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转了话题,她说:“你妈呢?也跟着你过来了?”
“没,”段孟摇头,“去世两年了,生病走的。”
何遇愣了会,才说:“有点突然。”
“是有点,查出生病到去世就两个月。”段孟没什么情绪的说,“也好的,这样对她来说也是个解脱。”
其实对他们各自来说都是解脱,只要杜金娣在,段孟负罪的枷锁也就脱不掉。
有客人来了,何遇起身迎接,这次的谈话就此终结。
段孟一边收拾餐具,一边内心的一角悄悄松了些。
是个好现象不是吗,不管怎么样,何遇的态度都松动了不少。
某天下午陈薇跟何遇通完电话,匆匆跑店里来了。
没有一点心里准备,跟段孟碰了个正着,陈薇表情变得非常精彩,但她少有的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到了何遇跟前。
“我跟你说个事。”她表情看过去很严肃。
何遇点头:“你说。”
“鲁成洲给我打电话了。”
何遇的联系方式换了,陈薇的没换,然而这几年也一直挺消停的。
陈薇看着她:“你可能得回去一趟,你妈妈身体有点不对。”
何遇皱了皱眉,这几年她没回去过,陈薇节假日去接陈蓝天时会替她去疗养院看一下,一直以来都没什么问题。
陈薇说:“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我这边收拾一下。”
“等不了,”陈薇说,“不然来不及,马上就得走。”
这话一出来,何遇立刻知道了其中的严重性。
陈薇看着傻住了的何遇,说:“要快!”
“我送你们。”段孟突然插进来一句。
两人抬头,看到他拎着水桶就在门口站着,刚才的谈话被他听了个七七八八。
自己开车总归方便灵活点,何遇都没来得及回去收拾两件衣服,关了店门就坐上车朝着c市的方向出发。
陈薇说:“估计要在那边住几天,换洗衣服在当地买吧。”
何遇靠着车窗没出声。
陈薇看了她一眼,视线下滑到她膝盖上搭着的手,伸手过去握了握,一片冰冷。
“心放宽。”陈薇说。
何遇点了点头。
人固有一死,梅惠安在那个小小的房间毫无知觉的躺了十多年,最开始的时候都说她撑不了多久,结果撑到了现在,何遇更是为此放弃了一切。
她能经历的都经历了,尽管现在是自己的母亲,但是何遇也生不出太多的感觉来,只是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而已。
到疗养院门口已经是四小时后的事情,时间到了傍晚,何遇从车上下来,不远处就站着等待的鲁成洲。
“进去吧。”现在也不是寒暄的时候,鲁成洲一见到人便这么说。
何遇看了他一眼,鲁成洲变化不大,只有着装上没再那么骚里骚气。
“疗养院的人通知你的?”一边往里走,何遇一边问了句。
为了跟这边的人彻底脱离,何遇后来的联系方式也没在疗养院做登记,今天鲁成洲能来消息实在匪夷所思。
“不是,”鲁成洲停顿了下,“是通知的一洋。”
第44章
余一洋, 这个名字真的是久违了。
何遇的脚步蓦然顿住, 扭头看鲁成洲:“他也在?”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赶紧上去!”
何遇没动, 只是死死的盯着鲁成洲:“你先说他是不是也在?”
陈薇急道:“你倒是回答她呀!”
“对,他也在!”
何遇猛地转身往回走,陈薇一把拉住她, 叫道:“你这是干嘛去!”
鲁成洲跟着说:“现在还是先上去看你妈要紧, 你还要计较别的?”
“松手!我马上回来。”
陈薇:“何遇!”
“松手!”何遇厉声说,“我不能让段孟跟他碰面!”
陈薇被她很厉的表情吓到了,下意识放了手。
何遇快步走了出去。
段孟在停车, 所以比他们慢了一些,何遇跑到门口的时候,正巧他刚准备进来。
何遇拦住他,喘着气说:“你能不能帮我去准备点东西?”
“什么?”
何遇:“我不知道我妈情况怎么样, 或许马上就……我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段孟已经亲历过一次,对这些比较了解,他看了何遇一会。
何遇说:“行不行?”
他停顿了下, 最后点了点头。
把人支走后,何遇白着脸重新回去, 陈薇和鲁成洲在原地等着。
“走吧!”何遇说。
梅惠安依旧住的以前的那间房,何遇在这个地方进出将近十年, 熟悉的很。
再次走上这条走路,心中充斥满了酸胀的感觉。
到了房间门口,鲁成洲帮忙开了门, 何遇心跳有点快,也不知道是之前走太快了,还是现下紧张的。
里面不少人,几个护士在撤医疗设备,床上的人已经被白布遮盖严实。
床尾点上了三支香,青白的烟雾袅袅升起。
窗口站着一个男人,背脊挺直,依旧是衬衣西裤的常规着装。
听到动静,他转身望过来,头发剪很短,上了点发胶,左侧鼻梁往耳朵的位置有一条非常显眼的疤,原本俊秀的五官,因着这条疤而多了一点可怖的味道。
陈薇倒吸了一口气。
余一洋目光在几人身上滑过,最后落在鲁成洲身上,冷淡的开口:“就她们?哪个是何遇?”
陈薇扭头看鲁成洲,脸上表情跟雷劈了一样。
鲁成洲伸手做示意。
余一洋便又把目光落到何遇身上,眼前的女人扎着丸子头,刘海落到眉间,衬着那张清秀的脸,看过去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这几年虽然很多人都尽力压下了过去的事情,他还是从各个角落旮旯里听说了一些。
他跟眼前这个女人有过一段?似乎还挺轰轰烈烈?
余一洋试着去回忆,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他刚开口要去说什么。
何遇直接转身走向了床位,她在床边静静的站了会,伸手将那块白布给拉了下来。
梅惠安闭着眼,就像睡过去了一样。
几年不见,她又有点变样了,何遇看着熟悉中带着点陌生感的面孔,眼眶终于酸涩起来。
“妈……”她低低的喊了声,但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何遇也想不出自己能说什么去。
往前三十多年,都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哪怕偶有几分美好,也被后面的破败狼藉给覆盖完了。
人生简直就是一团糟,何遇都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是什么样。
当天联系了当地的殡仪馆,设置了灵堂。
何遇这边已经没什么可联系的亲属,身边来来回回还是以前的这些人,所以一切选择了从简。
鲁成洲这次挺给力的,跑上跑下跟着忙活,中间去找何遇说了几句。
他说:“你们以后都不用担心,他记忆出了问题,并且还在不断退化,以前的事情记得的越来越少了,不单单是你,也包括我们。”
他们站在花坛边,何遇听了没什么反应。
鲁成洲又说:“余老子一直都想着要余一洋来掌管家业,结果按着他现在的情况是不太可能了,余家整个都在内讧,他的处境已经变得很危险。”
“挺好的,”何遇冷冷的勾了下嘴角,“终于有点让人听了心里爽快的事情了。”
鲁成洲皱了下眉,他尽管知道余一洋在对待何遇这事上挺不是东西的,但人都有点护短,凭着自己跟余一洋的交情,也有点听不了何遇现下的幸灾乐祸。
但鲁成洲嘴上也没做反驳,只说:“这下是真的过去了,未来大家各过各的,希望彼此都好。”
何遇冷哼了声。
没办法,哪怕到现在她都不想余一洋能过的好。
次日梅惠安下葬完毕,几人从山上下来,何遇前一晚守灵了整夜,当下神色憔悴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