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还不动?张太医不是说他到了四个月就会动了。”
他脸颊和耳朵都紧贴着,除了一些些像潜入水后听到的那种回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云卿卿想要掐的手就变成搭在他肩头,正想说她也不清楚,她也期待着,突然肚子咕噜打鼓。
许鹤宁猛然抬头,两人四目相对,都笑了出声。
他摇头,朝着她隆起的腹部道:“你娘亲再这么吃下,往后爹爹来请奶娘的银子都没有了。”
“我又不是吃的金子,你哭穷!我还自己做生意了,我自己有银子请奶娘,连你的饭钱,我也给你备着。”
许鹤宁可不怕她这点讽刺,站起身,一把搂了人,臭不要脸凑上前就要亲。
“夫人真体贴,知道我爱吃软的。夫人这唇就软,先让为夫尝尝,以后吃起软饭来也好熟门熟路。”
“许鹤宁!”她真是服他了。
软硬不吃,简直难缠。
两人笑闹成一堆,云卿卿还是被夺了唇,在彼此都气喘吁吁中,外头响起柒儿焦急的声音。
“大当家!宫里有急召。”
许鹤宁动作一顿,方才都是笑意的桃花眼霎时变得暗沉。
云卿卿亦因为这一声急召心头猛跳,手不自觉攥住他袖袍。
“没事,明儿就是陛下的生辰,这个时候撞上来的都是找不痛快的。反正我没撞上去。”
许鹤宁安慰她,云卿卿已经猜到大概是什么事了,沉默片刻,就仰着头笑:“嗯,我帮你穿朝服。”
朝服繁复,许鹤宁哪里真能舍得让她大着肚子伺候自己,即便没怀孕时都没舍得。
但她这回倔强得很,非得要自己上手,累得轻喘,额间都是汗都不撒手。
许鹤宁没办法,索性伸了胳膊,任她围着自己转。
等到他出门已经过去两刻钟,云卿卿满意打量自己给他穿的朝服,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落下一吻:“去吧,我等你回来。”
许鹤宁低头亲她眉心,温柔一笑,待抓起佩剑时,神色已然肃穆。
云卿卿就站在他刚才更衣的位置,静静看他稳步离开,透过他的背影,她仿佛见到了他年少时那种意气风发。
他们间都没有经历过彼此年少,但她能陪着他经历以后。
云卿卿忽然就笑了,翠芽和李妈妈进来,却是见到她眼眶微红。
她见到两人,抬手拭了一下眼角:“走,跟我到小厨房,给侯爷做茶香鸡。”
许鹤宁一路策马到了皇城,来到乾清宫,里面站着内阁一应重臣,太子亦在皇帝跟前。
他拱手施礼,明昭帝脸色铁青,闭了闭眼后沉声道:“肃远侯,浙江的学子与百姓联名上书,让朕派你到浙江清剿倭寇。”
云老太爷缓缓看向孙女婿,只见他面色平静,唇角甚至带着浅浅的弧度。他心里莫名就觉得有点不好。
先前孙女婿答应过的,同意不会这个时候去浙江,他会另外先推荐能信任的将领领兵,等他能稍控住浙江局面再让过去。
可云老太爷此时却觉得,许鹤宁……想法改变了!
太子亦在此时凝视着许鹤宁,宽袖下的手攥紧,骨节发白,甚至是已经暗中抬起脚。
他跟云老太爷的想法是一样的,即便他希望许鹤宁出手管浙江的事,但也不是这个时候去浙江!
就在太子抬起的脚往外踏出一步时,许鹤宁已经开口:“臣领旨。”
大殿里,连明昭帝都倒抽口气。
许鹤宁在皇帝瞪眼明示不可的神色中扬着眉笑,再度高声道:“臣领旨。”
是明昭帝初次召见他时那种不羁与骄矜。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么么哒~
第118章
“无人逼你此刻非得前去,只要你开口,朕必定帮你回旋!你何故逞英雄?!”
乾清宫大门紧闭,内里回荡着明昭帝带怒的声音。
大殿深广,光线被遮挡在外,许鹤宁就站在阳光照不到的那片阴影中,半垂着眸没有回话。
自他一口应下前往浙江,帝王就气急败坏,当即冷了脸把一应重臣都撵走,连带太子都被斥离。
“朕在与你说话!”
明昭帝在他沉默中一拍御案,上方的青花茶碗在震动下发出轻响。
许鹤宁抬眸,桃花眼眼尾微扬,眼神懒懒的。
“臣在。”
他唇轻启,吐出简单两字。
皇帝真要被他这散漫的态度气得吐血,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牙道:“鹤宁,你现在跟朕说,你不去!”
“臣已当着首辅和重臣的面经领旨,也是顺应民意,陛下让臣此时收回话,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臣万不能愧对母亲的教导,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明昭帝被言而无信四字此得手猛然一抖,万千念头涌上来,不知为何脊背就冒了冷汗。
“……宁哥儿。”皇帝喃喃一句,轻得才出口,声音就飘散了。
许鹤宁见皇帝脸色阵青阵白,心里是阵阵快意。
余光一扫,却见到帝王颤抖的双手,那股快意不知为何就变苦涩极了。
他垂眸,遮掩自己眼眸内复杂的情绪,拱手道:“陛下,浙江一事该了了。臣既然要去,就有心理准备,如果只是臣手头那些所谓的账目能够定罪,能够清肃,陛下不会一拖再拖不动手。可见,那些东西还是不够‘服众’。”
“臣去……当然也不是为了服众,臣只是去和他们做个了结,总该有始有终。”
“既然你意已决。”明昭帝在他坚决的态度中闭了闭眼,“朕就随你,我会派锦衣卫副使随你前去。锦衣卫虽上不了战场,但能护你周全,不被暗箭所伤。”
“臣谢陛下。”许鹤宁抱拳,没有推辞。
明昭帝见他要告退的意思,又唤了他一声:“明日朕生辰,你且留在宫中用饭,就当是朕……替你践行。”
多余话不能说,皇帝叹息一声,用了践行当借口。
那是家宴,这邀请的理由其实也勉强。
许鹤宁沉默片刻,在皇帝紧张中出乎意料没有推辞:“臣恭敬不如从命,谢陛下。”
挺拔的身影从明昭帝眼前远去,阳光从慢慢打开的殿门涌入,让帝王眼前不适,远去的那道身影亦变得模糊。
“三德,他是知道了吧……”皇帝低低的声音像是从门缝里钻入的风,模糊不清。
廖公公闻言打了激灵,不敢置信看向皇帝。
明昭帝手狠狠攥成了拳。
他早该察觉的,许鹤宁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隔三差五的顶撞和暗藏讽刺亦不是本性难驯,而是他心里带着对自己的怨恨。
刚才他试探的邀请,他如若不知情,何必思索。正因为那是家宴,那个家字在他心里有不同的意义,所以他才迟疑,他才抵触!
但最终还是应下了。
明昭帝攥紧的手就松开了,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般,靠近了龙椅里,神色颓败。
——许鹤宁不愿意认他。
即便应下家宴,也不会愿意承认自己皇子的身份,他就当那是践行,恐怕去浙江也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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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鹤宁从乾清宫离开,还没到宫门就被一个穿青袍的官员给追了上来。
“下官是阁老的学生,阁老处理要事无法分身前来,让学生替为传话,请侯爷晚些时间带着侯夫人回云家一趟。阁老说要为侯爷践行。”
许鹤宁颔首,目送那青年离开,快步出了宫门,策马回府。
侯府笼罩在暖阳中,春日新发的枝桠已经长成深翠色,他从游廊走来,每一步看见的都是生机焕发。
正院的丫鬟正进进出出,他剑眉一沉,待回到屋子里,就听到云卿卿正指挥着丫鬟收拾箱笼。
“不知一去几月,把冬衣也备上。南方潮湿,多备些里衣亵裤,鞋袜袜子也多备。”
许鹤宁进来,丫鬟们见到,忙停下手中的活见礼。
云卿卿回头,就见他站在门口,阳光在他身后,逆着光的面容看不太清切。
她朝他甜甜一笑:“你回来了,一会到娘那去吗?”
她在这极短的时间就开始替他打点,许鹤宁不知该高兴还是想叹气。
他走上前,不顾满屋子都是丫鬟婆子,圈住她的腰,下巴蹭在她脸颊:“这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了。”
“暂时扫地出门。”她俏皮回一句,眼角眉梢都是柔情。
许鹤宁轻笑,被风吹得干燥的唇碰了碰她嘴角:“我答应你什么,一直都记在心里,你不要担心。好好等我回来。”
“嗯,不担心。反正我现在有银子,有孩子,要是有人不履行承诺,我就让他喊别人爹!”
云卿卿冷哼一声,那些不成样的话让他直倒抽气,可能怎么样,还是伏低做小。
“你还想让他喊谁爹,姓林的?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的,软饭老子都吃了,还能拱手送爹的名分?”
她真要被他逗乐了,陈年老醋都翻出来吃一遍。
云卿卿陪着许鹤宁到婆母那头去。
四月,牡丹已经绽放大半,许母在亲自修剪枝叶,埋首在那片姹紫嫣红中。
儿子突然说要到浙江去,让她诧异抬头,见到他坚毅的目光,把千言万语都压了下去化作一句:“好,娘和卿卿在家里等你大捷。”
许鹤宁就让丫鬟再拿一把剪子,也扎进牡丹丛中,帮着母亲一块儿修剪那些花枝。
云卿卿默默站在母子俩身后,方才她分明看到婆母在转脸时抬手抹了眼泪一下,脸上那些轻松都是装出来的。
她暗暗叹气,她心里何尝轻松,可他说他要为她们去拼一个安定。
男儿本就志在四方,他为这个家打算,她没有理由不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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