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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崇玉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缰绳,停下马来。他看到有一对身形狼狈的母子摔倒在田垄旁的小径上。
    穆崇玉策马过去,下马走到那二人身边,想要扶起两人,不想那位母亲却抱紧了怀中的孩童往后猛地退缩了几步。
    口中亦慌张呼喊道:“义士饶命,贱女的全部钱财都已被刚才那几位义士拿走,再没财物了!还请义士看在我母子二人孤苦伶仃的份儿上,放我们一条生路啊!”
    语罢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穆崇玉连连磕起头来。
    穆崇玉皱了皱眉,看了身后跟来的沈青一眼,在对方的脸上同样看到了疑惑的神情,只得对那女子温声安抚道:“大姐莫要惊慌,在下不会要您的财物,更不会伤阁下性命,只是看你们摔到在地无人搀扶,遂过来搭把手而已。”
    说着,便伸出手去扶住了女子的胳膊,将她稳稳地搀扶起来。
    女子这才看清穆崇玉的脸,竟有些愣神,半晌才恍恍惚惚地道:“你们不是强盗?”
    强盗?
    听闻此言,穆崇玉不由在心里一惊,他眉间不禁蹙起一道浅壑,目光触及女子犹带惊容的脸,却只得按耐下心头思绪,微笑道:“当然不是,我们和大姐一样,只不过是落魄之人罢了。”
    他从自己腰间拿出几锭碎银子来放在女子手心,道:“我们身上的银两也不多,大姐莫要嫌弃,赶紧带令公子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女子惊喜捧过银子,略沾了灰土的脸上似闪过一抹红晕,她喜不自胜地对穆崇玉连道了几声多谢,方抱着自己的孩童一路小跑而去。
    穆崇玉挑起的嘴角却是耷拉了下来,脸色有些沉重。
    战乱造成的民间疾苦已是不堪,若再加上强盗扰民,岂不更加是民不聊生?
    一旁跟随在身后的李元善看出了穆崇玉脸上的忧色,他本是南燕的内阁学士,文才过人,心思敏捷,又对这位青年君主的性子十分了解,眼下联想到刚刚那对母子,心下便已经了然。
    “陛下,如今战乱频仍,庄田被毁,许多百姓没了生路,自然会另想门道,乃至于落草为寇也是有的,不过是情势所逼,陛下实不必为此过于忧虑,只要南燕光复,何愁不能还太平于天下?”李元善默默上前,语重心长地劝道。
    穆崇玉却是神色一动,他看向这位较他年长的老臣,又把视线投向身边荒芜的农田,神情中一片恻然:“李先生说得没错,没有哪个普通百姓愿意去当强盗,强盗也不过是为情势所逼。”
    “既然如此,朕想朕更不能对此袖手旁观了。”穆崇玉理清心中思路,话再说出口时已是不容人置疑。
    他要去会一会这路强盗。
    第5章 除暴安良
    穆崇玉将手下人马分成三路,第一路,由队伍中的文臣书生组成,听从李元善指挥,扮作寻常百姓模样混入这附近的城镇村庄之中,打听土匪动向;
    剩下两路,由他和沈青各自带领,只待探得匪盗消息,便前往匪山,亲自降匪。
    是的,他要做的并非剿灭匪患,而是要招降这些盗匪,一方面为己所用,另一方面对他们安抚教化,令他们从此后再勿对穷苦百姓相扰。
    这也是他们一行人走投无路之举了。
    南下之路太过遥远,他们一群人疲于奔命,兵力又十分弱小,不知何时就会像之前山谷遇伏一般,冷不丁遭到北渝人围追堵截,再者这三百人又不肯分头行动,这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一队人马即便再隐藏身份,无论走到哪儿,也都会引人怀疑,成为诸方势力的众矢之的。
    身逢乱世,弱小便足以成为遭遇灭顶之灾的理由,唯实力强大者,方能占据一席之地。
    这个道理,穆崇玉在发现自己被景泓所欺瞒的时候,才真正深刻地体会到。
    三日之后,李元善等人已打听清楚这伙土匪的来历。
    原来是不远处黑云山上鹰头寨的人。
    鹰头寨自一年前出现,便频频在周边乡镇上扰民劫舍,官府勉强做了几次剿匪的样子,却都是无功而返,到最后更是不闻不问。
    可见这鹰头寨里的土匪,倒有几分本事。李元善根据各路传闻,估算鹰头寨应有八百匪众,确实不容小觑。
    可这并不意味着鹰头寨是不可攻克的。
    穆崇玉略微沉吟,俊美如玉的脸庞被婆娑的月色映照得显了几分清冷,他在心中掂了掂部下几人所献之策,心中有了计较。
    鹰头寨以山为屏,以沟为壑,自是易守难攻,因此他们不可强攻,只能智取。
    以自己带领的一队三十人众,佯扮作一队酒商,运送几车香飘十里的桂花酿从黑云山脚下经过,战乱时节,有粮食能填饱肚子已是不易,若闻有好酒经过,怎会不让人生出几分异心?
    故而鹰头寨土匪听闻,必定派人来劫,他们几人只需苦苦哀求一番,然后顺势叫土匪把他们一行连酒车带人一起带到鹰头寨里,即可进山窥得鹰头寨内的一番情势。
    如此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翌日傍晚时分,路上行人渐稀,秋日的残阳将林间小道渡上几分凄清色彩,便见有一队行色匆匆的商队正从山脚下走过。
    队首一人驾马,队尾一人断后,其余数人在中间将车队上的货物牢牢看住,脸上都一副紧张神色。
    此地常听说有强盗出没,这队商旅想必也是听得此信,所以才格外戒备。
    却见那车上的货物果然稀罕,乃是一坛坛半人多高的酒,隔着老远,便格外引人注目。
    山里此时没有其他行人,这注目的,当然就是藏在暗处、默默盯上这一队人马的鹰头寨土匪了。
    最近附近一带的富商越来越少了,他们已经许久没见过酒这种东西了,此时看到这么几大坛酒,喉咙里都止不住地响起一片吞咽之声。
    只待这送上门的肥商拐进黑云山最阴狭的一条峡谷,便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几炷香时间过去,这路酒商果然不得不沿着峡谷走去,这是出黑云山的唯一一条道路。
    商队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只盼着天黑之前能走出去。
    可就在这时,忽闻一阵寒鸦惊起,振翅飞过,声声呜咽中带着让人惊心的凉意。
    山林之中突然跃下数十个人影,皆黑衣裹身,红巾绑带,手上的刀斧寒光锃亮。
    是山贼!
    商队之中突然惊慌起来,有手忙脚乱丢下酒坛就跪地求饶的,有下意识拿身子护在酒坛面前的,更有几人似也有些身手,从腰间抽出刀剑来与那山贼相抗了十几回合,却终于不敌,被摁倒在地。
    唯有一人始终站在交战圈旁,垂手静静而立,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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