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睡,到房间里头。”卢冠杰看到妻子在沙发上睡觉有些忍不住,他伸出手摇醒了妻子,皱着眉头喊她进屋,另一只手正在解着领带。
林蓓蓓坐直了身体,看着满脸疲惫的丈夫,她想把话咽下去,可那股想要倾诉的欲望已经控制不住,她开始念叨了起来:“老公我最近真的觉得很累,你都不知道,玉然的老师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说玉然偏科很厉害,她的数学考得不太好,要去补习,否则会拉后腿……星然太调皮了,整天想要玩手机,到现在都不肯认真读书,每天做作业都得折腾到很晚,爸爸他现在腿脚好点了,可是一下雨天就不太好走路,我想说要不要把他送去大医院看一下……”她一声一声地念着,没注意前头的卢冠杰脸色越来越黑。
卢冠杰回身,看向全然陌生的妻子,他累极了,忍不住便说:“你能不能不要再念了,我真的很辛苦,我在外面赚钱没那么轻松的,你可不可以让我先休息休息?我太累了!”
他这话一说,林蓓蓓也跟着起了火气:“你累,我就不累,你以为这一大家子的事情这么好处理,我真的特别辛苦,你们谁都不愿意听我说话,你们有没有尊重过我?”
“我怎么不尊重你了?家里的事情哪件事不是让你做主,我有怪过你吗?你平时对儿子女儿态度好吗?他们读书也挺辛苦,你也不要这样天天逼着,再说了,爸妈那边他们自己会处理,他们也和我说过了,叫你不要天天忙活,他们每天像是小孩子一样在群里报告,又眼睛不好,不会打字不会拍照,你叫他们怎么办?”他声音也大了起来。
林蓓蓓后退了两步,脸上全是难受:“所以说是我自讨苦吃,是我自己非要做那么多事情,你有没有想过,孩子还小,他们对很多事情没有判断力,爸妈也老了,就像是老小孩,需要人帮忙,我可以不管啊,我无所谓,可是我不管了他们就会好吗?”
“好了,我真的不想和你吵了,就这样了,就当我求求你,放过我,让我休息吧!”
林蓓蓓静静地站着,看着丈夫越走越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爱吗?恨吗?她却觉得,她好像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上,无处容身。
又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她冷笑了下,然后再黑暗中落下泪来。
电视剧中是这样拍摄的,林蓓蓓在睡醒后面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她鼓励着自己再接再厉,然后像是个超人一样四处奔走,继续忙碌。
镜头切换,从早到晚,在学校的儿子忍不住踢着石头和别人抱怨自己好像提前更年期的烦人妈妈。
中午的时候,女儿吃饭吃着落下泪来,在日记本里重重地写下讨厌妈妈。
时间到了夜晚,公公和婆婆皱着眉头,带着老花眼镜戳了半天,发去了语音和照片,两人在发完后相视一眼忍不住叹气,在心中越发地不喜欢总是管事的媳妇。
夜深了,已经渐渐到了凌晨,丈夫和男同事一起在办公室里喝着酒,他茫然地看着同事,对他说,不知道妻子为什么变了。
唯独没有嫌弃林蓓蓓的,只有她的父母,他们殷勤期盼女儿的到来,翘首以盼,只是觉着女儿状态不太对,劝告着女儿不要太辛苦,可林蓓蓓全都听不进去。
一天又一天。
老人老人,小孩大了,林蓓蓓和卢冠杰年纪也大了。
儿子和女儿最爱的是爸爸,甚至和妈妈产生了隔阂,卢冠杰没有出轨,沉迷工作,可已经和深爱的妻子相敬如宾,婆婆已经过世,公公有些老年痴呆,时常喊着林蓓蓓坏人,原身的丈夫和原身也已经离世,这世界唯一始终爱着林蓓蓓的人已经消失。
林蓓蓓只是孤单地,像是个陀螺,继续忙碌着,忙碌着。
《牺牲》最终幕:
林蓓蓓告诉自己,她的一生都在牺牲,都在奉献,为了这个家,无怨无悔。
可年纪老了的她,却忽然掉下了眼泪,她牺牲了一辈子,却一无所有。
没有人爱她,没有人珍惜她,哪怕是她为之付出一切的丈夫、儿女,也对她耿耿于怀,没有人对她说过,你辛苦了,他们只是理所应当地接受她的好、她的付出、她的牺牲,然后皱着眉头,对她说,别闹了。
也许只有到她人生的最后一刻,这场无意义的牺牲才会得到终结,爱自己的自私者反而获得幸福,舍弃自己的牺牲者一无所有。
……
那妇人翻来覆去的说着:“我的女儿真的很好很好,她只是太傻了,我希望她的付出能有回报,我希望她不要那么累了,我想要她幸福……”
第182章 被遗忘的自我牺牲者(二)
单静秋吸了吸鼻子, 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味道,她虽然还处于打瞌睡的状态, 可已经迷迷糊糊开始分析起了汤锅里的成分,这是一锅熬煮了许久的醇厚牛肉汤, 里头没有放入什么牛肉粉、增香剂之类的添加剂,一定还放了挺多的牛骨,通过牛骨来增加锅底的鲜甜, 还放了一些草药, 若隐若现地有些药草味道……
“静秋,你困了要不回家睡一下吧?”一个充满了关心的老年男声忽然响起, 单静秋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温柔地拍了拍, “咱们店里头的事情我一个人忙得过来,你这两天烦心,就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单静秋缓缓睁开眼睛,对头的是一个清瘦的男人,头发还挺黑, 可看起来有些年纪, 身形不胖, 露出来的手臂挺结实, 此时正满脸关心地看着她,她知道, 这应当就是原身的丈夫,林蓓蓓的爸爸林振宗了。
“没事,我没事, 就是今个儿天气好,我打个盹。”她笑吟吟地便循着原身记忆里头的说话方式回了过去,轻轻地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她脚下站着的是这两夫妻共同经营了几十年的面馆,配方是俩人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牛肉汤面,凭借醇厚汤底、用料实在,分量十足在市场上站稳脚跟,每日客流量都挺大,店铺并不算下,应当是用两间打做一间,统共有十六张的四人桌子,繁忙的时候几乎要人忙不过来。
林振宗看着妻子,妻子的脸上全是疲惫,他情不自禁地担心了起来:“静秋,我知道你心里头烦,可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亲家生病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到那里反倒是让孩子不自在。”
他忍不住回想起前几天他去医院里头看望亲家公的场景,卢爸爸平日里身体康健,能跑能跳,随便搬个二三十斤的货物都不成问题,哪知道这么一摔倒,在医院里头住到了现在,甚至医生还说了,他这脚恢复得不乐观,如果不能尽快好转,以后估计会留下终身的老毛病。
他一方面心有戚戚,看到同龄人这么脸色苍白的躺在医院病床上头,总觉得好像自己的身体也不太中用,不过这个想法马上被他摆脱,人生无忧命长久,不东想西想啊,就能顺顺利利地活到九十九!可另一方面,他和妻子一样烦闷得不行,他们一进病房,看见的就是陪床的女儿,女儿的脸色也很差,整个人活生生瘦了两三圈,忙里忙外地,浑身汗湿了都没地方换衣裳,天知道,他们的宝贝女儿从前是有多讲究,多在乎她外表。
“哎,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亲家公住院了,有医生的看护,毛病虽然严重,总归是得到治疗,再怎么样也会多少好转,可是蓓蓓……”单静秋说到这声音愈发地压抑了起来,从被撑平了的躺赢缓缓起身坐直,看向丈夫,“振宗,你说蓓蓓这样下去哪里能行?别到时候把人给顾好了,自己也倒到医院里头,家里头还有俩孩子呢。”
说到这,她情不自禁地拍了拍腿,很是郁郁:“早知道当年就给蓓蓓找个工作清闲的对象,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我的老姐妹们都喜欢找什么事业单位、公务员,好歹稳定,休息日也够,女婿赚钱赚得是挺多,可是根本顾不上家庭。”她叹着气,“也怪我,不怪别人,那时候怎么就迷了心窍,蓓蓓她生了头一个孩子已经够累了,还要她生第二个,俩孩子都才这么丁点,哪里能忙得过来。”
“是啊。”林振宗向来很给女婿面子,也很尊重亲家,若是平时听到妻子说这种话一般都会及时打断,可大部分人都有些帮亲不帮理,看着女儿每天忙里忙外的憔悴劲,他心疼啊!
单静秋看着陷入沉思的林振宗,不再继续多说,事实上这之间还涉及到了一桩无头公案,当初的确是两家老人劝告着让林蓓蓓尽早生孩子、生个二胎,可在孩子出生后,他们也已经意识到了这给了俩孩子莫大的压力,尤其是原身和林振宗,尤其心疼女儿,好几次打着主意和林蓓蓓商量,偶尔可以把孩子放在老两口这带一带,可这,全都坏菜了。
都说隔代亲,这个理在林家和卢家都很通用,林蓓蓓有几回忙,把孩子送回了俩家长辈那,两家长辈平时见到孩子的机会不算太多,也没有好好地亲近亲近,直接将孩子宠上了天,哪怕是知道林蓓蓓明文禁止不叫孩子吃什么糖果蛋糕冰淇淋,在孩子的哀求眼神下依旧乖乖奉上,结果俩孩子直接一个闹了牙疼,一个拉了肚子,更有甚者是,在家里头乖巧的孩子,去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家玩了一趟后,直接变得有些皮了起来,甚至把家里的墙面都来了一幅艺术创作。
两边的教育理念产生了不小的冲突,林蓓蓓那时还挺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倒是没有和爸妈、公婆发火,只是把孩子接了回去,进一步地压榨起了自己。
“对了振宗,我是这么想的,我们老俩口去体检一次。”单静秋说得语重心长,她能一眼看到林振宗骤然变了的脸色,“你看亲家,平时走路虎虎生威的人,这么一摔倒,在医院住了好久,这么多年来蓓蓓从来也舍不得麻烦我们,你看她再苦再累,也从不和我们抱怨,我们不要讳疾忌医,有病治病,没病啊,买个安心。”
林振宗往后退了两步,脸一下变得有几分红了起来,手冲着单静秋努力摇摆,活生生搞出了个佛山无影手的样子:“不不不,我健康的呢!你放心。”他说到这,还毫不客气地拿出手重重地拍了自己的胸,没跟自己客气,“我给你说,医院里头是骗钱的,你不听电视上说,有的人感冒进去一下就治了好几万呢!不行不行。”
单静秋有些无奈,林振宗倒也不是什么坏人老了,或是没见识、没文化的人,可他平时接触的环境,要他早就对医院产生了有些根深蒂固的成见,总觉得不去医院一切平安,进了医院万事遭殃,她确认了下原身平时对丈夫做的,立刻掐着腰,说了起来:“怎么,你这老东西还顽固了起来是吧?你女儿的身体你看中不看中的,等等你身体出了问题,是谁着急哦?你是要把我的宝贝蓓蓓累死不成?”
没错,原身对于丈夫就是这么“无理取闹”,脑电波对不上的事情,一律强权压榨,当然她也只有对丈夫的时候才凶悍成这样。
“好好好,去就去咯,贵死人的,你不把钱做钱,我也拿你没有办法的。”林振宗伸出手,不自在地往裤腿上蹭了蹭,压低声音碎碎念着:“老太婆真有钱,天天想七七八八的,我脾气好,不和她计较的。”
单静秋满意地点了点头,取得了想要的阶段性胜利,当然,接下来就是安排体检,不过重要的是,体检的价格绝对不能让眼前这个勤俭节约林振宗知道,否则对方估计打死都不会进医院一步的。
“你下午忙得过来不?”她瞅了眼时间,现在差不多快四点,不让丈夫继续碎碎念下去。
“忙得过来,你有啥事情你就去做。”林振宗回过神便回话,他说的倒是大实话,店铺里头一直有请了个兼职的学生,每天饭点会上门来帮忙收钱上菜,他们俩夫妻最累的就是每天三四点要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货,然后回店里头按照配方处理准备,这些才是不愿意让外人掺和的重头活。
“成,我得去看女儿一趟。”单静秋站起了身,她从兜里摸出了个钱包,是个圆形小手包的款式,里头卷着些钱,看起来有几百,“我看女儿脸色不太好,我等等去看看她,你就在家里头好生看店。”
“你要不要回家里头一趟,前几天有人送的月饼还是整盒子的,最近亲家公住院,估计他们家没得吃月饼的,你给他们带点过去,还有那个什么营养饮料是吧?我也搞不懂,现在好像流行送这个,我在医院门口也有看到,你去给买点拿去。”林振宗到收银台那开了锁,又掏了零零碎碎的几百过来,塞在了妻子的手上,声音有些低落,“你叫蓓蓓不要太辛苦了,要不咱们请个护工去照顾亲家……”
说到这林振宗眼神一亮,看向了妻子:“我们出钱也可以,我看医院墙上有广告的,一个护工要一万来块,咬咬牙我们出了算了,要蓓蓓回家休息休息!”他点头认可着自己的主意。
单静秋接过了钱,重重地白了他一眼:“亲家公是下不了床的,要人擦身帮忙上厕所的,大小便都得拿那个尿壶便盆在床上,护工基本都是女的,换你你中意?”
林振宗无奈地低下头,也跟着摇了摇头,要他也不中意,再说了,有子女在身边,还叫护工来看,在年轻人看来很正常,可在住院的病人看来,不免有些难过,更别说还是自理能力需要依靠别人的那种了。
“好了好了,不和你多唠叨了,我先走了,不然等等又堵车。”单静秋没有安慰林振宗,像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都挺能自我消化,毕竟生活的苦哪是这么一句两句能说完的。
单静秋很快按照林振宗说的从家里头拿了月饼,又买了些水果、奶粉之类的东西,大包小包地往医院去,最近的天黑得还是很晚,天气灼热,晴空万里,可心中总是阴霾。
说绝境,这辈子林蓓蓓倒是没有遇到过,丈夫没有出轨、长辈们虽然时常生病可以算寿终正寝、儿女们虽有磕磕碰碰但也已经健康长大,生活中也没有太过分的波澜壮阔,就连家境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是让那些真正处于绝境的人来看,估摸着还觉得她生活得比谁都幸福,到底在那“作”些什么。
可林蓓蓓却的确痛苦,她的所有幸福、所有快乐一点一点地被磨尽,而她面对的那些,却又都难以解决,因为那就是生活。
……
“来,星然你和姐姐一起牵着手。”林蓓蓓在前头带着一双儿女往前走,一到下课的时间,学校门口可以说是车如流水,人挤人,如果不注意,有时候还会一下找不着人。
三人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挪出了学校的窄巷子,越过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总算可以稍微松口气,呼吸一番新鲜的空气,前头就是林蓓蓓的车,那是一辆红色的六座suv,林蓓蓓看着那辆车的时候有些晃神,她在结婚前,开的是一辆爸妈帮忙买的小甲壳虫,只是在星然出生后不久,她的车便不得不换了,毕竟她哪怕出门只是准备接这俩个孩子,那都需要三个位置,更别提有时候还得带上老人和保姆了。
她敞开车门,抱着两个孩子上了后座,后座的椅子上安放着一个红色的儿童座椅,她一把把卢星然抱了起来,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椅子上,顺便帮忙系上了安全带,她顺着眼光往里头一看,玉然已经稳当当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也已经把安全带带了上去,她正打算夸孩子,后头却忽然传来了让人下意识身体一震的喇叭声,她往后一看,由于放学时车位紧张,车和车之间距离很是紧凑,甚至时常出现里三圈外三圈的情况,她站在这又开着车门,确实挡了别人往外的道。
林蓓蓓挂着笑,往后头点了点头,然后飞速关上了车门,小跑回了自己的位置,系上安全带,准备发动离开。
“玉然,晚上阿姨给你准备好饭菜后会送你到英语老师家去上课,你要乖乖的哦,晚点的话妈妈如果有空就去接你,不然就要阿姨去接你,好不好啊。”一边往前开着车,林蓓蓓一边稍微分了点心,从后视镜看着这一对儿女,上回她没注意,星然又调皮,直接解了安全带,差点没翻到前头来,还好她及时按住他骂了他,否则肯定要出点事故。
卢玉然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妈妈,没吭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妈妈妈妈!”卢星然背着他的小汽车书包,后背被压得有些不舒服,不断地叫唤着前头正在开车的妈妈,“你刚刚没有帮我解开小书包,我不舒服!”
林蓓蓓不知怎地已经被儿子的天魔音波攻击弄得有些脑胀,她按下脾气:“等等,红灯或者是有空的时候,妈妈停在路边再去帮你,你先耐心的等一下好吗?”她有些急,看着时间,她得先把儿女送回家给保姆,然后再从家里头把炖汤拿出来,带去给公公吃,毕竟他最近身体有些不太好。
“妈妈,我们老师说要出一张手抄报,关于国庆节的,你什么时候有空呀?明天老师说要在班级评比呢!”卢星然在椅子上不太舒服地蹬了蹬脚,眼巴巴地看向妈妈,“我想要在上面画宇宙飞船,画飞行员,画土星!”
一听到儿子这话,林蓓蓓有些哑巴了起来,她开车的手有些发抖,她最近实在是筋疲力竭,她也不是什么会画画的人,每次给儿子、女儿捣鼓这些东西,都得花小一个小时,她向来从容,也挺尊重学校的老师,可此时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些怨怼,她知道家庭的教育比学校的教育更重要,可有时候她真的太累了,累到什么也不想做,她很快甩头摆脱了自己的想法,她不能这样怨天尤人,一定是她还不够努力,事情才不能解决。
“玉然,你有空吗?你可以帮弟弟画一点吗?”林蓓蓓问了问女儿的意见,大女儿现在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来做,除了老师说务必要家长参与的,其他大多不会动用到她。
卢玉然有些为难的看向了妈妈,她两只手搅在一起,小声地回答:“……可是妈妈,我晚上要做作业,还要去英语补习班,明天要交我来不及画的……”她低着头,不敢看妈妈。
有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林蓓蓓瞬间有些崩溃了起来,她抓着方向盘,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学校里头要得急,你也说你忙?是不是就我是大闲人!我不用休息不用有自己的时间吗?我是超人是吗?”
“妈妈你好凶……”卢星然被妈妈吓得一震,小脸一白便抽抽噎噎了起来,这个年纪的孩子哭起来丝毫不顾形象,甚至开始流起了鼻涕,“妈妈好吓人,好可怕……”
就连她旁边的卢玉然,也抽了抽肩膀,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
恰好遇到一个长时间的红灯,毕竟她每天接着孩子上下学,这些停留的时间她也能计算得准准,林蓓蓓按捺下情绪,迅速地解开安全带,小心地避开了下头的踏板,迅速地从中间探到了后面,帮着星然解开了安全带,她能看到玉然、星然两个孩子情不自禁地因为她的靠近瑟缩了下的身体,要她的眼神也跟着有些暗淡。
不过她没有表示出来,只是默默地将星然的背包解了下来,放在脚边的位置,然后为他重新带好了安全带,从前座抽了张面巾纸,迅速地为他擦了擦脸,然后立刻回到了前面的位置,毕竟安全驾驶才是第一。
前头的红灯依旧没有结束,车辆还静止在路上,林蓓蓓沉默了好半天,才又挤出了笑容:“对不起宝贝,是妈妈刚刚太凶了,妈妈刚刚着急了,星然晚上和姐姐都要早点睡觉,等妈妈从医院回来就给你画好不好?玉然最近补习比较多,钢琴老师也说要考级了,是妈妈忘记了,你也不要生妈妈的气,好吗?”
红灯的时间刚刚好,她的话音刚落,前头的灯便已经转绿,大大小小的车发动了起来,她也跟着车流一路往前,车上一下变得安静,空气似乎凝滞,气氛异常压抑,林蓓蓓没有注意后头两个孩子至今低落的眼神,只是这么一直往前开着,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星然和玉然现在都在s城里头排名前几的外国语小学进行双语教学上课,这也是最后一年能够直接在同一个地方接两孩子上下学,林蓓蓓最大的愿望就是女儿能考进和小学部同在一个校区的外国语中学,否则以后接送会成为另一重的压力。
她的脑子转动得飞快,很快又想起最近改革的新政,现在都推崇要给孩子减负,每天四点出头就下课,学校里头不留学生,便也总是赶来赶去,老师布置的作业越来越灵活,像是上回布置的什么面试数学题,她做了半天,没能做出答案。
……
丈夫最近的脸色挺不好,就连公公这也不怎么能来看,他接了一个上市公司的涉外案子,涉及的法律、内容都很复杂,哪怕每天回家,都在书房里看卷宗看到半夜,这得多和公公解释解释,否则对方最近似乎对丈夫起了情绪,总觉得丈夫半点不孝顺,可丈夫不是这样的……
林蓓蓓丝毫没有发觉不对,她每天从睁开眼便开始思考,思考的全是这个家的东西,大大小小,可却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
车稳当当地近了地下车库,林蓓蓓这么多年来接儿子女儿,已经不是当初科目二都能考上五六遍的她了,现在的她估计单手都能停车入库,很快她便已经将车停在了家楼下的车位,动作很快地到小跑到后座,先行把儿子解救到地上,说来她的手最近有些复发,这是当初抱孩子抱久了留下的后遗症,医生说是什么妈妈手,她也不懂,只是这些年来每次搬点重的东西都会再度开始疼,她早就习惯了。
玉然在另一头,已经乖乖地走了下来,把车门关好,不吭声地跟在妈妈的身后,一手牵着弟弟,要从负一层做电梯到楼上。
林蓓蓓等下进屋子里很快就要离开,所以在电梯的时候又继续开始喋喋不休地吩咐了起来:“星然,阿姨说你最近吃饭不太乖,你可不能再这样了,你不吃饭怎么能长得高呢?对不对?”她看出儿子的逃避,一把抓住儿子,又看向玉然,“玉然你不要太疼弟弟,还帮他吃饭,他吃得下的,好吗?”在看到玉然乖乖点头的时候,才终于松了口气,孩子现在大了,乖了不少,可说省心吗?也没有省心多少。
“阿姨,我带孩子回家了。”林蓓蓓自己开了家门,一进家就看见家里的保姆阿姨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说得挺客气,“阿姨我这两天忙,又得多麻烦你了,晚上七点的时候蓓蓓要去补习班,她知道地址的,您和她打车去,然后九点接她回来,到时候我给你报销,星然的话,帮我管着点他,让他好好做作业。”她脸上全是笑。
阿姨没从沙发上起身,不过脸上笑容倒是挺大:“成,老板娘,我到时候会把玉然送过去的,您晚上要在家里头吃吗?”
“不了。”林蓓蓓笑着回,动作挺利索地便回屋冲个澡,天气热,医院里头也挺闷热,再加上婆婆身体不算太结实,单单把公公翻身、拍背就已经能让她出一身汗。
进了屋子的她很快选好了衣服,全都是宽松的休闲款,以前那些好看的裙子最近早就被闲置,她是去医院里头陪护病人,又不是走秀,她进了浴室,便开始洗战斗澡,以最快的速度洗干净了自己的身体,洗净了那些要她很是难以忍受的汗水味道,终于能够换上崭新的衣服,她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她的脸上越来越多的疲惫,眼睛上的细纹也很明显,说来也是,谁让她都是三十好几的人呢,不该纠结 ,可看着镜子依旧很是难过。
出了屋她很快走到了厨房,厨房里头靠墙的地方她放了个紫砂炖锅,这也是这几天拿起来的,每天她都会从家里头带点炖汤去看公公,婆婆身子骨不好,才照顾了公公没几天,脸色也跟着差得不行,林蓓蓓是个孝顺儿媳,也不是那种虐待老人的活,自然一力承担起照顾老人的责任。
可才掀开炖锅,林蓓蓓的脸就瞬间白了,里头的鸭子还很是“白嫩”,以刚脱毛切块的状态乖巧的躺在紫砂锅底下,上头的那锅白水上头还漂浮着几片姜——
“阿姨,阿姨。”林蓓蓓有些止不住情绪,忍不住抬高嗓音便喊。
“哎,老板娘,什么事情呀。”外头的阿姨有些舍不得电视,一步三回头的跑了过来,当她也看到这一场生鸭肉过白水的时候,她也傻了,她有些疑惑地看向那插头,此时那插头正稳当当地插在最边角的插口上:“这我都插上电了呀,以前一插电就开始煮了呢。”她绞尽脑汁回忆起今天插电后那灯有没有亮起,记忆却有些模糊。
林蓓蓓也有些疑惑,她伸出手把那条电线一提,这才发现连接着汤锅的那半边插头根本就没有插上,那就算煮上一天,也不会熟。
阿姨低着头,有些不安,她知道林蓓蓓这锅汤是给老板爸爸送的,之前每天都稳当当地煮好了,怎么今天,她居然没有注意到:“对不起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