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碧没说话,她只负责传达萧老夫人的话,不该说的,她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慕容情端起托盘上的碗,递到唇边,忽然,动作一顿,眉头紧皱:“汤里怎么有只虫子?你们知道的,我从来不食不干净的东西。”
柳凤仪将他抓过来,虽酷刑折磨,却在吃食上从不亏待。慕容情也十分有骨气,若是食物不合他心意,绝不吃一口,柳凤仪早已吩咐过,送给慕容情的食物,必须要符合他的要求,他若饿肚子,负责他吃食的人都别想吃了。
缥碧一愣:“怎么会?所有送来的东西,都已经检查过一遍。”
“不信你自己看。”慕容情将汤碗递过去。
缥碧神色疑惑地凑到笼边,伸着脖子往汤里望去。汤是熬出来的清汤,里面根本没有慕容情所说的虫子,待缥碧意识过来自己上当受骗,已来不及。
慕容情的手指锁住了她的咽喉,他的手指经过酷刑,已经露出斑驳的白骨,又日日服食软筋散,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很惊讶?”慕容情贴着笼子,抵在她耳边轻声开口,“忘了告诉你们,我的体内本来就藏有剧毒,再厉害的药,吃久了,都会逐渐失去效用。”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拧断了缥碧的脖子,伸出手,在她腰间一阵摸索,摸到了一串钥匙。
他将钥匙打开铁笼上的门,推开门,弯身走了出去,一脚踢开缥碧的尸体,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关了这么久,身上的骨头都软了,慕容情活动好筋骨,感觉到充沛的内力在体内流转,抬步朝着石室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827589 3瓶;tingchen 2瓶;
么么哒!
第87章
慕容情被关进侯府的这天,其实是醒着的,所以他很清楚路线。
熟门熟路地摸出了院子,慕容情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中。他知道,侯府处处都有暗卫,如若被这些暗卫发现,想要逃出去,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月色朦胧,笼罩着整座侯府。侯府内种了不少碧树,树影洒落在地面,映下一片片浓荫,慕容情的身形飞快地在这些浓荫里穿梭。
他从一个院子穿到另一个院子,因他速度极快,又有意避开巡逻的暗卫,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小院中。这处小院里植了很多桃树,与萧承煜的住处相邻,慕容情猜测,他想找的那个人,十有□□会住在这个院子里。
他跳上一棵桃树,隐匿在枝叶间。桃夭小筑内灯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间屋子还亮着灯。
慕容情屏息凝神看了一会儿,一道窈窕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接着,那道人影走到窗前,抬手打开了窗户,露出一张慕容情朝思暮想的脸庞。
慕容情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林妙音只是觉得有些闷热,便将窗户打开,晚风顺着窗棂吹拂进来,驱散她身上的热气。
她转身朝着床榻走去,全然没有注意到,一道人影从树上飘下来,划开窗纱,落于她身后,一掌劈在她的后颈。
林妙音只觉得脖子一麻,意识陷入黑暗中。
慕容情抬手,抱住林妙音缓缓倒下来的身体,纳入怀中。
他抱着昏迷的林妙音,跳上高墙,进入了萧承煜的院子。萧承煜的屋中有一条直通府外的密道,当初他被劫进来,就是从这条密道秘密送入侯府中的。
上天待他不薄,萧承煜的屋中无人,慕容情掷出一颗石子,引起暗卫的注意,趁着暗卫都在查探那石子的动静,他抱着林妙音踏入屋内,掀开床板,跳进了密道中。
林妙音是在颠簸的马车中醒来的。
昏暗的光线中,隐约有一人坐在她身边,即便林妙音看不清楚,也能感觉到一道灼灼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林妙音双手紧握成拳,正要出其不意攻击他,忽然飘来一道熟悉的嗓音:“醒了?”
林妙音一怔:“慕容情?”
慕容情抬手将车帘和车窗都打开,刺目的天光透进来,映出慕容情的脸。他披散的长发已经束起,脸上的伤口也已经结痂,只是脸色依旧惨白着,艳丽的眉眼较往日黯淡许多。
林妙音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你怎么在这里?”顿了顿,又问,“我怎么也在这里?”
她只记得自己昏迷前还身在侯府。
“自然是我将你劫出来的。”慕容情抬手,爱怜地抚了一下她的脸颊,漆黑的双目中有柔情晕开。
林妙音注意到他的手指裹着一层厚厚的布,布上隐约有血迹透出。他身上都是浓烈的药味,身形比从前消瘦了许多,每说一句话,几乎都要轻咳一声。
他的咳疾比从前严重了许多,可想而知,他到底吃了多少苦头。
上次一别还是在冥狱总坛,再次相见,他却身在侯府,还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林妙音的心底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惊疑不定地看着慕容情:“你……”
慕容情的手指轻轻压了一下她的唇畔:“别说话。”
林妙音脑袋微微一撇,躲开他的手指,撑着手肘坐了起来。她的目光穿过车窗,往外面瞧了一眼,车窗外是急速倒退的草木。
林妙音趴着车窗,探出脑袋,四处张望。
慕容情也不阻止,只是默默看着她。
林妙音坐了回来,惊讶道:“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慕容山庄。”慕容情没有丝毫隐瞒她的意思。
“我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妙妙。”慕容情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
林妙音的脸色剧烈地变幻着。慕容情虽是笑着,神情极为认真,林妙音自然不会认为他辛辛苦苦将她从侯府里带出来,只是开一个玩笑。
“你不能强人所难。”
“如果我非要强人所难呢?”
“你尝过玉石俱焚的滋味吗?”林妙音反问。
慕容情嘴角的弧度僵了一瞬,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盯着她。林妙音昂着脑袋,不避不躲他的目光。
“你认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慕容情敛了笑容。
“你可以试试。”
“林妙音!”慕容情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这还是他们相识以来,他头一回叫她的全名,从前他总是笑吟吟地唤她,妙妙。
慕容情气呼呼地咬紧了牙关,深呼吸几口气,一副想要发作,却又强行忍住的模样。
林妙音戒备地看着他。如若在这个狭窄的车厢内动起手来,慕容情身受重伤,她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两人心思各异之时,马车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慕容情看向车窗外,只见烟尘四漫中,一队人马正朝着这边追来。
林妙音也看见了,她起初以为是萧承煜发现她不见追来了,可是在看到为首的白衣少年后,她的脸色蓦地一变,低声道:“是祁言!”
话音刚落,“咻”的一声,一支飞箭激射而来,钉在车厢外。
慕容情识得祁言,他以为祁言是和萧承煜是一伙的,当即便揽住林妙音的腰身,纵身掠出车外,落在马背上,以掌为刃,划下一刀,斩断系住车厢横木的缰绳。
轰然一声,马车与骏马分开来,车夫从马车上滚了下去,滚入一旁的草丛中。
慕容情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抱住林妙音,疾驰而去。
为首的祁言张弓引弦,对着慕容情的后背射出一箭。慕容情耳朵听到箭啸声,抱着林妙音,朝着旁边掠去,随之而来的,是十几支寒光闪烁的羽箭。
慕容情以身体护住林妙音,抱着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拽起她,奔入旁边的山林中。
他以为祁言是萧承煜的人,此刻见祁言出手狠辣,显然是没打算留情,萧承煜视林妙音如珍宝,又岂会舍得伤害她,已然明白过来祁言根本不是萧承煜派来的。
既是这样,他更不能让林妙音落入祁言的手中。
祁言见慕容情和林妙音都奔入了山林中,翻身下马,拿起箭囊和弯弓,厉声道:“追!”
跟着祁言的都是宫里出来的大内高手,慕容情身受重伤,又带着一个林妙音,两人没跑多久,就被团团围住,无处可逃。
慕容情索性停下脚步,用身体挡住林妙音,抬眸看向祁言。
祁言从身后背着的箭囊中取出一支箭,搭在弯弓上,箭头对准慕容情:“留下林妙音,可饶你不死。”
“凭你也配和我谈条件。”慕容情冷笑,回头看了林妙音一眼,“妙妙,不怕,我绝不会让你落入他手中。”
林妙音看见祁言的那一瞬,就知道他是容凌派过来的,容凌还是不死心,想要抓她。想到此处,她略放下心来,果真如萧承煜所言,容凌拿他没办法,只能抓她来威胁他。
“放箭!”祁言的眼底划过一抹寒光,下了命令,“女的活捉,男的格杀勿论。”
慕容情面色微变,在数十支羽箭齐齐朝他和林妙音射过来的瞬间,他飞快地脱下身上的外袍,灌满内力,挥了出去。
林妙音抬眸看向慕容情,只见他身形变来变去,自始至终都挡在她的面前,手中握着一件红袍,在他站定后,所有的箭支都钉入他手中的衣袍。
慕容情抬起手腕,用力地抖了一下,箭支簌簌而落,堆满一地。
祁言的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道:“再射!”
又一轮箭雨将慕容情与林妙音包裹,慕容情故技重施,他手中的红袍已经千疮百孔,脚下堆满箭支。林妙音注意到,他掌中裹着的布浸透鲜红的血色,一张惨白的面颊,此时如同铺了一层霜雪,白得吓人。
他握着拳头,猛烈地咳嗽起来,唇角隐隐有血痕滑出。
“慕容情,算了,你别管我,自己跑吧。”林妙音眉头紧皱。
以慕容情的身手,想要从祁言的手中逃出去,还是不在话下的。
“逃跑岂是男人所为,今日他们若想带走你,就必须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慕容情道。
祁言冷笑一声:“既如此,如你所愿,再放箭!”
这一波箭雨比之前的更为猛烈,慕容情手中的衣袍残破不堪,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林妙音正担忧着,“咻”的一声,一支飞箭钉入慕容情的肩头,带起一串血珠。
慕容情的身体狠狠地颤了一下,后退几步,险些撞上林妙音。
林妙音连忙抬手,抵住他的身体,低声在他的耳畔道:“慕容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快走!”
慕容情摇头。
祁言脸色阴沉无比,再次下了放箭的命令。
慕容情手中的衣袍已经残破,力气又所剩无几,这一回,他索性拿自己的身体作为护盾,挡住这铺天盖地的箭雨。
林妙音眼底透出震惊之色,扶住他的身体,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冰冷的箭支钉入他的身体,她再也忍不住,高声喊道:“住手!都住手!祁言,我跟你走,你放了他。”
“停!”祁言扬起手臂。
箭雨骤停,慕容情后背插了三支长箭,缓缓倒了下去。林妙音满身血迹,都是慕容情的血,她抱住慕容情,眼眶一下子红了:“对不起,慕容情。”
她既害了慕容情的性命,又无法回应慕容情的这份情意,这一辈子,她终是亏欠了一人。
慕容情笑了,咳出一口血,低声道:“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这条命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林妙音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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