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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李艾罗之间变得很尴尬,他应该也不想与我有过多的交流。我避开他吃饭、上厕所,他在楼下活动时我一定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提醒他吃药,我们几乎不说话。然而这样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就遇上我的第二次发病。
    这一次来得并没有上一次强烈,我原本想着自己可以熬过去。可是李艾罗还是发现了我的情况,又一次替我解决了。这一回我舒服地躺着,他扶着我的一条腿从侧面进来,动作比上一次温柔许多。
    李艾罗忽然问我:“没有药的时候你都是这么解决吗?找个随便什么人。”
    我晕晕乎乎的,根本没有想就下意识回答:“没有别人,你是第一个。”
    李艾罗停了一下,他的手掌按在我的腰窝里,换了一个面对我的姿势。
    事情结束之后,他没有像上次一样立刻离开,而是帮我擦了擦,跟我并排躺着。他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眼睛盯着天花板,似乎是在沉思。我缩在毯子底下呆呆地看他的侧脸,鼓起勇气问:“上校,你觉得我恶心吗?我对你做的这些事情……”
    李艾罗说:“不,你生病了,不是你的错。”
    “但是……男人和男人,是北部大区联盟政府明令禁止的,你的身份又是……”我说着说着就觉得很矫情,默默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李艾罗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安慰我:“不会有人为了这个把你抓起来,你不要担心。”
    “我在南方的时候看过不少新闻。在北区,同性结合是按照破坏社会稳定来定罪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我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罪名,却觉得有些可笑。
    李艾罗转动身体,盯着我的头顶不知看什么:“那你跑回来干什么?在南区待着不好吗?”
    我很想回他一句明知故问,但是又说不出口。于是我故意大声说:“在南区我也待得不自在啊,你不知道汤氏制药就是块靶子吗?我叔父已经失踪好几个月了,我听他们家的帮佣都在传,说汤嘉善被抓起来秘密处决了。你说,是不是不如回北区来?”
    李艾罗拍了我一下:“无凭无据。”
    我护住头顶:“这种小道消息,不是天天都在传吗?这里好歹是我的家啊,我当然想回来。上校,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啊?不知道我有生之年等不等得到。”
    我只是随口一问,不指望他会回答我。和我同龄的小孩子可能从没想过战争有一天会开始,而战时出生的人大概从来没想过战争有一天会结束。我还记得搬家之前去找祝愿告别,是求司机瞒着父亲带我出来的。因为复制人罢工闹事的原因,当时街上很多主干道都被封锁了,出入公共场合需要反复查验身份证件,因此从枫叶大道到祝愿的公寓短短五公里路,我们绕了半个小时。祝愿离我三个街区的一套便宜公寓里,和另外两个人合租。
    祝愿远远地就从窗户口看见了我家的车子,她捂着耳朵在楼上喊我:“tom,你在楼下等我,我下来找你。”
    我在肮脏的楼道口向她道别,垃圾桶发出酸臭的气息。她笑得很苦涩:“你们一个个都要走啦!不过现在这么乱,走了也好,谁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听我室友说,暴动的复制人把工厂围了三天了,还没有结果,里面的人不知道怎么样了。”
    因为要集中安乐死超过两百个复制人,消息传出去之后,复制人工厂就被暴动者围住了,要求释放无辜的同类。两方僵持了三天,后来警察率先开了枪。真枪实弹,不是催泪弹也不是橡皮弹。场面非常血腥,新闻则没有报道,大家都是听别人传说的。
    我把我收集的唱片都送给了她。她接过去的时候吹了一声口哨,夸装地说:“哇,沉甸甸的!”
    我和她拥抱,告别,上车之后还降下车窗和她挥手。母亲去世之后,我平静了很多,开始习惯离开这件事。
    车子已经发动起来了,甚至已经开动了,我看见一块巨大的阴影从天空中落下来,狠狠地砸到地面上,好落在祝愿的脚边。是一个人血肉模糊地瘫在地上,血流成一个八爪鱼的形状。
    祝愿吓呆了,十秒钟过后,她放声大哭起来。司机也察觉了变故,他立刻锁死了车门,飞快地开车走掉。我在车上大喊大叫,眼睁睁看着她站在血泊里,那么无助那么害怕,在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小。
    离开枫市的飞机上,我一直在流泪。叶阿姨看见我哭,也总是擦眼睛。离开的人都心知肚明,返程是永不可实现的梦了。
    李艾罗说:“这种生死存亡的较量,不会这么快结束的。”
    “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在南区大家不都和平相处吗?”我反驳他。
    李艾罗看我的眼神犹如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北区在打仗,所以南区还有表面的和平。鱼龙混杂,谁都在浑水摸鱼。你看吧,等北方战争一结束,不管是谁赢,南方都会变成另一个前线。”
    我心里不以为然,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是军人,他看不到有多少人想要战争停下来,包括人类和复制人。当然我没有说出来,只是随便地点点头。
    李艾罗望了我一眼,慢慢地说:“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我噌的一下坐起来:“你这几天看新闻了吗?”
    李艾罗摇头。
    “我也好几天没看新闻了。”
    我说着要爬起来开电视,他扯住我的胳膊,说:“不用试了,电视没有信号输入,两天前就这样了,打开都是黑屏。”
    “没有信号?”我的眉毛拧起来,手指头抠抠脑袋:“电视坏了?不至于啊,这个地堡是我爸的秘密实验室改造的,信号线路很完善,不久前做过一次全面检修,除非……”
    “除非什么?”李艾罗追问。
    “除非线路被……”顶灯开始轻微地闪烁,然后发出巨大的火花声,我被吓得稍微停顿,迟疑地说:“……被人为切断了。”
    一声蜂鸣后,视线全部黑下来。在这一刻,所有灯都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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