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前一晚,师父在客厅的地毯上坐着和大家聊天,谢言和加措一起去院子外给狗狗喂食。谢言后来听师父解释,才听清了加措给狗狗喂的东西是糌粑。谢言回到房间里在沙发上坐下,环顾着四周想再多留一些这个房间的细节在心里。加措从外面进来递给谢言一个小袋子,谢言打开一看是一串非常漂亮的绿松石。
穆茜也有一串,而祝敏卿的则是一串漆黑的小叶紫檀。
“感谢你们来看我,感谢祝老师给我治病。我太胖了,不好。”
谢言取出属于自己的那串绿松石,浅绿的珠子,墨绿的细纹,每隔三十八颗有一颗红松石相间其间,显得特别好看。
“言言,你把它拿过来,师父给你加持。”祝敏卿坐在师父旁边说。
谢言赶紧坐到地毯上,恭敬地呈上了自己的珠子。师父将珠子握在手里,念完经后,又从手边的盒子里拿出一块一面刻有经文的铜牌,同样加持念经后,一起递给了谢言。谢言恭敬地收下,意外地收到这么隆重的礼物,让她格外开心和感激。
这时穆茜也从沙发上坐到地毯上,央求着让师父也给她的念珠加持。师父自然接过珠子放在手心里。只是这次在加持的过程中,师父的手机响了起来,有人给师父发来语音信息,师父一手握着念珠,在与对方对话的过程中诵念经文。穆茜跪坐在谢言旁,谢言看到她几次欲言又止,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张口道:
“师父,您给我念的时候不要和别人说话嘛。”虽然她的声音不大,师父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显然没有听到。一旁的祝敏卿却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第二天,因为要赶早出发,大家4点便起床,收拾好东西,吃了简单的早饭,师父带着加措和乃杰给三人送行。时间尚早,虽然师父每天都早起,但辞行的三人仍不太想麻烦他们,就在师父的小院门口和贯穿全村的主路的交界处道了别。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谢言对这个地方的喜爱大过了她以往去过的任何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场无与伦比全新的体验。以往的传说变得亲近可触,想象照进了现实。这个地方有一种力量,可以震撼心灵却又宁静致远。要和它说再见了,谢言感到不舍。师父带着其他两人站在月光下,和善地微笑着,长长的影子拖到地上。这幅画面同样深刻地印在了她的心上。这里有太多值得想念的地方,唯一让谢言感到遗憾的是那只每次看到她都会要她抚摸的大黑狗,此刻它可能还在自己的小窝里舒舒服服地睡觉。等它醒来时,谢言已离开很远了。
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终于最后一次道别说完后,三人开启了回程的路途。谢言最后再仔细看了看月色繁星下的村子,道路两旁的屋舍里已有声响传出,早起的牧民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再见了,谢言心里默念道,下次再见不知何时。正当谢言醉心在这一场几近完美的旅行带来的无尽感动时,前排的穆茜发出一声哀嚎。
“怎么啦?”开着车的祝敏卿,被这一声喊叫,吓得着实不轻。
“太神奇了,师父昨晚上给我的铜牌不见了!”穆茜惊呼道,“出门前,我记得放在背包上的,不知怎么就不在包里了。太神奇了。”
“是你忘记拿走了吧?要不就是不小心落到地上了。师父家铺着地毯,掉到地上听不见声音。这有什么好神奇的。”
“不是,我记得我放好了的,怎么会不见了呢?”穆茜的声音听上去很焦灼。
谢言正想开口说话,祝敏卿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平时就常提醒你做事认真点,你这样经常丢三落四的,什么时候丢了什么东西,自己一点概念都没有,怎么行”
“不是,我放好了的。它就在背包上!”穆茜有些着急,“师父给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放好呢?”
“而事实是,你就是没仔细,东西没放好!”听到穆茜狡辩,祝敏卿毫不留情地戳穿真相。
“你不用这么说!”谢言第一次听穆茜用如此强硬的语气回敬祝敏卿,“这种奇怪的事情就是不断发生在我身上。”
“这是你做事习惯不好的问题,有什么奇怪的!”祝敏卿的语气里透着不屑。
“昨天晚上师父在给我们加持时,我表现得不合礼,你也看见了,这就是为什么东西会不见了的原因。”
谢言听穆茜这话惊讶得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神逻辑啊?她想跟穆茜说,放轻松,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这是她的心理作用。然而祝敏卿再一次抢在她开口前,如子弹一样把话射击了出来。
“不是这么回事!”祝敏卿不耐烦地说甩了甩手,“你根本就不该这么想,什么奇怪的事全都是你因为习惯不好,找来的借口。”
“那我该怎么想?”穆茜以同样强硬的语气反问道,“自从我离婚后就一连串的怪事,异常不顺利。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就知道你把离婚这事怪在自己头上,才带答应带你出来散心,开解你心情的。你还这么想,就太辜负我的好意了!你做好该做的,收拾好自己,事情就会顺畅起来。”
“那上次手机的事情…”
祝敏卿夸张地哼了一声:
“那更好解释,就是手机质量问题。”
“不是。离婚是我提出来的,我爸妈他爸妈都不赞成我们离婚,但是我坚持要离,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
谢言一听这已经牵扯到别人的私事了,本想说的话也给憋了回去。就让她俩掰去吧,这时候她最好的做法就是悄悄的不出声就好。
“你的问题就在于你太钻牛角尖,这些本没相干的事情,你硬要拉扯在一起。是不是自己为难自己呢?”谢言从后视镜里看到祝敏卿皱着眉头,懊恼的样子。
“你以为我想为难自己吗?”穆茜气急败坏地叫道,“你总高高在上,用你的优越来俯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我没有你这么强大,没你这么有能耐,我遇到事情会想不开,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开心我们可以出来玩儿,你想看电影唱歌,我这么不爱玩儿的人都可以陪你。这次出来,也是想你开心起来。正是因为我祝敏卿看得起你,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说这些。你以为我随便哪个人都要这么帮忙吗?”祝敏卿也着急起来,不自觉地提高了分贝。
“我明白你的好意,也感谢你的好意!可是这是我的想法,我的感受,你就是不愿意听一听。”说着,穆茜将抱在怀里的背包往身后一甩,试图调整一下自己的坐姿。
这样一来,背包的反面就调整过来正对着她,一团银光闪闪的东西被窗外微微萌生的日光映亮。也就在这时,穆茜看到了谢言在后座一直想提醒,却怎样也无法插进话的事情:铜牌就好好的挂在背包上,只是被背包带子给绊住了藏在了背包的后边。
这一下,穆茜顿时失了气焰,挫败地垂着头。气氛突然陷入了尴尬,车上安静得只听得到前面车厢里隐隐的马达声。过了好久好久,穆茜轻轻地飘出一句话来:
“我只是不喜欢你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
那声音无辜又脆弱。
第10章 十
吃吃喝喝,漫无目的的生活让回到两江市的谢言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过去两周的经历,像天外来客一般打破了谢言一层不变的生活规律,在原本麻木不仁的心里激起一层涟漪。
“我是怎样的人,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这样的问题,她不是没有问过自己。之前,自己有一份在别人看来相当不错的工作时,这个问题总在别人艳羡的语气和安于舒适区的自我辩解中,不了了之。然而去西平前到天下集团参加的活动,让谢言意识到自己不想做一个甘于平凡的人。所谓平静的心境,不过是因为长期压力状态下的自我保护机制。磨平性格里那些带刺的棱角,让躁动进入休眠模式,以为自己修炼成了无欲则刚的圣人。可没想到那自视清高只是一层薄薄的表皮,经不起梦想的骚动和前辈的鼓励。在成功二字的诱惑下,原本沉睡的不安又蠢蠢欲动,蓄势待发起来。她想要拼搏,变得有活力,像个真正的年轻人。而不是在压力之下,变得越来越畏手畏脚,随波逐流。还美其名曰,成熟懂事听话乖巧。在她看来,放弃梦想无异于自掘坟墓。
再后来,到了博光师父的小村子。谢言看到了什么才是内心真正的宁静,什么才是清心寡欲,淡泊名利。谢言才意识到之前那所谓:不为钱财,只为情怀的想法,就是自欺欺人的洗脑罢了。她琢磨着自己辞职这么久了,也该行动起来,为理想奋斗了。可是,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别扭。自从她告别祝敏卿,踏上回两江市的火车时,一种缺失的感受总是膈应在心里。到底是什么呢?谢言想了很久,终于在一个月后,谢文的朋友圈里找到了答案。
8月的时候,谢文和祝敏卿一起出去玩去了。虽然两人要一同旅行的事,谢言早就知道,但看到两人一同出游的照片,一种无法控制的嫉妒仍然油然而起。为什么要嫉妒,谢言说不上来。她只知道自己嫉妒的不是谢文本人,或者照片里其他任何一个可以挽着祝敏卿手臂一起拍照的人。她嫉妒的是这个事情本身,这个可以和她一起出游的机会。
此次台湾行,是天下集团对上一个财年优秀员工的奖励,一次高逼格全免费的豪华游。台湾,谢言和从前的同事一起去过。除了好吃的以外,没有什么特色的景点可看。天下集团里谢言认识的好几个阿姨姐姐都去了,看到她们玩儿得那么兴致高昂。谢言疑惑,和同事出去玩儿有这么好玩儿吗?
晚上和谢文发信息,想关心一下出门在外的她,对方却久久没有回复。等到回讯了,也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后来谢言终于忍不住,打电话问她:
“你们每天在玩儿什么啊?一群阿姨在一起有这么开心吗?”
“我们在逛夜市。台湾的小哥哥们好潮好时尚啊,跟电视剧里的好不一样哦。不跟你说了啊,我们要去看帅哥了!”通话在一阵痴线声中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