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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门外面埋伏的人并不比前门的少。
    羽林卫全靠出来得突然,勉强给自己争来了一点点扭转局势的机会。
    陷入恶战,总比被伏击来得好办些。
    缀锦阁的伙计们很快也加入了战斗,手里拿的是捡来的兵刃或者从堂中带出来的凳子,还有人手里拿着一根烧了一半的门闩。
    随后清醒过来的是待月楼的老板娘和她手下的打手们。老板娘很清楚自己已经把双方都得罪了,但此时算是生死关头,若是站队站得好,没准儿还能给自己捞一个将功补过。
    最后终于回过神来的是那些没敢往外逃、也没敢妄想跟楼阙拼命的酒客们。他们忽然想起自己跟楼阙这帮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在最初的颓败之后,也都拼命打起了精神,开始跟楼明安那边的人死磕。
    其实这也怪楼明安自己下手太绝。如果他一开始没有对无辜的酒客下手,这会儿怎么着也能少几个敌人。
    不管怎么说,混战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小小一座庭院里,剑影刀光乱成一片,血肉横飞。
    楼阙被几名羽林卫护着,并未加入战团。
    他的怀里抱着郑娴儿,身边是神色复杂的骆小莹护着虞清英,跟着几个羽林郎在试图寻找出路。
    待月楼中涌出滚滚浓烟,众人的视线都不怎么清楚,于是看旁人的脸色也都模糊了起来。
    只有耳中听到的喊杀声、惨呼声、铁器碰撞声以及待月楼燃烧的声音自始至终都非常清楚。
    虞清英的异样,是直到他狂呼乱叫地冲出去之后才被人察觉到的。
    “安平!安平!”他发疯似的狂吼着,不要命地向混战双方冲了过去。
    “怎么回事?!”郑娴儿急得从楼阙怀中挣脱了出来。
    楼阙慌忙捉住她的手腕:“你不要去!”
    郑娴儿自己知道不该去,只是心里不由得揪紧了起来。
    楼阙忙吩咐两个羽林卫过去救人。
    虞清英还在狂呼。他不知从哪里捡到了一把短刀,拿在手中胡乱挥舞着,见人便砍。
    混战中的双方都没见过这种完全不要命的,竟被他震得停滞了片刻。
    当然,之后依旧恢复原样。
    郑娴儿努力地眯着酸疼的眼睛,关注着虞清英那边的情况。
    他砍伤了好几个人,有羽林卫,也有对方的兵。
    不知从哪里射来的一支箭插在了他的肩上,他却似乎完全不觉得疼。
    他只是不管不顾地乱闯乱砍,口中喊着:“安平,你快跑!”
    最后,是专门跟过去抓他的那两个羽林郎设法打晕了他,拖了回来。
    郑娴儿看着他,心下愈发担忧:“他怎么会突然犯病了!”
    楼阙低声道:“他这病,当初恐怕是受了刺激才得的。今日的场景,怕是让他想起什么来了吧。”
    郑娴儿咬住唇角,黯然不语。
    楼阙重新将她抱了起来,咬牙:“后面那些房子里都未必安全,咱们先在墙边靠一靠,静观其变……”
    话未说完,一支利箭从他背后破空而来。
    “小心!”郑娴儿惊呼一声,伸手乱抓乱挥。
    楼阙下意识地侧身避让,羽林郎也忙过来救护,那支箭擦着楼阙的肩膀飞了过去。
    楼阙闷哼一声,随即放松了下来。
    “你放开我!”郑娴儿急道。
    楼阙没有逞能,依言放下了她,急问:“你有没有伤到?!”
    郑娴儿摇头,落泪:“没有。”
    楼阙抓过她的手,看到一丝血痕,脸色难看起来。
    郑娴儿抹了一把眼泪:“你还是受伤了……我没有帮到你。”
    “蠢!”楼阙骂了一声,将她护在怀里,警惕地看向四周。
    到处都不安全。
    他咬牙,向身边几个人命令道:“保护好娴儿!”
    说罢,没等人答应,他已冲了出去,
    郑娴儿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心急如焚,差一点要像虞清英刚才一样不顾一切地狂呼乱叫。
    当然她最终忍住了。
    楼阙冲了出去,从一个轻甲士兵手中夺过刀,一路冲杀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杀掉了一个躲藏在那里的弓箭手。
    夺过弓箭之后,他对准后面那排房子的窗口,一箭一箭地射了过去。
    并非每一箭都不落空,但几轮之后,终于再也没有冷箭向混战双方射过来了。
    待月楼轰然倒下的时候,院中的混战也终于分出了胜负。
    四个羽林郎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他们的身后跟着的是缀锦阁的几个伙计,以及待月楼的人。
    个个带伤。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有死的,也有活的,还有本来没死透后来又倒霉被塌下来的待月楼砸死了的。
    楼阙看了一眼,哑声吩咐:“羽林卫和缀锦阁的伙计,不论生死,一个不落地带回去!”
    二山子他们忙答应着,人虽疲惫,声音却并不颓丧。
    他们的心里,有些骄傲。
    他们是店里的伙计,却跟羽林卫并肩战斗过。这一刻,他们是勇士!
    几个羽林郎却来向楼阙请罪,原因也很简单:没有抓到楼明安。
    事实上,在场所有人都没有亲眼看见楼明安出现。
    他们知道楼明安在圈禁期间私自出府了,他们也知道这些轻甲士兵都是楼明安秘密训练的府兵,数量不详。
    这两件事都是大罪,尤其是私蓄府兵,完全可以当谋逆论处。
    但,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到了皇帝那儿就不好说话。
    今日这件事闹得不小,还死了好些个无辜的百姓。事情传到朝中,少不得会有许多人吵吵嚷嚷,对楼阙的品德行事多加诟病。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楼明安今天设这个局的目的,还是实现了一小部分啊。
    几个知情亲近的羽林卫都有些低落。
    楼阙却不在意。
    危局已解,他便也不急着离开,吩咐了几个羽林郎出去向宫中报信之后,便带着郑娴儿和身边剩余的人进了后宅中的一间屋子。
    众人沉默地互相裹伤,回想起刚才的惊心动魄,谁都觉得心里有些后怕。
    在待月楼老板娘的指点下,楼阙找了些水给郑娴儿喝了,又亲手替她包扎了手指上的那一点擦伤,然后才坐下让羽林郎替他检查身上的伤口。
    幸好伤得并不重:一处是箭头的擦伤,两处是刀伤,都没有伤到要害。
    裹好了伤,骆小莹已经在面前跪着了。
    楼阙低头,看着他:“你可敢到皇上面前作证?——我不承诺饶你不死。”
    骆小莹仰起头:“我也不求殿下饶我不死。我只问一件事:秋妹的事,殿下如何知道?秋妹如今人在何处?”
    楼阙看着他,嘲讽地笑了笑:“骆小公子自以为很聪明么?你为楼明安卖命,他就会拿出千年灵芝来为梁秋妹续命,这笔买卖对你来说很划算是吗?”
    “对我来说,是的。”骆小莹直言不讳。
    楼阙冷笑了一声:“我要告诉你三件事:第一,千年灵芝并不能治病,当然也不能为垂死之人续命;第二,楼明安拿不出千年灵芝;第三,梁秋妹中的毒是楼明安下的。”
    “不可能!”骆小莹站了起来,一脸绝望。
    楼阙怜悯地看着他:“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意识到,梁秋妹病得太巧了吗?怎么你刚刚认识了我们,梁秋妹就病了;怎么楼明安就恰好有办法续她的命;怎么他要你做的事恰好与我们有关?”
    “我……不知道……”骆小莹颓然。
    郑娴儿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梁秋妹是谁?她怎么了?”
    楼阙伸手将她揽过来,笑道:“咱这位骆小公子倒也确实是个情种,为了他的心上人,他连自己的性命和良知都不要了。”
    “哦,原来你有心上人啊?”郑娴儿双手托腮,探究地看向骆小莹。
    后者只看着楼阙:“秋妹如今在哪里?你是不是有办法救她?”
    楼阙微笑:“人当然是在我的手里。至于救她——我为什么要救她?”
    骆小莹忙道:“我可以为你做事,做什么都可以!”
    楼阙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先见过了父皇以后再说吧。”
    骆小莹忐忑不安地答应着,起身退到一旁,须臾却又转了回来:“殿下最好不要掉以轻心,定……楼明安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楼阙笑了一笑,没有接他的话。
    骆小莹略一迟疑,又道:“这一次,楼明安本打算毁掉郑姑娘的名声,同时激怒你,让你在待月楼大开杀戒惹怒全城百姓……没想到郑姑娘早已知道他是我背后的主人,虽来了待月楼,却完全不上当,不肯进房间……在楼外设伏是他的第二计,他不止要杀你们,还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你们身上。如今你们活着,他的府兵却死了好多……他的这一计,并没有输。”
    楼阙低下头去揉捏郑娴儿的手指,并不说话。
    倒是郑娴儿嗤笑了一声:“现在他没输,等见了皇上就输了嘛!如今你在我们这边,我们还怕什么?”
    骆小莹神色尴尬,好半天才道:“我其实……知道得也并不多。”
    “你知道得当然不多,”郑娴儿嘲讽他,“你给他当狗腿子才几天啊?”
    骆小莹低下了头,耳根都红了:“原来殿下和姑娘早就看穿我了,枉我还自以为得计。”
    说到此处,郑娴儿倒有些得意:“我早就跟你说了嘛!你在戏台上唱的戏勉强可以听一听,台下的大戏,你实在并不擅长!”
    “那昨天……”骆小莹欲言又止。
    小枝拿帕子沾了水走过来,一边替郑娴儿擦脸,一边冷笑道:“要不是为了怕你把不该说的话传给楼明安那小子,我们奶奶又何必受那么大的罪,陪你耗费一整天工夫!”
    骆小莹闻言,脸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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