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全然不在意,那是假话;若说再意到痛不欲生,那也是假话。
她好歹是活过两世的人,别的本事不敢说全有,但掐断一份绮念的心志还是有的。
一席话说完,院里静的不能再静。
郑青菡估摸,容瑾和她不过演出假夫妻的戏码,见她把假戏演出几分真情,还推心置腹说了上述一段自白,一时半会有些郁结呆滞实属正常。
不过容大少爷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毕竟是在烟花柳巷招摇过的人,他很快眼皮子一抬,接过佛印道:“你说的话,我全听明白了,我……。”
郑青菡以为他还有下文,等了半天,只见他一转身,踉踉跄跄往畅息院的大门走去,步子走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这东倒西歪的背影颇让郑青菡反应不能!
容瑾不是功夫盖世的吗?
如今,怎么连走个路也如此不稳?
坐在石桌上听了半天八卦的宋之佩向她瞧过来,黑矅石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定在她身上,半天道:“太子登基,是一件大喜事,尚有另一件大喜事,太子打算给容瑾赐门婚事。”
郑青菡眼底闪过一丝诧然,问了句极蠢的话:“容瑾他,又要娶妻?”
什么叫“又要娶妻”?
她和他不过是场假夫妻,从来没有夫妻之实!
容瑾总算可以正儿八经的成回亲,嗯,总算等到门好亲事,娶到个真媳妇,值得天下同庆。
第二百五十二章两块桃板
宋之佩接话,面色凝重地将郑青菡望着:“确实,容瑾又快娶妻了。”
郑青菡神色一怔,随即便笑得和煦道:“容瑾这样的混账人物能再成亲,真是京都城的一大幸事,日后他被人管束着也能少惹事。”
宋之佩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郑青菡眼神闪了闪,迅速换了话题:“佩哥哥,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宋之佩静坐着,悠悠开口道:“你说。”
郑青菡道:“上回佩哥哥说,大伯母前些日子去痷堂的时候腰疼痼疾正好发作,疼得晕阙在胜莲痷痷堂的路上,幸亏遇一好心人搭救,眼下大伯母和救她的姑娘很是亲近,日日有人陪着说话,心情好的很。”
宋之佩“嗯”了一声。
郑青菡问道:“佩哥哥可知,那位姑娘是何人?”
宋之佩答:“贾府的贾慧。”
郑青菡神气微怔,半响道:“大伯母晕阙在胜莲痷时,胜莲痷的念慈尼师去照应过,看见大伯母脖子背后有一根针直刺过的痕迹。我估摸着,大伯母不是腰疼痼疾发作晕阙,而是被人下针才昏过去的,贾慧很有可能便是下针之人。”
竟没有意料中的震惊,宋之佩听完她的话,依旧悠悠地道:“我早就觉得此事诡异,哪有腰疼痼疾发作晕阙的事,让同仁药堂的苏大夫给姑母把过脉,当时便发现了不妥之处。”
郑青菡眼神一亮:“佩哥哥既已早知道不妥之处,怎么没跟我说?”
“省得你操心。”宋之佩弦外有意地道:“你最近心绪不稳,我不好拿这些事烦你,更何况,我亦不想打草惊蛇,留贾慧在府里,我总要看看她图些什么,手里又有什么底牌。”
郑青菡抿嘴:“看来,我是白操心一场。”
宋之佩继续意有所指地道:“候爷回京都城就够你操心的,姑母府里的事你便放宽心,有我呢。”
这话说的,真是善解人意。
郑青菡在原地蹒跚几步,眼神飘忽地道:“我压根不操心他。”
眼神飘忽,连声音也带着几分飘忽。
宋之佩长叹口气,一如清风明月般地从郑青菡身边过,只是脚步微缓,擦身而过时仿佛听见他道:“许你再操心他一回,到底前面是我的错。”
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青菡茫然转身,他的身影已经越过院门,往外头去了。
不远处,锦绣端着杯茶水从长青树下过,望着宋之佩远去的背影,忽道:“宋大人这般好的相貌,这般好的才智,这般好的性情,小姐当初若是能与他成亲,该是多好!”
郑青菡鄙视道:“敢情,你又听墙根了?”
锦绣解释道:“方才候爷进院里,我怕他闹事,才躲在一边查听消息。”
一提到容瑾,郑青菡的目光便落到不远处一堆碎片上。
锦绣唠唠叨叨道:“小姐嫁进候爷府后,也没遇上什么好事,候爷性情戾张难测,西院子的几位心机深沉,奴婢想着那样的日子实在没有盼头。”
说完,顿了一顿,见郑青菡的表情并未露出不虞,便道:“人一生极短,过日子无非图个舒心,总是要找个性情好的人一起过。”
郑青菡笑道:“这年头,性情好的人已是极少。”
锦绣道:“奴婢觉得,宋大人的性情便是极好的。”
郑青菡继续笑着应和:“是,是,佩哥哥的性情在京都城屈居第二,就没人敢当第一。遥想当初,王聪在我大婚时指认佩哥哥私通安乐公主,要是换别人,早就气得跺地三尺,只有佩哥哥,平静的跟湾湖水一般,跟个没事人似的,这份定力就是一等一的本事。”
锦绣听完郑青菡说话,越发乐呵呵:“小姐说的是,宋大人身上真正是没有烟火味,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
这个比喻很是有趣!
可锦绣不知道,越是没有烟火味的人,越是谪仙一样的人物,越是让人不敢轻攀,而一股子戾气味的容瑾,时间长了,倒也不觉得讨厌。
唉,无由来的,总是会说起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