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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珮这丫头瞧着就有一股子机灵劲儿,普通人家不会选这样相貌的做丫头,怕她不安分。阿凝却偏喜欢这样的,她觉得,如果连丫头都管不住那是主子没有能耐,怎么能反来责怪丫头太有能耐了呢?
    院中橘花随着剑风的力道稀稀落落,小雪一般洒在众人头上、身上。荣宛进院子时正见阿凝鼓掌喝彩,一张俏脸明亮至极。
    “妹妹在乐什么呢?”
    阿凝见到她,笑容并没变,指指锦珮道:“我的丫鬟在舞剑呢!可好看了。”
    荣宛也没见过这种表演,便坐下来和阿凝一起看,又笑道:“你这丫鬟倒是厉害!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她呢?”
    “姐姐有所不知,这是刚进府的。爹爹说安排个身手好的丫头,以后好保护我。”
    荣宛点点头,瞧了一眼晨光中容色惊人的小脸,“合该如此的。”
    阿凝道:“我爹爹寻了好几个武艺好的丫头来呢,回头让你和五姐姐也挑一个回去。”
    荣宛微有惊讶,没想到阿凝这样可心。望见她亮晶晶的眼,任谁都看着舒服。她便笑着点点头,“回头同五妹妹一起去看看,在此先谢过六妹妹了。”至于是不是真去就再说了。
    阿凝其实有点鄙夷自己的虚伪。但人在此处身不由己,她若是不学习荣宛的可人辞令,就只能是荣宜的不善言辞,白白惹人唾弃。虽说她即便不善言辞也不见得会过得不好,但相较而言,她还是更喜欢前者。
    她那大姐姐可是跟谁说话都能让人心生愉悦的。
    荣宛在衔思阁还没坐多久,就有她院里的小丫头找过来。
    “四姑娘!管姨娘在倚念堂闹得厉害!夫人这会儿不在府里,您要去看看么?”荣宛的大丫头香云,出去了问清了原因,回来时神色慌忙。
    “她又怎么了?”荣宛有些不耐,但还是起了身。一直以来,她都跟着母亲学习管家,偶尔也代母亲理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好平淡的感觉。毕竟我是个内宅废啊= =
    ☆、东临侯府(五)
    荣宜的倚念堂与荣宛的抱悦轩只一墙之隔,和阿凝的衔思阁却有些距离。荣宛和阿凝赶过去时,屋里已是一片凌乱,地面上撒了许多青花茶壶的碎瓷片,管姨娘一脸怒然,随手从旁边的粉彩牡丹美人花瓶中抽了根橘花枝条,竟要冲过去往荣宜身上抽。
    “你个小娼妇!看我打死你!”
    荣宜的丫头秋萍拦在前面,生挨了几下。荣宛使了个眼色,香云立刻指挥了几个跟来的粗壮嬷嬷,把犹如疯妇的管姨娘拖开。
    管姨娘还在挣扎,却拗不过身高体壮的两个嬷嬷,她身子被制住,嘴里仍然在喷粪,“你个死丫头!小娼妇!如今跟着外人来欺负你亲娘!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是谁把你屙出来的?要不是我,你能生在这府里吃香的喝辣的?”
    这一句句一声声的,简直不堪入耳。
    荣宜跌坐在地上,流着泪不说话。
    莫说阿凝,旁边的丫头婆子们都听不下去了,哪里有亲娘这样骂亲生女儿的?真不愧是个花街柳巷出来的,也幸好,管姨娘所生的另一个孩子,二房唯一的男孩儿荣寅,养在了二太太名下。
    荣宛则淡定许多,似乎看多了管姨娘撒泼。她让人捂了她的嘴,厉色道:“姨娘莫不是疯了?府里的正正经经的小姐也是你能辱骂的?!这事儿若是老太太知道了,你以为你还能留在府里么?”
    管姨娘看向荣宛时,眸中的愤怒和不甘更盛,仿佛荣宛是她仇人似的,将她恶狠狠瞪着。
    荣宛自然知道,因为荣寅被母亲养在身边,管姨娘对詹氏母女恨之入骨的,平日里被压着抬不起头,只能忍着,这会子不知是着了什么疯魔,竟毫不掩饰了。
    荣宛却不理她,只把荣宜从地上扶起来,给她理了理衣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荣宜只默默流泪,不愿意说话。荣宛便看了眼秋萍。秋萍一边脸颊上有红肿的伤痕,显然是方才被抽的。
    她噗通一声跪地,说清了事情原委。原来这段日子荣寅病了,管姨娘心下着急,不知从哪儿听来个治疗咳疾的偏方,说是要服用雀华庵静安师太念过咒的香灰水。但这位静安师太每回念咒制灵水,都须收一百两银子。管姨娘卖了自己的几乎所有值钱东西,也只凑出五十两来,多次去求老太太,不料老太太完全不信她的话,她便找上了荣宜。
    荣宜虽说是庶女,但因府里姑娘本就不多,府里每每有簪花锦缎之物,自然也有她一分,说起来,她的银钱的确会比管姨娘的多一些。可/荣宜却不愿意给,加之又顶了她几句话,这才让管姨娘发了疯。
    秋萍哭道:“我家姑娘的确是没银子了,若是有,也不会不给姨娘的!还请四姑娘和六姑娘给我们姑娘做主!”
    阿凝是有些惊讶的,因她先前也毫不迟疑地以为这管姨娘要钱是为了赌而已,没想到真是为了治病。只不过,这位师太也是狮子大开口,不过念个咒,就要一百两银子,显见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修行之人。
    阿凝也走过去轻声抚慰荣宜,荣宛则坐在一把红木藤心圈椅上,睥睨着管姨娘,悠悠道:“难不成,管姨娘是不放心我母亲,觉得我们没有真心给寅哥哥找大夫治病?”
    管氏如今渐渐平静,也不再开口了,可眼神里仍然是毫不掩饰的愤恨。这荣宛跟她娘一个货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她们,她也不会跟儿子分开!还弄得如今亲生儿子根本不认自己的地步。
    “姨娘实在是错看我娘了。我娘一向把寅哥哥当亲生的,这阖府上下哪个不知道?要不然,祖母和爹爹也不会放心把哥哥留在母亲身边。倒是你,这样的教养,实在不配在我们东临侯府待着,不如我晚些时候回了我娘,回了老太太和大太太那边,把你卖出府去如何?”
    “你……你敢!我是二老爷的人,你个小丫头凭什么来教训我?”
    荣宛笑了笑,“我敢不敢不打紧,关键在于姨娘你到底是想继续安分待在府里,还是想出府去做你的老营生。不管什么选择,都有我娘给你做主就是了。”
    管姨娘被气得胸膛起伏,她没料到荣宛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竟敢做这样的主。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地位,这会子也觉得自己是一时气晕了头了。 “我也没有什么期盼的,就是想求个药治我儿的病。”顿了顿,又续道:“我知道太太已经请了好大夫,用了好药,但是……我还是想尽一份心。”
    说着,她又转头看了眼荣宜,咬牙切齿道:“你口口声声说没钱,我呸!骗谁呢!不过是五十两银子,前儿我亲眼看见你赏了后街上的张五一大把银子,如今怎么就拿不出来了?”
    荣宜抹泪的帕子微微一顿,身子微僵,一旁的秋萍也脸色一变,辩解道:“你不要胡言乱语,血口喷人,从来没有的事!”
    管姨娘冷笑一下,“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四姑娘,你既然要做主,就做主到底,不知道这小娼妇为何给钱那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管姨娘逞一时口舌之快,并未注意到荣宜眸中惊恐的眼色。荣宛何等敏慧之人,立刻发现荣宜和秋萍神色不对。
    阿凝一时也觉得张五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待想起来锦珠昨夜里跟她说的,张五就是使计骗了哥哥没及时接自己的人时,一时也愣了。
    按住管姨娘的一个嬷嬷讶异开口道:“后街的张五,不就是昨日里说是老家有急事,收拾了东西搬回老家的那个么?”
    荣宛看向荣宜,却见她全身发抖,怕极的模样。
    “五妹妹,你若是做错了什么,早些坦白才是正经。你也知道,祖母也是疼你的,说不定能从轻发落,但若是有所隐瞒,待真相暴露时,就是罪加一等了。”
    荣宜原本这几日就惶惶不可终日,她胆子小,早就不堪重负了,这会儿被荣宛诱哄加逼问的,便崩塌了,脚一软就朝地上跪下来。
    荣宛走过去,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宜却朝阿凝看过去,哭道:“六妹妹!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恶意的……我不知道怎么会有黑衣人,我只是让张五去帮你……”
    这话说的前后矛盾,若是不知道黑衣人,那让张五去帮什么?
    一旁的秋萍急了,跪着挪动几步,到阿凝跟前,“不是这样的,我们姑娘原是让他去……”
    “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荣宛道。
    那管姨娘看见荣宜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懵了。她不可置信道:“六姑娘这次出事,原来,原来是你在背后捣的鬼?你,你好大的胆子啊!不要命了吗?!”
    她冲过去一顿对荣宜乱捶,倒也未曾用力,只觉得自己愚蠢,一时之气把自己女儿害了。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糊涂啊!敢去惹长房的命根子,莫说大太太,就是安惠郡主的手段,也够你受的!”
    她在府里也十几年了,自然知道安惠郡主虽然已经出嫁,但是在东临侯府的影响力仍然不小。这也因为,安惠郡主的夫家靖北王府,是大齐朝唯一的异姓王,掌天下兵马,深得圣上倚重。这上京城中除去皇宫那一家子龙子凤孙之外,最尊荣富贵的家族就属靖北王府。
    她当着阿凝的面儿就这样哭号,锦珠在后面气的很,阿凝面上平静,心里也是惊讶的。她没想过,竟然是荣宜。
    这时,香云一路忙忙地走过来,“三位姑娘,寰少爷回府了,说是抓回那张五了。”
    不多时,就有丰岚院的人来带走荣宜和秋萍。荣宛又邀请阿凝去抱悦轩坐坐,阿凝这会儿没什么心情,便捏了个借口,回了衔思阁。
    倚念堂里,还剩下一脸呆滞的管姨娘,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拖走,又扑在地上哭起来。
    姜氏问话张五时,那人嘴巴硬得很,后来还是荣成田支开了妻子,对张五说要上刑,他才吓得开口指认,是荣宜嫉妒阿凝在府里受宠,给了银子他,让他使计支开了荣寰想叫阿凝回不了府。待问到黑衣人行凶之事,张五又是不知道,一轮重刑下来,人已经进气儿多出气儿少。
    此事回禀了老太太后,荣宜从此禁足倚念堂,轻易不能探视,且一年里须日日抄写经文三百遍,交由詹氏查看。知情不报的秋萍打了二十板子并发卖出去,至于那张五,刑后不多久就断了气。
    当然,这些血腥的细节只有少数人知道。传出来的版本是已经把张五送官查办了。
    阿凝知道这件事时,刚从温软的被窝中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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