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萤轻声唤道:“林炎!”
陡然听到人声,林炎吓了一大跳,眼神慌乱的四处打量,等他闻声看到几步开外的苏流萤时,眸光一亮,欢喜的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着急道:“小满,是你。真是太好了,我之前听说……听说你被宁贵妃赐给于福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在宫里一直找不到你……”
林炎二十出头的样子,是太医院院判大人林牧的幼子,自小学医,很小年纪就进了太医当差,医术很是了得。
林炎长得斯文,却是个急性子,在宫里当差时,最喜欢抄最近的小路走,所以,当苏流萤在长信宫看到他后,就来到这条往太医院最近的小路上等他。
果然让她等到了。
她苦笑着打断林炎,道:“林炎,我病了,一直烧着很难受。背上也有鞭伤,如果你不忙,能不能私下给我配点药?”
闻言,林炎神情一惊,下一秒,已是抓住她的手腕凝神为她把起脉来。
一刻钟过去后,林炎放下她的手,皱着眉头担心道:“你风寒入体,又邪火攻心,很是麻烦。但你放心,我能治!”
说完,他打开药箱,掏出一个白瓷瓶塞到苏流萤的手里,道:“这是我们林家自配的外伤药,治外伤很有效,你先拿着。风寒药熬好后我立刻给你送过来。”
苏流萤心里一松,吃力笑道:“麻烦你了,我知道长信宫出事,你们太医院如今是最忙的时候……”
“再忙也比不得你重要!”林炎脱口而出,话一出口脸却红了起来。
苏流萤面容平静,仿佛没有听懂林炎话里的意思,道:“药熬好后,麻烦你帮我送到忠贞门下……我这一晚上都呆在那里!”
闻言一愣,林炎这才发现苏流萤全身湿透,顿时明白过来。
心里一痛,他张嘴欲言,苏流萤已是开口向他道别,重新回到忠贞门下跪着,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她也从没离开!
半个时辰后,林炎果然悄悄给她送药来了。
苏流萤喝完药,向他问起宁贵妃小产一事。
“……从贵妃的脉相里诊出,她的小产是麝香所致。可是,娘娘身边的人说,娘娘自有孕后,异常小心,整个长信宫都勒令不许再熏香,寝殿里也找不到此等肮脏物……”
“太子让太医院与永巷令严查此事,一定要在圣上归京之前查个水落石出。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着实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而圣上长则五日,短则三日不到就归京了……”
说起此事,林炎头痛不已。
苏流萤静静的听着,脸上平静无波,脑子里却有一道亮光划过——
她眸子幽冷透亮,一瞬不瞬的盯着林炎,缓缓道:“林炎,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她的请求,林炎那里会不答应,想也没想就回道:“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见他这么爽快,苏流萤反而迟疑了。
下一刻,她终是咬牙道:“我要麝香!”
☆、10
听苏流萤要麝香,林炎惊诧的合不拢嘴,脱口而出:“你要它干嘛?”
下一秒,他似乎想到什么,脸瞬间白了。
“如今整个后宫都在为宁贵妃小产一事人心惶惶,永巷令也在派人搜查一切可疑之人,若是这个时候让人发现你身上携有麝香,就是死路一条!”
说完,他身上直冒冷汗,坚定道:“这个忙,我不能帮你!”
苏流萤脸色白得瘆人,眉眼间决断坚定,冷冷道:“就算宁贵妃的小产与我丝毫关系也没有,你以为她就会放过我吗?还有于福,你愿意看到我嫁与他做对食吗?”
林炎怔怔的看着她,哑然失声!
片刻后,他声音带着一丝颤音,咬牙道:“好,我帮你,但你要告诉我你要它做什么?”
苏流萤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
此事干系重大,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自己是穷途末路的最后一拼,却不能搭上无辜的林炎。
而且,他的双手,只能救人,不能——杀人!
她的声音淡如青烟,“这是我自己的事。”
轻柔的声音带着绝决的执拗,让林炎一点办法也没有。
因着宁贵妃小产,倒是暂时让她忘了继续折磨苏流萤。第二日,她没有再被关进暴室,回到了永巷。
于福也没有功夫找她麻烦,但那晚他的手摸在她脸上的恶心感,一直像最可怕的噩梦纠缠着她,让她如蛆附体,不得安生……
入夜后,林炎悄悄给她送来了她要的东西。
他看着她担忧道:“你想做什么,我帮你。这东西……女子最好不要碰沾。”
苏流萤凄凉一笑,“我已无路可走!”
得到贵妃小产消息的慧成帝,果然快马加鞭回京,于三日后的傍晚回了宫。
一下龙辇,慧成帝就去了长信宫,安抚失子的宁贵妃。同时处罚了长信宫一众服侍的宫人,每人领三十大板。并下旨,让大理寺严查宁贵妃小产一事。
一时间,整个后宫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于福也挨了三十板子,被人抬回屋时,却将伺候他的小太监都赶了出去,唤来苏流萤,让她亲自为自己上药,给他擦身子。
他趴在床上,看着惨白着脸站在床头的苏流萤,‘桀桀’冷笑道:“你早晚要伺候本公公,好好学着点。若敢将本公公伺候得半点不舒服,要你的命!”
闻言,苏流萤除了脸色惨白些,面色却是出奇的平静。
她依言上前帮他脱了身上的衣服,帮他涂药……
见她今日这般温顺听话,于福很得意,阴恻恻的笑道:“好好看清为夫的身子,我是你的夫君,我们是要生同衾死同穴的。”
她脸上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死死咬着牙关,身子抑止不住微微的颤抖,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
于福满意的笑了,伸手狠狠的拧着她白净的脸蛋,“以后乖乖的,本公公会好好疼你。”
走出于福的屋子,苏流萤神色大变,胸口憋得难受,扶着墙角呕了起来。
她吐得脸色发青,一双眸子却幽深如井,闪着寒光——
之前,她心中尚有一丝犹豫,可到了如今,她已再无迟疑。
☆、第11章 紧紧相贴
握紧手中的东西,苏流萤折身回到永巷,悄悄去浣衣局拿了一套小太监的衣物,换上后朝司辇局悄悄走去……
顺利潜进司辇局后,她很快就在众辇驾中,找到了宁贵妃出宫那日所乘的翟舆。
她猫着身子靠近翟舆,掀开帷幔一角,将手中的东西悄悄放下……
东西放下那一刻,苏流萤如释重负。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正要原路悄悄撤回,忽然,有亮光朝她藏身的地方照过来,有人厉喝道:“谁人在那里?”
脚步声急促的朝她跑过来,苏流萤全身一震,知道藏不住了,只得拼命往外跑。
幸好她已到了司辇局的门口,一出门就是长长的甬道,她没命的往前跑,如果被抓住,她必死无疑!
夜风在她耳边呼呼而过,身后的脚步声却紧追不舍。她连拐了三四道弯,也没有甩掉后面的人。
眼见后面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苏流萤急得心头‘怦怦’真跳。
一边跑,她心里一边默念,求阿爹在天之灵,保佑她逃过这一次。
慌不择路下,她竟是连前面的来人都没看见,一头撞了上去。
身子撞到人墙的那一刻,她绝望的想,完了,彻底被发现了!
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自己撞到的人,而那人也低下头看向她,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苏流萤怔住了——
她撞到的人竟是楼樾!
后者冷冷的看着她,如墨的眸子淡漠无波,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
见是他,苏流萤怔愣过后心里竟是放下一块大石般轻松不少。
来不及开口请罪,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流萤白着脸四处打量,四周除了高高的宫墙,再无其他东西,更无可以藏身的地方。
最后,她的眼光落在楼樾身上的玄色披风上。眸光一沉,她壮起担子颤声道了声‘得罪’,竟是一把掀开他的披风,钻进了进去。
楼樾全身一震,一旁的南山更是吓得差点拿不住手中的风灯。
他上前正要将苏流萤从自家主子的披风下拉出来,楼樾全身却猛然间僵住了。
为了不被追来的人发现,苏流萤钻进楼樾的披风后,却是从后面紧紧的搂住了他腰身,脑袋埋进了他的腋下,身子紧紧相贴……
也幸得她身子削瘦单薄,楼樾也是身姿欣长,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从外面看,竟不知道披风下藏了一个人。
等楼樾回过神来,追她的人已近在眼前,再将她拉出来已不可能。
楼樾僵硬着双手护住披风的前襟,以免被风吹开,身子也悄悄的往宫墙的暗影里挪了挪……
追苏流萤的人是司辇局的小太监们,见到楼樾连忙恭敬的行礼请安。他们不敢问楼樾,只得向南山打听可曾见到可疑的人。南山装模作样的吃惊道:“方才我看到一个黑影飞快的朝北面去了,我原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原来竟是……”
小太监们得了他的话,不疑有他,飞快的朝北边追去。
脚步声走远,苏流萤从披风里滚出来,跪在楼樾面前,不敢抬头。
“……那个,世子爷饶命,方才奴婢也是逼不得已……”
“你的逼不得已关我家世子爷何干?”
一想到因苏流萤牵扯出来的这么多麻烦事,南山头都大了。
宁贵妃小产一事尚未定夺,虽然与侯府没有关系,但若是贵妃小产当日私下悄悄去过侯府的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只怕整个侯府都得遭殃。
而此事,也正是因为苏流萤而起。
如今,她在宫里被追得四处逃蹿,竟敢躲进世子爷的披风里,真是天生的仇人冤家!
☆、第12章 一并记着
楼樾倒是一直没开口。
他越是这样,苏流萤越是慌乱。
刚才走投无路才会情急的忘了分寸,躲进他的披风里,如今想来,撇开男女有别不说,单是他的身份自己这样做,已是犯上的大罪,何况,自己又一次利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