尽管她是自作自受,而傅瑶从此也再无后顾之忧。
    夜已经深了,众人也陆续散去,只怕经过这样的惊吓,回去后许多人都无法安枕。
    傅瑶也是如此,倒不全是出于惊吓,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隐忧。
    一只胳膊搭在元祯胸膛,傅瑶歪着头问道:“殿下觉得此事真是贵妃与安王在背后操纵么?”
    元祯打了个呵欠,“管他是不是,反正你我也遂愿了。”
    傅瑶忧心忡忡的皱着眉,“但这样也太简单了……”
    按照推理小说的套路,越是当证据都指向一人的时候,越代表那人无辜。倘若有人在背后设局,而高氏母子不过是替罪羔羊呢?
    “我不知里头是否另有隐情,但我敢肯定,北蕃王在里头撇不了干系。”元祯目光幽深,“这样大的阵仗,费了多少马血,恐怕以高氏的能力还做不出来。”
    何况引来狼群也非易事,或许有熟悉地貌的人从中布阵,才能设下如此庞大的陷阱。
    傅瑶听着倒陷入沉默,照这般说辞,即便高氏走了,风波也不会止息,平平静静的日子就这般难得吗?
    仿佛年纪越大就越是担心未来,从前初初入宫,她满心里计较的都是自己的得失,旁人怎样都与她无所瓜葛。可随着日子绵长,岁月流逝,她反而越来越牵肠挂肚起来,仿佛不单为自己一个人活着,还得为两个人、四个人甚至更多的人活着。
    放在从前,她大约会大大落落地说出做寡妇也无妨这样的话,可现在,却是一份性命掰作两半使。她不但忧虑自己的生死,也畏惧元祯的生死——她们两个原本就是一体的。
    这般想着,傅瑶觉得今夜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摸索着攀上元祯的唇,撬开牙关,将细嫩的丁香小舌放进去。
    她难得有主动的时候,元祯却不识抬举,反而做起怪来,懒懒的挥了挥手道:“别闹,孤还得睡觉呢。”
    傅瑶将芳馥馥的胸脯靠近他,在他耳边腻声道:“殿下装得挺像,可我倒不信殿下睡得着。”
    言毕,她将纤长五指沿着元祯结实的腰腹向下伸去,动作自然不及元祯那样熟练,可是生涩也有生涩的魅力。而且她身上的确很香,光这股气味就令人着迷——那股血腥味实在令傅瑶难受,回到帐中她就洗了个澡,多用澡豆和胰子,务必要使自己浑身上下都变得香喷喷的。
    姣花软玉抱满怀,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元祯也是个男人,多数情况下,还是个定力不怎么好的男人。
    他翻了个身,就将傅瑶压在身下,反客为主起来。其中滋味就不消细说了,但总之这一夜接下来两人都睡得很好——果然运动有助于睡眠。
    第120章 兄妹
    圣旨已下, 断没有再更改的道理。高贵妃母子很快就被送上马车, 步上昌宁公主的后尘。当然两者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昌宁毕竟是被人护送回京,照样保留着公主权威, 而高氏母子则等同于被人监视, 半分威严也没有了。
    昌宁走的时候傅瑶就没有送她, 这一回同样不想来。无奈昌平执意要拉上她, 大约是怕气氛尴尬,定得有人壮壮胆才好。
    李昭仪也被女儿软磨硬泡的拉了来, 她对高贵妃大约有些同僚之谊, 毕竟大家同为宫中姐妹, 言语里还论及从前的情分。
    高贵妃始终冷笑着不加理会, 只在傅瑶上前告别的时候恨恨道:“本宫是冤枉的, 都是你们在陷害本宫!陷害安王!”
    她神色凄厉,仿佛即将下地狱的冤鬼。傅瑶见这般模样, 倒信了她真是被冤。
    只是一时的冤屈, 不代表高贵妃这个人真正清白,何况从前的事傅瑶都记在心里呢。高贵妃被踩成脚底泥, 于她只会是一件称心如意的事。
    因此傅瑶只淡淡道:“贵妃娘娘一路好走。”
    但愿从此永不相见。
    回去的路上, 李昭仪带些歉意地说道:“她是心绪不佳,说话才这样无理, 你别放在心上。”
    以傅瑶的眼光来看,李昭仪不过是一个再平庸不过的女人,在宫里亦称不上多么出色, 可她偶尔流露出的微小善意,却不得不叫人感动。
    李昭仪实在是个善人。
    傅瑶面向她,真心实意地说道:“娘娘以后会有福报的。”
    李昭仪将女儿的头拢到怀中,叹道:“本宫只愿平儿有个好归宿,这样我晚年也无需发愁了。”
    昌平嗔道:“娘动不动就说这些,好像我真要做老姑娘了。既然这样,我索性此生都不嫁人得了,就在宫中陪着您,也省的您成日牵肠挂肚。”
    李昭仪捶了一下她的颈子,骂她胡闹。
    傅瑶在一旁看着,只微笑不言。其实她很能理解李昭仪的感受,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固然怕她蹉跎了青春,可若昌平真个出嫁,李昭仪只怕又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为人父母总是如此。
    皎皎的年纪还小,当然虑不到上头,可是傅瑶已经开始筹划起未来来。她想她得多留皎皎两年,好好为她寻一门亲事,纵然不是十全十美的郎君,至少得懂得疼老婆爱孩子。不是人人生来都得受苦的,她希望这女孩子一生幸福下去。
    当然,这大概也很合元祯的心意——像一切虎视眈眈的父亲一样,他将所有可能成为女婿的男人都视作仇敌呢,巴不得皎皎终身不嫁才好。这种过犹不及的想头,傅瑶是不会令它成为现实的。
    三人在营地分道扬镳,李昭仪自领着女儿回去,傅瑶也慢条斯理地向太子的大帐走去,却在帐外见到一个伶仃的身影。
    原来是傅琳孤孤单单站在那儿。
    见到她,傅瑶的第一个感觉是抱愧。原本前来的时候,她有心照顾一下这位七妹,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又是与赫连漪的赌赛,又是照顾元祯的脚伤,傅瑶也就不知不觉将这位妹妹忘在脑后了。
    当然也是傅琳的性子实在太闷,又总是垂着头不起眼,根本不容易瞧见。
    不过,她为何没随高氏母子回去?
    傅瑶诧异道:“安王殿下都走了,你怎么还留在这儿?”
    傅琳只怯怯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姐姐……”
    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傅瑶心思敏感,立刻猜想此事与元祈有关。其实元祈与高氏同被皇帝疑心,实施的惩罚却是稍有不同。高贵妃身为宫妃,自当禁足,可元祈仍是名正言顺的安王,只需称病不朝即可,衣食俸禄都不会短了他的。他若是本本分分,皇帝念在父子之情,定会保他做个闲散王爷。
    只是看这样子,元祈恐怕仍不甘心呀!
    傅瑶停了一下,问道:“是不是安王命你留在这儿?”
    既然是被人猜到,那就不算主动泄露机密。傅琳眼睛红红的点头,“他要我得空在皇上皇后跟前说些好话,助他脱困。”
    傅瑶皱了皱眉头,元祈也真是病急乱投医,怎么就想到了傅琳身上?傅琳那沉闷胆怯的性子,照顾好自己都困难,更别说讨好皇帝皇后了。
    但元祈这么扔崩一走,却将麻烦甩给了她。傅琳名义上总是她妹妹,她总不能任由其自生自灭。
    傅瑶甩给她一块手帕擦汗,“安王怎么吩咐你,你不必管了。眼下马车已经走远,再派人护送你也麻烦,这些日子你就挨我住着,衣食我自会负担。皇后问起,就说我舍不得你便是。”
    她盯牢了傅琳,紧紧道:“只是你也别弄什么鬼心思,若不老实些儿,我即刻命人送你回京,只路上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管不着你就是了。”
    傅琳连忙答应着。对于元祈的嘱托,她本就是口应心不应,并非诚意为他效劳,只是碍于威势才不敢违抗。但如今元祈已去,她所依靠的只有这位半生不熟的姐姐,自然也不会自讨苦吃。
    其实事到如今,傅琳也有些怨恨母亲昔日的糊涂,好好的将她往火坑里送,弄得如今进退两难。尽管她自己当时也鬼迷心窍,可总得怪一个人不是——怪不了自己,就只能怪旁人。
    傅琳亦步亦趋的跟在傅瑶身后,如同荒原上的一只小兽。傅瑶看在眼中,对这女孩子倒生出些同情,女子出嫁前靠娘家,出嫁后所能仰仗的就只有夫婿了,元祈那副德行,恐怕傅琳的一生都断送在他手上。
    之后傅琳依旧在营地住下,傅瑶也以太子妃的名义,时常打点照顾她。所幸傅琳自己也安分省心,人不找事,事也不找人。至于帝后,则始终对她十分漠然,仿佛眼中不曾见到这位侧妃——她也实在渺小得几近可以忽略。傅瑶见状,愈发感到等级的森严与生命的微弱。
    周淑妃自从挡了那一击,成德帝对她十分关切,拨了许多人服侍,每日还必定亲往探视。恐怕在皇帝眼中,周淑妃才是对他最情深的那一位——自然,这种话只会令赵皇后倍添苦涩罢了。
    傅瑶得闲也去看望过周淑妃,毕竟周淑妃如今得势,恐怕因着昌宁大公主的事与她嫌隙。但周淑妃对她仍是一如既往地大度亲切,倒叫傅瑶觉得自己枉做小人。
    回来时她又对元祯称赞了淑妃一番,元祯打趣笑道:“母后才是你正经婆婆,你倒亲近起旁人来了。”
    傅瑶扁了扁嘴,“皇后娘娘不待见我,我干嘛上赶着讨嫌?何况淑妃娘娘为陛下吃了这样大的苦头,我去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赵皇后不喜欢她,她同样不喜欢赵皇后,彼此这样深的成见,她要是假做好人上前讨好,那才是生硬且难堪。她也知道元祯有意缓和她们婆媳之间的关系,但这件事实在难办。
    元祯摇了摇头,“淑妃娘娘吃再多的苦,对她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且看她如今多得宠就知道了。”
    这话分明指周淑妃存心不良。傅瑶捶他一下,嗔道:“你总是将人想得那样坏。”
    “我只是不愿将人想得太好。”元祯笑笑,“淑妃这么多年圣眷不衰,不是没有缘由的。”
    “那你呢,你是否真心待我好?”傅瑶仰着脸问道,“你若是真心,为何怀疑别人虚情假意?你若不是真心,就更没脸指责别人。”
    元祯无言以对,只能叱道:“胡搅蛮缠!”
    当然是胡搅蛮缠,元祯自是真心对她好的,傅瑶也清楚这一点,若说为了利益,她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利益好获取,图什么呢?
    不过周淑妃……傅瑶本来很钦佩这位娘娘,可是被元祯这么一说,搅得她也疑疑惑惑起来,周淑妃的温柔痴情可能是装出来的么?可是装一辈子,未免太艰难了罢。
    有一点元祯却是说得很对,周淑妃这回的确因祸得福。与帝王的盛宠比起来,胳臂上的一点小伤就算不得什么了,昌宁更是好福气,早早地就被送走,压根不用经历这一遭冒险——这种巧合,又容易令人产生微妙的联想。
    *
    北蕃五公主的营帐中,热气正袅袅的自中央弥散开来。赫连漪解下外裳,懒懒的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侍女阿鹤最清楚她的喜好,殷勤道:“是否要奴婢多弄些羊奶来?”
    赫连漪性好奢靡,又最珍视她那一身如玉肌肤,回回浸浴定要用羊奶洗身。自然她身份贵重,这点耗费也算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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