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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像了?”
    楼珹说:“很像啊!!!”
    味道很像。
    他可能是跟丁雪润当同桌当久了,所以几天不聊天就想。
    楼宏业看见他一刻不停地跟人聊天,一边聊一边笑,可疑得不行。他看了楼珹他妈一眼,岳筠头也不抬地说:“好像是又恋爱了。”她问道,“这次是跟同桌?”
    楼珹乐了:“妈你怎么知道是我同桌的?”
    “听你提了几次。”
    楼珹眉眼带笑:“我同桌是个男生,你们介意我找个男儿媳回家吗?”
    岳筠正在优雅地用餐,一听这话就顿住了。
    楼宏业筷子也放下了,表情一瞬间变得有点纠结,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事实。
    好半天,岳筠捏了捏眉心:“男的就男的吧,你喜欢就好。”
    楼宏业没有表态,但楼珹已经演得差不多了,他忽然一下绷着脸,严肃地说:“我还有件事没有说。”
    岳筠盯着他,以为他又要宣布一个大消息。
    ——楼珹绷不住了笑出声来:“我刚刚逗你们玩呢哈哈哈哈我不喜欢男的哈哈哈哈。”
    楼宏业暴怒,起身就揍他:“你装什么不好装同性恋,楼珹你过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楼珹还是笑,这段时间他都不知道装第几回了,越装越是炉火纯青,简直有点迷恋这个基佬人设了。
    丁雪润家里面长辈亲戚很多,但都不是太亲。他爷爷去世了,奶奶现在上了年纪,得了老年痴呆,跟丁雪润的三伯一块住。
    丁兆文有几个兄弟姐妹,他是老二,老大家十几年前就搬到市里去了,小姑也嫁到了外地。
    今年过年,丁兆文的兄弟姐妹也都回来了,小姑家的儿子看着跟丁雪润差不多大,叫汪千凡。小姑让他去跟丁雪润玩,说:“凡凡,你们是同龄人,玩的东西都一样。”
    汪千凡看了穿着旧棉衣的丁雪润,没有理会他妈妈的话。
    小姑尴尬地说:“这孩子,内向。”
    他们老家是小县城,一有个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几天就传遍了。
    丁雪润几个月前好端端突然转学的事也没能瞒住。
    丁兆文起先跟老家人解释,说:“润润去了更好的高中,我们整个学校才出一两个清华北大,他们新学校,整个年级能上线几十上百个学生。润润去那里,也是为了考更好的大学。”
    后来不知道哪个嘴碎的亲戚,回老家说:“丁老师家那个仔,是打架被开除了才转学的!”
    风言风语一传,大家都笑话丁兆文这个做老师的,说他不会管教孩子,又说他娶聋哑人当老婆,孩子肯定管不好的:“打架被开除了,肯定很严重!那个小孩子成绩不太好吧?”
    不知道谁传的,说丁雪润没有转学,而是辍学去北方城市打工去了。
    丁兆文不常回来,因为他娶了个聋哑人当媳妇的事,而且结婚没多久就生了小孩。老人家认为孩子不是亲生的,外面也有人在说:“那个聋哑人,就是丁老师他媳妇,哎哟漂亮得天仙似的!结婚没几个月就生小孩了,你们说有没有猫腻?”
    老人家更觉得这丢了丁家的脸,甚至不让他回来过年。是在丁雪润爷爷去世后,他才开始回老家,走了几次亲戚,亲戚们知道他做老师的,都对他挺热情,想着以后孩子上高中,总有个关系。
    一家人吃年夜饭,小辈的学习问题,总是被问道。
    汪千凡回老家的次数比丁雪润还少,完全是个城里小孩,大家对他非常好奇,问:“千凡读高中了吗?多久高考?成绩怎么样?”
    “高三了,”小姑替他作出回答,“这不马上就要高考了,千凡还在努力,他一直是班上前三名,想考厦大呢,不过还差点分。”
    “哇,成绩这么好呀?千凡喜欢老家吗?多待几天吧,给你妹妹补补课,她读高二了。”
    汪千凡挑着碗里的饭粒,不作声,小姑又说:“我们还要住几天呢,丹丹随时可以来问哥哥问题。”她转向话题里的女孩子,是她大哥家的闺女。
    丹丹在市里读书,是个国际学校,成绩中游,老师喜欢布置些刁钻新颖的思考题给他们。
    她羞涩地笑了一下说:“我老师正好布置了一道很难的物理题,班上还没人做出来。”给家长也看见,家长更加不会,看见题满头雾水。
    汪千凡终于出声了:“等下我帮你看看。”
    大伯还问了丁雪润的成绩,问他:“我听说转学前成绩还可以,是吧?转学后怎么样?想考什么大学?”
    丁雪润不喜欢在这种场合说话,但他也不是闷葫芦,回答说:“考上什么读什么。”
    大伯理所应当地认为他肯定不怎么样,说:“那你得跟千凡多学习,少玩点手机,你们近视啊,就是因为玩手机。下午你玩手机的时候,我看见千凡在那儿做作业呢。”他训道,“丹丹也是,多学学你哥哥,少玩手机。”
    吃完饭,大人们看电视的看电视,有的去打牌了。丹丹就从书包里拿出练习本去找了汪千凡,这道物理题不是练习册上的,练习册上没有这种难度的题目。
    她图画得很标准,一个等边三角形里面有九条连接的直线,问的是三只蜗牛a朝b爬行,b朝c爬行,c朝a爬行,给出了速度,问运动几分钟后相遇,问最终相遇时蜗牛各转了多少圈、运动了多少厘米,运动轨迹是怎么样的。
    汪千凡拿出自己的笔,看见题时还没在意,结果算了半天也没有算出来,丹丹就站在旁边,看他解不出来就跑开去看春晚,过了会儿回来,汪千凡还没算出来。
    “哥哥,这道题是不是很难?班上同学家长都不会做呢。”
    “我就快解出来了,你等等。”汪千凡又算了十多分钟,还是不行,问丹丹,“你的题是不是抄错了?是不是还有条件?还是你的图画错了?”
    “题没有错的,我照着老师发的抄下来的。”
    汪千凡一口咬定:“不可能,肯定那里错了。”他不可思议,“你才高二,怎么给你做这种题?高考也没有这种难度的题。”
    丹丹被他的语气吓到了,细声细气地说:“我照着老师的抄下来的,题没有错,是你不会做……”
    她拿着练习本跑了。
    丁雪润在外面坐着吹夜风,看见丹丹抹着眼泪跑出来,问她怎么了。
    丹丹一五一十说了,丁雪润道:“给我看看。”
    借着不算强的灯光,丁雪润低头看了大概半分钟,道:“这道题有六种算法。”
    “三只蜗牛在运动过程中,始终保持等边三角形。同时,这个等边三角形一边旋转一边缩小,当缩小至……”他还没开始算,就开始给丹丹讲解了,同时用笔快速列出公式。
    他说的丹丹压根就听不懂,但还是稀里糊涂地听下去了,也没有哭了。
    丁雪润解题速度快的吓人,答案解出来,他换了第二种、第三种甚至更多的解题方式。
    丹丹看着满篇的解题答案,听得云里雾里的同时心里非常震惊。
    过后,她把答案发给老师,老师很意外,因为没想过高二的孩子能做出来,他布置下去就是为了拓展学生思维的,让他们多多思考一下问题:“这道题网上是没有的,你是怎么解的?”
    丹丹说:“不是我自己做的,我问了人。”
    她兴高采烈地拿着练习本进去,说:“爸爸!题解出来了!”她爸爸正在看电视,和除了逢年过节平日难得一见的家人们聊天。
    客厅坐着七八个大人。
    听见丹丹的话他就抬头,拿过练习本:“做出来了?”
    丹丹重重一点头,大伯看了眼也是看不懂,但不妨碍他夸赞:“哇,六种解题方式,字写得真好。”他由衷地道,“小妹,你们家千凡学习好厉害,怕是要考清华啊!”
    小姑不明所以,笑着说:“还差得远呢,不过他学习很努力的,还有半年,可以加油。”
    正好汪千凡出现在了门口,小姑继续道:“我相信千凡是可以的。”
    “不是不是”丹丹没看见汪千凡,赶紧手忙脚乱地解释,“这道题是二叔家的哥哥做出来的!小姑家的哥哥做了好久,非说我题有毛病……”
    小姑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觉得这小姑娘很不懂事。
    然而汪千凡更不懂事,他怒不可遏地大步迈进来:“谁解出来了?不可能,你这道题就是有问题!”
    小姑眼看气氛不好,赶紧道:“好了好了,千凡,过来坐下看电视,不就是一道题吗?”
    “不可能!”他吼道。
    小姑娘气得一跺脚,把本子给他:“你自己看,我的题没有问题的!老师都夸了我呢。”
    汪千凡接过本子一看,结果越看脸色越难看,越看越难看——居然真的解出来了?
    六种解题方式?
    这才几分钟?
    大人们喜欢炫耀小孩子,最喜欢比较成绩,发生了这种事,氛围不太愉快,小姑赶紧把小孩抓来坐下,低声警告他:“别说了。”
    丁雪润听见里面在吵闹,很烦,便拿出耳机戴上,听手机里下载的bbc广播。他爬上天台,从天台上了屋顶,坐在了瓦片堆积的屋脊上。
    老家的空气和天气都很好,晚上能看见厚密暗淡的云层,月明星稀。
    丁兆文在打牌,知道儿子不会乱跑,所以一直没有发现丁雪润不在屋内。
    其他大人也根本不关心这么一个小孩子跑哪里去了,总不会跑丢就是了。
    丁雪润开始是坐着,后来就躺在那片屋脊上,硌着背了也不在意。他双手放在脑后,托着后脑勺,望着夜色如水,心里很安静。
    大概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丁雪润收到了楼珹的消息:“我拉你进群,你进去抢红包。”
    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去了,群里加上他总共十三个人。
    应该都是楼珹的朋友。
    楼珹:“我同桌,年级第一。”
    “比第二名多考了十六分,贼牛逼的。”
    群内哗然,丁雪润不得已出来回应了下,私戳楼珹:“我不抢红包,我退了吧。”
    “你傻啊,别退!他们都几百上千的发,等会儿我发五十个两百块,我要发的时候提前跟你说一声,你手快一点,或者开个外挂。”
    楼珹还说:“你抢完了最后意思一下,发个一两百就完事儿了。”
    丁雪润想了想,说好。
    红包游戏进行了一个小时,丁雪润抢了上千块,最后快十二点的时候,他发出去了一半,剩下一半单独发给楼珹了,说:“晚上抢了你挺多的。”
    楼珹退回去丁雪润却不要,很生气地骂:“拉你进来就是让你抢红包的,你全部还给我算怎么回事……你有没有脑子。”
    “脑子比你好。”
    楼珹无法反驳。
    正好十二点,新年了,墨蓝色的夜空绽放出烟花,半个城镇都被点亮成了白天。
    楼珹的声音在这种烟花迸发的轰轰声里,显得微不足道,丁雪润听了一遍又一遍,听见他说:“润润,新年快乐。”
    他也发了个新年快乐过去。
    楼珹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糖果厂都给你买了,就不信你不叫老公。
    年三十那天晚上,丁雪润受了冻,太冷了所以烤了会儿小太阳,第二天手便一直很痒,没两天就生了冻疮。
    丁兆文去药店给他买了冻疮膏。
    初五他就坐火车回了学校,一路上颠簸,三十多个小时后人精神都变差了。他在宿舍里沉沉睡了十几个小时,人醒来肚子都饿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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