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死了?叫我们进来干嘛??”席文文不解。她实在不知道汤豆是怎么想到的。
“深夜入宫,不会是小事。明日就是封禅出行之期,日出之前仪仗就要行至码头上皇船。除了皇帝死了,我想不出别的原因突然叫我们进宫。”
“可就算是后幸福死了,也和我们没关系啊。”
“殿下因为昏睡之症,一向不被看好,朝中对他诸多不满,本次封禅原就是想,先把他以储君之名上报给历代祖宗,名字刻画在镇国之石上,一锤定音。但如果皇帝现在一死,朝野上下那些本来就有意于其它人选的世家大臣们又会怎么做呢?我想,娘娘是打算把皇帝已死的消息瞒下来,等出了海就好办了,到时候殿下会以新帝的身份进蓬莱洲。等拜完了先祖,再将名字刻上了镇国之石,就大功告成了。”
“可这也不关我们的事啊!”
“封禅一向是帝后同行。”大公子开口说道:“光有新帝一个是不行的。”那位殿下需要一个皇后。以娘娘和徐娘子的交情,在这种形势之下,她能想得到、可以相信的,也只有徐娘子。汤豆更是不二人选。
“我想,新帝原本就是很喜欢阿豆的。想必也不会反对。”大公子的声音冷清,并没有多少情绪。
可席文文听得呆住。皇后?回头发现汤豆在看着她。
那种眼神,她曾经见到过。
那是在考场时的眼神。
她心中一懔。可又惊疑……难道说……不是吧……两个人只是短暂地对视后,就各自别开了视线。
现在车子还在大街上。黑夜寂静,一点声音都格外地引人注目。
不多时,车子进了宫门,长驱直入,一直往娘娘寝宫去。中间连下乘换车都省了,只是狂驰。
远远守在宫门的人看到车子来,立刻就撤了门栓和门槛,放车子直行。
在进入娘娘宫中的一瞬间,汤豆突然暴起向大公子扑过去。伸手出拳猛击的第一个部位就是喉结。
那是她上第一课时学到的。
大公子显然也在等着这个机会,在她动的同时他已经一个肘击直击她面部。动作丝毫不比她慢,汤豆这身体到底不是以前的那一俱,反应也比不上以前快,虽然已经知道要闪开,但还是没有成功。在被击中的瞬间,整个人都是蒙的,血的味道在她口中蔓延。
但她没有给大公子更多的时间,立刻胎膝向对方腹击倾尽全力顶过去。
这时候席文文也已经动手了。
可大公子已经结完了印,忍痛向地上按去。
席文文还没有接近他,就被巨大的风浪猛击开,贴在车壁上竟然一时不能落下来。她挣扎着想结出一个印,但被巨大的压力压得死死得。而汤豆已经被大公子一手掐住了喉咙。
他压低了声音厉声说:“你疯了吗?你不死我是不会死的!你这样只会惹怒我。你要再动,我就杀了席文文,就像杀了赵小明那样!”
这是一个很遥远的名字。
但在被记起的瞬间,赵小明的形象就鲜活起来。那是个非常干净、好看的少年。就像昏暗世界上的一道光。
“我不动你就不杀我吗?你知道我去蓬莱洲要干什么!既然不能阻止我上船,那你就不会让我活着走出这个车子!”汤豆咬牙低喝了一声,拔下头上的金簪向大公子的喉咙刺去。不论喉咙上的手怎么收紧。她都不管。
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
哪怕眼前一已经发黑,什么也看不见,但那种杀意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蓬勃。
杀了这个人!
此时外面有内官大叫的声音:“车里怎么了!”又有人想来把门拉开,但没有成功。
颂言将门紧紧锁住。外面一片慌乱。
但似乎只是一恍神,一切就安静下来。汤豆喘息着看眼前的一片腥红。她手紧紧地抓着什么。
然后她看清,那是席文文。
席文文被抓紧了喉咙,无法呼吸脸憋得通红,一手按住孔得意:“不要伤她。她以前也曾这样过。马上就会醒的!她只是在保护自己。”一边低声叫她:“豆子!豆子!醒醒,是我。你看清楚。是……我。”
汤豆猛地松开手。
但发生过什么已经不是十分清楚,就像那时,在教室里那几个男生对她的围殴怎么会以她的胜利来结束,她也不是很清楚。
唯一相同的是,满地的血。
大公子已经死了。
孔得意满脸是血,愣愣地一屁股坐在血泊之中。还没有从刚才发生的一切中清醒过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
“他不是用了同心符吗?”他瞪着汤豆。回过神来骂:“你疯了吗?他是对你用了同心符的!你敢动手?这跟要自己半条命有什么差别?”想想又问:“难道你知道自己不会有事?”
汤豆摇头:“我不知道。”她只知道黎川一定不会让她上蓬莱洲。
因为他太清楚她想干什么了。他哪怕放弃用她的寿命来延续自己的生命,也不能冒险。
因为如果汤豆真的成功,未来被改变的话,他连自己是不是会存在都不确定,还要那么长的寿命干什么。
但是落车之后,他就不会再有机会动手。在车上又有军士们环绕,一呼即应,没有时机。
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在进入宫门之后的这几分钟。
这时候军士们会停驻在宫门外,只有一个内官两个小内官会来引车往内殿去。就算有声音传出来,外面的军士也来不及赶到。
她不抢先动手,就只能等死。
“你到底是什么人?”席文文茫然。同心符是很强的颂文。但汤豆却突破了这个颂文的规则。
“我不知道。”汤豆喘息着抹了一把脸,不仅没有抹干净脸上的血痕,反而让整张脸都被血污糊住。
她全身没有力气,但还是扯开衣襟看了看,原本灯型的印子,已经淡得很难再用肉眼识别出来。
它正在消失。
汤豆突然有一种奇异的紧迫感。
也许她的时间不多了。
在军士们终于把门一脚踢开之时,孔得意第一个冲了出去“张靖宁发疯了!”连滚带爬摔下了车,入戏三分“他说我们半夜入宫,肯定是皇帝死了,他要挟持五姑娘去宫外的重臣家中,告发娘娘!我们,我们和他打斗了起来。”
车里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出。
哪怕是内官这样见多识广的老宫人,看到大公子的死状,也愣了一时才反应过来,随后便不再看他,尖着嗓门叫:“快!快!”
他手脚并用爬到车上去,见汤豆满身是血,以为她不好了,原想也是,那大公子一个大男人,岂是能轻易被制服的。这必然是伤了五姑娘啊!慌得根本无暇分辨什么,大叫:“不好了!”叫出破音来。
也来不及查看,只想着要赶紧紧人,一把将汤豆抱下去时,整个人都在发抖“五姑娘不好了!”转身就住殿中跑,都忘记要交给得力的下仆。
殿里人听到声音,第一个冲出来的是身着宫装的中年女子。
她看着汤豆血人一样,顿时尖叫一声,便跌坐在地上,宫人们去扶她,她只挣扎着要起来,却脚软站不起来。只叫:“快来人!来人啊!”已经是带着哭腔了。
内官手上力不够,抱着人跑了几步就跑不动了,顿在原地要缓上一缓,叫人来接手。
可娘娘等不得,挣扎着往这边手脚并用地爬到汤豆身边来。用颤抖地手去试鼻息。见她眼睛还会跟着自己动,手上也有暖风,还能挣扎着说了一句:“只是脱力”这才猛地松了口气。也顾不得血污弄脏衣服,四处翻找伤口,见真的没事,一下便搂着人大哭起来“没事,没事。”
徐娘子跑出来时,脸都是煞白了,见到人没事扶着回廊上的柱子好半天,才有力气再走路。
第78章 黎川2
众人将汤豆抬到殿中,外面许多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她听到内官在吩咐把车子挪走,冲洗血迹什么的。
娘娘镇定下来,吩咐处置大公子的尸身:“不可叫人见。”
汤豆挣扎了一下,娘娘连忙回身按住她:“你可不要动。要什么?”徐娘子都被她挤到一边去了。
“大公子……”她怕黎川有诈“他会术法。春夏懂一些,去……”
席文文反应过来,立刻说:“我去看他死透了没有。”转身就跑。
娘娘到也没有因为她无礼而斥责,只是连忙叫那个老内官来:“去帮忙看看。”
不多一会儿,老内官与席文文回来,内官神色如常,回话说:“有九条命也活不过来了。”衣角上还有飞溅的血点。席文文脸上有些惊魂未定。走到汤豆身边飞快低声地说:“他路上问我,再厉害的术法没了头能不能活,我说不能。他一去就把大公子的头割下来了。”
汤豆心惊,对这个看着平平无奇的老内官不禁另眼相看。但对方却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寻常小事,别说气息不乱,就是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半点显露。看来宫里也并不是什么桃源。
确定人是真的死了,汤豆才松了口气。
这口气松下来,整个人便再也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中间或有人给她喂过什么又苦又涩的水,又时时听到有人在说话。后来因为颠簸又醒来几次。似乎是什么人把她扶得坐起来,四周不知道是什么声音,该是礼乐之类,又有呼号“陛下万万岁”之类的。
好久才终于安静下来。
有几次她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
但她实在太困太累,没有精神睁开眼睛看一看。
直到听到砍杀的声音。鼻端的血腥味直冲上头,叫她猛地惊醒过来。身边守着的人发现她醒了,一把按住她,低声说:“没事,是娘娘在肃清异己。”
她扭头看到是席文文才松了口气。也发现自己早就不在宫殿之中,而是在船上了。
窗户开着,能看到远处的水面,船体时不时摇晃。门被席文文拿大箱子抵住,外面正在撕杀。血腥的味道四处蔓延。每当有人来撞门,就会被什么人阻止,应该门外面还有守卫在。
“皇后让殿下和你做宫人打扮上的船。”席文文低声说。
因为出发的时间非常早,天还没亮,所以光线并不是十分好。哪怕到处都是灯和火把。皇后与已死的皇帝同乘,撵周有纱幔,官员们又被护军隔得远,她在里面扶着人,外面远处看不出来。先是让殿下上来拜别,过完礼立刻只说身体不适要回殿休息,之后又扮做宫人掺和到了队伍中上船来。
“别人以为大公子也随行了,其实是孔得意扮来的。戴了持符的纱帽,看不清他的脸。”谁也不想在这个当口横生枝节,这些事能不外漏就不外漏。“徐娘子没法来,她叮嘱,叫你一定要小心着自己的身体。”
“怎么会打起来呢?”汤豆支撑着坐起来。
“是随行的护军,这次一共有四条大船,护军一千多人。里面有各个世族的人,连同那个什么将军,好像都不是善基茬。我听老内官说,这些人不能不除掉。不然给他们发现有异,一定会立刻将娘娘殿下囚禁起来,压回京都。但现在离岸已经够远,娘娘立刻抢先动手了。之前老内官毒死了一批,但有些护军察觉拼死反抗了起来。娘娘手里有些内卫,虽然人数不多,但占了先机。”
汤豆听完想动,席文文按住她,表情有些沉郁“你不用操心这些,皇后有把握。”
“我怎么了吗?”汤豆问。她除了感觉自己有点虚,再没有别的了。
席文文一下眼睛便红了,说:“我怕你会死。”上船安静下来之后她立刻查看了汤豆身上的伤势“你伤的不在身躯,而在别处。”
“魂魄?”意识体受伤了?
席文文摇头:“我试过了,你魂魄是完整的,但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流逝。实在说不清是什么,你的情况很奇怪。”流逝的尽头是什么?她不敢去想。
汤豆扯开衣领看,胸前灯的印子已经又淡了不少,是这个吗?她只是短暂地怔了一下,就镇定下来,安慰席文文:“没事。”把经过门遑灯消失了,但自己身上留了个印子的事跟席文文说了:“大概是灯的力量在消失。”
“如果它消失了,对你会有影响吗?”席文文追问。
“不会。”汤豆摇头。
席文文松了口气。但还是叫她躺下去:“等外面安静了我们再出去。”
自己拿了一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剑,时刻准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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