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大兴土木,修缮府邸,安平郡主琴课结束,跟魏先生告辞,正往外走,萧重步入曲风苑,身后跟着贴身太监吴顺,萧怀滢恭恭敬敬退过一旁,蹲身,“女儿给父王请安。”
“魏先生在屋里?”
魏昭分开珠帘走了出来,含笑说:“王爷来了。”
萧重看着魏昭,体贴地说;“你在北地住习惯了,入夏西南天气热,我看滢儿的琴课改在上午,你别太累了,下午休息。”
魏昭给安平郡主理了理裙带,“王爷,夏季课业也不能耽误,西南夏季热,王爷不知道北地冬季有多冷,当年师傅教我时,数九隆冬,从不缺课。”
魏昭轻启朱唇,声音清柔,令人如浴春风,萧重路上走热了,此刻一下凉快了。
关怀的语气,“等你做了信王妃,事情多了,给滢儿另外找个女先生。”
萧怀滢看看魏昭,又看着父亲,“魏先生以后要做我母亲,就不能教导我了,我这两日很纠结,既想让魏先生成为我的母亲,又想魏先生做我的先生。”
“魏先生做你母亲后,更加要教导你,既是母亲又是你先生。”萧重慈爱地看着女儿。
“那我就不纠结了。”
安平郡主笑容天真无邪,安平郡主半懂不懂的年纪,生在皇家,耳濡目染,小小年纪担心父王那日娶继妃,继母不待见自己,她本身也是敏感的性子,现在王妃定下是魏先生,她乳母一听说这个消息,上香拜菩萨,她听郡主说魏先生对她好,这颗心才落地,郡主是她奶大的,感情深厚。
父女俩似乎都很高兴,魏昭也不想破坏这个温馨的气氛。
“魏先生,你跟父王谈正经事,我不打扰你们了。”
安平郡主朝门口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朝魏昭摆摆手,安平郡主比往日活泼,魏昭笑盈盈地朝她摆手。
萧重看着魏昭,下午院子里梧桐树遮挡,细碎的阳光照在她脸上,肌肤像白瓷匀净。
“这孩子听说你要做她的母妃,不知有多高兴。”
萧重很满意女儿接受魏昭,仿佛他们三个人才是一家人。
院子里晒,萧重负手进屋,魏昭跟在身后进屋。
太监吴顺把怀里捧着的精致的乌木烫金云纹匣子放在桌上,萧重回头对魏昭说:“你说不喜繁文缛节,一切从简,我听你的,这里面有几样首饰放我哪里用不上,我送给你,你看看喜欢吗?”
魏昭走到桌案前打开匣子,一匣子珠宝首饰,魏昭见过世面,搭眼就看出来这些首饰都是宫造的,样式繁复精美,每一样都价值连城,仅一支钗镶嵌的东珠就是罕见的无价之宝,这可不是随便送的礼物。
魏昭扣上首饰匣,“王爷,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既然两人名义上的夫妻,魏昭怎么能要萧重厚礼,有的话还是事先讲明白,魏昭坦诚地说;“不瞒王爷说,我在北安州有许多的买卖,京城也有店铺,收入不菲,这也是我为何不离开王府,寻求王爷保护的原因,我走了,我那些生意搬不走。”
“你收着,女人的首饰在我哪里白放着,都是当年宫里带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我母后给的。”
萧重说得随意,魏昭知道萧重把母后的东西送给她,王府里有侧妃夫人,他一直留着母后的遗物,很珍贵,道;“我先收着,等以后安平郡主出阁,给郡主做嫁妆。”
萧重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她不贪恋富贵钱财,重情重义,燕侯徐曜不知道他失去的是什么,这样想,萧重心情极好,唇角边浮起浅淡的笑意。
“你住的宫殿找工匠修缮,等太阳落了,你过去看看。”
魏昭正想跟他说,她不想动静太大,两人关系不确定性,不愿意有太多牵绊,“王爷,一切从简,清扫粉刷宫殿即可,不必大费周章。”
“你别觉得是个负担,王府早该修缮,既然动土借着这个机会整个宫殿翻修。”
魏昭也就不再说什么。
皇帝圣旨到,册封魏昭为信王正妃,这几日曲风苑人来人往,巴结讨好新王妃大有人在,曹侧妃禁足,收回掌管王府的权利,门庭冷落。
曲风苑的人倒还像从前一样,魏昭告诫玉花不可太张扬,玉花走到哪里,王府里的人都围着奉承,当成副主子一样,玉花心里得意,跟了主子这么久,也知道学主子喜怒不形于色。
这日,发生一件事,轰动整个信王府,信王封地南紧邻大理国,大理国王后得到信王娶新王妃的消息,送来贺礼,这贺礼甚至连整个明德城都轰动了,马车装载着贺礼一字长龙从明德城街道经过,迎来全城百姓围观。
萧重命人唤魏昭到前殿,殿门口挤满看热闹的王府的人,魏昭看着面阔九间进深五间的殿上摆满了一百多台嫁妆。
萧重看向魏昭,平静的目光,隐约有点担忧,“这是大理国王后送你的嫁妆,既然是送你的东西,你自己做主处置。”
魏昭俏脸寒霜,冷眼看着殿上红绸子绑着的嫁妆,“既然王爷说听凭我处置,原封不动退回去,我魏昭不是出不起嫁妆,莫说一百台嫁妆,一千台我也出得起。”
掷地有声,一石掀起千重浪,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哗然,这一百多抬嫁妆可都是上等金贵的东西,几个敞开的匣子里满满的珠宝,东珠个大浑圆,红绿宝石晃眼。
萧重默然地望着她,目光复杂难懂,半晌说;“那就退回去。”
王爷一声命,转瞬间大殿空了,众人纷纷散去。
魏昭站在殿上,不知看向何处,心里想什么,萧重走到她身边,“王爷是否觉得我不近人情,心太冷硬。”
萧重的面相威严,此刻面部线条分外柔和,“既然不开心,别勉强自己接受。”
“你见过她,我跟她很像是吗?”魏昭眸光暗淡了,“我注定成不了贤妻,所以我不该嫁人的。”
萧重诧异地望着她,“谁说你成不了贤妻?”话说出口,突然醒悟,打住话头。
魏昭眼底闪过一抹伤痛,他疑惑自己看错了,她垂下头,他也没看清楚,良久,萧重说:“每个人标准是不一样的,不能以偏概全,谁都不是圣人。”
一队乔装改扮的人马进入西南信王封地。
前方已经看到明德城巍峨的城墙,城墙上旌旗招展,斗大的信王二字,威武雄壮。
连续几日昼夜马不停蹄,徐曜赶到明德城下,已经是清晨,城门吊桥缓缓放下,厚重的城门徐徐开启,城里昨晚一场喜事,全城庆祝。
信王续娶王妃。
第121章
明德城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徐曜的马立在明德城下,徐曜现在已经成为朝廷反叛,信王跟皇帝有积怨,也是亲叔侄,徐曜不能贸然进城,派人先进城打探。
天尚早,没有出城的人, 进城的人零星三两个, 徐曜一队人马乔装改扮成商旅,徐曜来西南是冒着风险的, 南边是朝廷管辖, 各州府县官员都是朝廷命官,万一被人发现,引来麻烦,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 徐侯从来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不久,派出打探的人回来,到徐曜马前翻身下马, 单膝跪地, “侯爷, 不用入城了。”
抬头看徐曜, “昨晚明德城全城庆贺, 信王大婚,迎娶…….” 顿了一下,声音低了,“迎娶夫人,夫人已经成了信王妃。”
这突然起来的消息,众人都愣住了,紧张地看着徐曜。
徐曜嘴角抽了两下,只觉口中一股腥甜,眼前一黑,一头栽下马,众人惊呼,跳下马看视,徐曜双目紧闭,牙关紧咬。
信王府
寝殿里,重重帷幔落下,信王萧重负手站在殿上,跟一个人悄悄耳语,声音压得很低,那个人说:“燕侯今早到了城下,没有进城,原路返回了,好像毒发了。”
“监视他们,别惊动他们。”
“属下明白。”
来人走了。
萧重转身朝里面走,徐曜不早不晚,来得太是时候了。
东院里,王爷大喜的日子,取消了曹侧妃的禁足,萧节也被放了出来,曹侧妃称病不去拜见新王妃。
曹侧妃走去把房门关上,对着儿子萧节,愤恨道:“我早看出你父王安的什么心思,把魏昭留在王府,冠冕堂皇替那个老道照顾她,照顾来照顾去,照顾到床上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父王,表面对先王妃念念不忘,清心寡欲的,与世无争,都是装的。”
萧节没像曹侧妃激动,“英雄难过美人关,魏昭这样的绝色美人,不怪我父王动心,是我太低估了她。”
萧节说不出的后悔,被魏昭柔弱的外表迷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自己太大意了,马失前蹄,忘了任何时候别轻视对手,哪怕她是个女人,女人狠起来更毒。
曹侧妃手里撕扯着绣帕,把绣帕扯来扯去,一不小心长指甲弄折了一半,心头的火气也没消,“你父王这是不顾我们娘俩,新王妃年轻,等以后生了嫡子,我们娘俩在王府还有立足之地吗?我白白盼了这些年,盼着你将来承袭王爵,我也跟着风光,有出头之日了,现在什么都完了,你父王太绝情,这些年我做小伏低,小心翼翼,王妃没有嫡子,他也不上奏皇帝,请立你为世子,我还心存妄想,他真狠心。”
萧节以手指轻叩桌面,母亲的话,似听未听,突然说;“据京城传来的消息,京城告急,不久要改朝换代了,你说我父王这回还能无动于衷吗?还能稳坐西南?”
曹侧妃正自抱怨,闻听儿子说,打住话头,思路转到这上头,“你说改朝换代,那我们……”
还是皇室宗亲吗?皇帝倒了,新皇帝还不把萧氏一族斩草除根,曹凤琴坐在侧妃位置上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一点见识,瞬间反应过来,“你父王这回不能袖手旁观了。”
不管有什么恩怨,同气连枝,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她清醒了,西南山高皇帝远,朝中局势她在内宅不知晓,茫然地问:“你的意思,你父王要插手了?”
“萧家的江山都要没了,他还能坐得住吗?再说他等这一日不是等了很久了吗?”
曹侧妃听儿子的话,凉飕飕的,“你父王真能出兵吗?”
啪地一声,萧节手指重重地叩击一下桌面,“能,母亲你看着吧。”
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萧节知道父亲是一只卧着的虎。
京城
慈宁宫
高太后一筹莫展,高国舅和太傅赵言玉,站在一旁,门口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皇帝萧泓急匆匆走入慈宁宫,高太后望着皇帝阴着脸,提心吊胆地问:“皇上,给各地诏书下了,不见援兵,朝中武将就没有人有退兵良策。”
萧泓看一眼站在一旁的高国舅,外戚专权,把持朝政,这个时候高国舅束手无策,拿不出一点真章,不由来气,坐向椅子里,“食君俸禄,不思报效朝廷,结党营私,铲除异己,窝里斗,外敌来犯,没有一点章程,朝廷养了一群废物。”
高国舅吓得不敢吭一声,他生怕皇帝把邪火烧到他身上,这种时候,太后自身难保,如果军队哗变,就是皇帝也控制不了。
高太后后悔,“当初哀家提议皇帝离开京城避祸,文武群臣义正言辞,好像赤胆忠心,现在想走,被冀州军围困,不能脱身,哀家和皇帝都要命丧在这般文武大臣手里。”
太后一番话说中萧泓心事,当初一念之差,听信了这般文武大臣怂恿,到头来悔之晚矣,被困京城,逃跑的路都堵死了。
太傅赵言玉道;“皇上,微臣倒有一个主意,先派人到冯匡军中和谈,拖延时间,如果有那路援军赶到,里应外合,扭转局势,可解京城之围。”
皇帝萧泓觉得此计可行,第二天早朝时,提出和谈之事,文武群臣商议,除了高国舅,没有提出异议,高国舅反对理由,“皇帝与叛军和谈,有损帝王尊严,皇帝应当诏令天下,共同讨伐叛军。”
皇帝瞪了他一眼,快成阶下囚了,还提什么天子尊严,下旨,命太傅赵言玉出城到冯匡军中和谈。
赵言玉跟冀州牧冯匡同殿称臣,关系还算不错,到了冯匡哪里,把皇帝和谈的意思说了。
冯匡心里明白,这是缓兵之计,他不能上这个当,心生一计,为出兵名正言顺,正义之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给赵言玉当即答复,“赵大人,如今朝中奸臣当道,祸乱朝纲,我冯匡清君侧,皇帝如果能杀了高国舅,我冯匡无条件退兵。”
“这个……”真给赵言玉难住了,这个条件明显没有诚意,皇帝怎么可能杀掉高国舅,有太后在,高国舅是皇帝的亲舅父。
赵言玉回去跟皇帝一说,皇帝萧泓泄了气,别的条件好说,唯独杀了高国舅万万不可,太后哪里绝不会答应。
和谈这条路堵死了。
高太后咳声叹气,“京城守不住只好开城受降,哀家到底下,没脸见列祖列宗,祖宗拼死打下的江山,毁在哀家手里。”
萧重心说,亡国之君哪有一个好下场的,开城受降,受屈辱,苟延残喘。
冯匡知道夜长梦多,加紧猛攻京城,京城仗着城高墙厚,易守难攻。
朝堂上,文武百官这回不争竞了,都蔫头耷拉脑两班站立,像锯了嘴的葫芦,都不吱声。
萧弘坐在上面,目光朝下扫视,“哪位爱卿有什么好主意?”
皇帝看向那个大臣,那个臣子把头一缩,不敢看皇帝。
冯匡打到家门口,朝廷已经无力应战,只能死守京城,没有援军,孤城难守住,天子已经发下数道诏书,无人前来救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