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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瑾一凛,忙直起身回头。
    果不其然,文旌就站在他们身后,脸色……很是难看。
    他们两个面前的屏风本是隔开前堂与外厅的,外厅后便是门,外面勾连着抄手廊,正是进前堂的唯一通道,若是有人从外面来,必然是要经过这道屏风的。
    任瑾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暗恼自己想得太不周到,怎么能在这个地方跟任遥谈论这些事。
    看文旌的脸色,至少任遥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是听见了。
    任瑾兀自发愁,可当事人任遥却是心如浅池,笑吟吟上前勾住文旌的胳膊,道:“二哥,你带回来的姑娘爹可喜欢了,一直拉着人家说话,说个不停,咱们快进去,饭应该快好了。”
    文旌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她勾着自己的那只手,只觉胸膛里炙火熊熊,下意识要去摸佩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断手警告!!
    阴冷暴戾的男主绝不是说着玩的。
    哈哈,我给小说想了个新名字,《冷冽丞相和他的懵懂小娇妻》……
    第6章 皎月
    但却摸空了,他才想起,刚才来时特意解囊绶换了一身便服,连同佩剑都留在了卧房里。
    他这个动作幅度太大,引起了任遥的注意,她低头看文旌虚摁在腰间的手,一脸的疑惑:“二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文旌冷着一张脸回头看她。
    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那位舒姑娘扶着任广贤出来,任广贤一脸慈爱地望着文旌道:“既然南弦来了,那咱们快入席吧。”
    今晚的席面比文旌初初回来的那一晚要排场奢侈了许多,任瑾特意嘱咐了厨房备齐十二道热菜,十二道冷菜,兼干果汤羹,淅淅沥沥摆了满桌。
    又拿出了汝窑包金边的瓷器和象牙包银筷箸。
    入席时任瑾特意让文旌坐到了任遥的身边,看文旌那副冷面生怕他会拒绝,但好在他只是脸色难看,却极为听话,让他坐那儿他也坐了。
    酒过三巡,任广贤望着舒姑娘道:“这既是镇远将军家的千金,南弦该早些送舒姑娘认祖归宗才是。”
    镇远将军……
    任遥听得惊奇,没想到这冷艳文静的姑娘竟是有这么大的来头。可……既然是镇远将军家的千金,又怎么会流落在外?
    她抬起筷箸,舔了舔筷子尖端蘸着的汤汁,好奇地看向文旌。
    文旌依旧是一副端静沉定,八方不动的模样,轻轻将手中杯盏搁到桌上,道:“本来今日就想送舒姑娘回家的,可偏巧镇远将军有公务出城去了,不在家中,而府中是舒夫人当家……”
    他略一停顿,有些顾虑地看向舒姑娘,道:“今天天色已晚,明日再去也不迟。”
    任遥觉得文旌是在为难,且还有未尽的言外之意,便向任瑾投去了问询的目光。
    任瑾正偏了身子靠近任遥要为她解惑,却一下撞上了文旌投注过来的视线,“兄长,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的话音清清淡淡,在周围一片静谧中掷下来,成功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了任瑾的身上。
    任瑾看着文旌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知道他虽然外表温雅舒静,可心里铁定是不痛快了,瞧那神色,虽然掩饰得极好,还是透出几分要拿谁开刀的戾气。
    他捉摸着,反正今晚不是他死,就是任遥阵亡,谁让他两合伙触了文旌的逆鳞。
    本着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的原则,任瑾未加细想,便冲文旌微微一笑:“哪是我有什么话要说,是阿遥她有事情要问我。”
    被点了名的任遥一脸懵,直觉兄长和文旌都怪怪的,尚来不及理顺脑子里的这一团乱麻,便听文旌清清淡淡道:“阿遥有什么问题只管来问我。”他顿了顿,前倾了身子,靠近任遥,呼出的气息打在她的脸颊,连带着声音也变得温和:“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明明是极温柔和煦的话,却听得任遥一阵寒涔,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本能地想往旁边挪,离他远一些,可腕上一紧,文旌极自然地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同时也截断了她想要躲避的意图。
    文旌笑意清润,宛如最宠溺妹妹的慈爱兄长,凝睇着任遥:“但古人有训,食不言寝不语,阿遥有惑可饭后去我的书房,我会慢慢为你解。”
    任遥愣愣地看向他星星熠熠的双眸,不由得,又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这分明就是暴风雨前的征兆。
    任遥与任瑾自小和文旌在一处长大,三人对彼此的秉性摸得极透,自然看出了文旌那清风暖阳一般外表的背后,悄然酝酿着狂风骤雨……
    可任广贤却丝毫未察觉,他见文旌主动亲近任遥,忙道:“对对对,南弦说得对,食不言,等吃完了饭你们兄妹两再好好聊。”
    剩下的时间,任遥自然是食不知味的。
    等到宴席散时,任广贤嘱咐了侍女带舒姑娘去厢房安歇,任遥想趁机也开溜,刚迈出了一步,就听背后传来文旌那清凉如水的嗓音。
    “阿遥,我在这儿。”
    她不得不停下,垂头丧气地回头。
    文旌敛起水波一般的臂袖,站起身,秀眸中满是关切,将任遥紧紧盯住:“跟着我走,这园子大得很,可别迷路了。”
    语气自然流畅得仿佛当真是担心她没有将他跟紧,走丢了一样。
    任遥不情不愿地挪过去,跟在了他身后,两人出了前堂,顺着抄手廊向后院去。
    走了几步,任遥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她家!她会在自己家里迷路吗?!
    可两人此时已走在了园子里,暮色四合,周围黑漆漆的,唯有前面文旌手里提着一盏红锦垂穗灯笼照路,父亲不在这儿,兄长也不在这儿,只有她和文旌两个人,任遥怎么也不敢再把刚才他说过的话重新拾起来反驳。
    只得温顺乖乖地跟在文旌身后。
    夜色沉酽,一轮孤月悬在天际,星河暗淡。
    两人沉默着穿过几道廊庑,又经过一座荷风四面亭,眼前一道朱墙,文旌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是换了只手提灯笼,将右手向后伸出去,道:“前边路不好走。”
    任遥低头望向他伸出来的那只手,借着灯笼里散出的微弱暗淡的红光,依稀能看清这双手指骨修长,拇指上套着一只玉扳指,在月光下莹莹若冰雪雕成,美得像是遗世仙人精心养护,不曾沾染半分尘埃的手。
    望着这只手,任遥却犹豫了。
    当年搬进这座宅邸居住时,任遥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因任瑾和文旌与她终归不是亲兄妹,任广贤担心同在一个屋檐下若是不避忌些,难免落人口实,将来瓜田李下,只怕这几个孩子的婚事会受影响。
    便让人修了这堵墙,将后院隔成了两个区域。
    朱墙往东是前堂和任氏居住的卧房,连同书轩、亭阁皆在此处,而朱墙往西则是文旌和任瑾的居所。
    朱墙中间开了一道小拱门,平日里有专人把着钥匙,每日亥时关,卯时开,从未有例外。
    这会儿差不多距离亥时只剩一个时辰,也就是任遥就算随文旌去了他的居所,也只能呆一个时辰,时辰一到,她就得回来。
    明知时间紧迫,任遥望着文旌伸出来的手,却迟迟无法下决心握住。
    文旌却也不催她,只维持着背对着她向后伸出手的动作,静静站着。
    两人这么在月光下站了一会儿,任遥低下头,默默将自己的手搁进了文旌的手心里,算是妥协。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这样,因文旌足够执拗,足够倔强,所以从来都是任遥向他妥协,只除了最后他们分开的那一次……
    文旌的手冰冰凉凉的,被他合掌紧紧攥住,任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但两人都未说话,只这么一前一后穿过了小拱门,顺着碎石路往文旌的居所去。
    居所内灯火通明,他们进去时,金明池和江怜正在给文旌收拾床铺。两人听见开门的声响,齐齐回头,见文旌手里牵着任遥,不由得一愣。
    屋内一片静谧,说不出的尴尬。
    任遥轻咳了一声,没话找话:“家里有的是侍女婆子,这些活儿指使她们做就是,何必劳烦两位大人。”
    江怜是个实在人,听任遥这样说,老老实实回答:“大人的床铺从来都是我们铺的,他不许旁人碰。”
    任遥轻轻“哦”了一声,转眸看向文旌,似是想问为什么,可凝着他的侧面,又不敢问了。
    文旌默了片刻,让金明池和江怜出去。
    他坐到榻上,摸着那柔滑的丝缎被面,睫宇低垂,静声道:“在北疆行军时,有一夜我入军帐,发现被褥上被插了一根针,后找军医查验过,发现那根针上被淬了毒,从那以后我就不让旁人碰我的被褥了。”
    任遥从他平静无波的声音里觅到了辛酸,心中一绞,满是疼惜:“南弦……”只这两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
    文旌却笑了。
    他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任遥,温声道:“终于是南弦,不是二哥了。”
    他落到任遥身上的视线仿佛是针,戳得她痛了一下,偏开头,酝酿了许久,才能用平和的声音说话:“对了,那位舒姑娘,是怎么回事?”
    她问完这句话,不敢看文旌的神色,只双手合于襟前,默然站着。
    文旌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也是一惯的平和温煦,听不出什么波澜。
    这位舒姑娘名叫舒檀,是镇远将军舒城的原配所出,原来当年舒城还是一介布衣时在琼州与当地的书香世家秦家结了亲,迎娶了秦家大小姐,还生下了舒檀。
    后来舒城远赴长安参加武举,一举夺魁,被当时的刑部尚书看中招为婿,就再也没有回过琼州。
    那抛弃的秦氏已于十年前过世,留下一个孤女寄居在亲戚家里。
    最近琼州大旱,舒檀所寄居的那户亲戚家里日子也过不下去了,她实在无法,才硬着头皮来投奔自己的亲生父亲。
    听完了整个故事,任遥不禁义愤:“太过分了,他堂堂一个二品镇远将军,竟然干这种始乱终弃的事!”
    文旌凝着她看了许久,目光中渐溢出幽怨、嗔责的情绪,慢慢地道:“是呀,始乱终弃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么么哒
    第7章 思寤
    夜色深沉,周遭皆静,文旌的话幽幽淡淡落下,却又像是饱含了无边的深情。
    任遥一时只觉出些尴尬来,难以招架。
    不过话说回来,今夜突发状况太多,她总是难以招架的。
    眼见两人默默对视,不言不语,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任遥干咳了几声,硬着头皮道:“是呀,是呀,这舒将军真是妄为人臣,不过……”她也想不出恰到好处的过度,只能极为生硬地转开话题:“二哥你还从来没跟我说说,这三年你在北疆是怎么过的。”
    她心里还是念着那根被藏在文旌被褥上的毒针,以及之前文旌曾说过的,有人在他安寝时偷潜入帐刺杀他。
    这么花样百出地被人刺杀,他该是多招人恨,过得又该是……多么艰难。
    可她这么一问,文旌的脸色骤冷。
    兴许是忆起了从前,他原本安安生生在长安当着他的太子少师,纵然太子被废,但经任广贤多方奔走周旋,最终也没牵扯到他什么。
    文旌乃科举出身,前程本是一片锦绣。
    却因为跟任遥闹翻了,不得不挥剑斩情根远赴北疆,更因此而吃了那么多苦。
    这三年里任遥其实一直想不通,当初他们是闹翻了,可就算做不成情人,做兄妹总是可以的,文旌何至于恨她到如此地步,不惜奔赴千里之遥去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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