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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初一刚刚站稳在炎月剑上的兴奋之情被凌非焉训斥得一扫而光。她也觉得这么死死抱着人家有点过分了,既然现在站稳了脚,她便听从凌非焉的指示,小心翼翼的将手穿过凌非焉漆黑顺滑的发丝,扶在凌非焉清瘦细致的双肩。
    说是扶着,可炎月剑不过三尺长短,双人乘立其上,初一自是双臂难以伸展。她几乎是紧贴着凌非焉的脊背,炎月剑御空而行,凌非焉的发丝便被轻风缕缕拂起,若有似无的撩拨在初一的脸颊上。初一只觉得隐隐有清幽素雅的淡香丝丝沁入呼吸,让她不禁心驰神荡,整个人的意识都朦胧起来。
    炎月剑下,八莽山的古森树林如滔滔波浪向后涌去。凌非茗在侧,以雪无痕相影随行。三人一路疾驰,没有了葱密树冠的遮挡,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凌非茗见暗蓝色天空中,繁星如雪,一轮金月甚是圆亮。加之初秋微风徐来,好不惬意。若在平日,这绝对是个举杯对月,赏星笙歌的良辰佳夜,忍不住道了句:“好月色!”
    “嗯。”凌非焉简单附应,举目极望,判断着天御宗的方向。
    而一向话多初一却是十分沉默。不是因为饥饿与劳累,也不是因为她不懂风月,只是此刻,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面前人的身上。
    她与凌非焉相距如此之近,近的几乎就像是从背后将凌非焉揽在怀中。许是在林中昏迷许久,她还依然觉得寒冷,身体便无意识的想要趋近凌非焉温软的身体。她发现自己有一份渴望,她想除去与凌非焉之间的一掌之距。她也不懂为什么这片刻的神迷,竟让她涌起一股若不抓紧便会失去的情绪……
    初一失神,不小心将脸颊轻触到了凌非焉的肩背,凌非焉淡淡体香传来,又惹得她胸口里漾起一阵莫名的悸动,细细感受,却又十分安心。
    忽然,炎月剑沉了一下。
    初一随之一惊,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放肆”。她忐忑如触电般慌忙与凌非焉拉开距离,生怕因此分了凌非焉的心,怕惹了凌非焉再恼,甚至怕自己身上曾沾过枯枝烂的衣服弄脏了凌非焉白衣胜雪的道袍……
    短短瞬间,无数个念头。
    初一从不知自己竟会如此瞻前顾后,思虑烦恼。好在凌非焉没有呵斥她什么,才让她窃窃放心,不至尴尬。
    其实凌非焉的确是在专心御剑,并不知身后的人辗转反复,想了许多。她只觉得初一一直紧紧扶着她的手臂,搞得自己的胳膊都有些酸了。就连刚刚初一好像靠在她的背后,她也以为是初一第一次腾空而行,太过紧张,所以才靠她这么近,抓她这么紧,便没打算跟她过多计较。
    只是初一贴到她时,凌非焉发现初一的身体好像僵僵的。她想到自己初习御剑时,身体也很僵硬。无非是因为不得要领又太过专注,生怕从剑上落下来出糗,所以就紧绷得不行。日后慢慢熟练起来,便就轻松如常了。
    谁料,就这一分神的功夫,炎月剑竟然操控不稳,沉了一下。凌非焉察觉到初一猛的推了自己下,询问道:“还站得稳吗?”
    初一正心虚方才的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凌非焉的声音,登时语塞,羞愧道:“唔……我……我还好。”
    凌非焉只道初一如此无力,怕是体虚所致,又安抚道:“你我已御剑多时,天御宗旋即便到。你看左前方的灯火,就是天御宗的进境峰,再坚持须臾罢。”
    “嗯。”初一应着,不敢多语。
    有道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本以为凌非焉会训斥自己,没想到却是如此好言相慰,初一不禁感慨万分,只觉得方才是自己 “龌蹉”了,竟对天御宗上仙起了不清不楚的歪心邪念,实在是惭愧万分。
    她深呼吸口气,让自己清醒,又强行忽视了鼻息中的清雅淡香,顺着凌非焉所说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月华之下,崇山起伏,峻岭逶迤。虽然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轮廓,可一眼就知道这群高低相照、错落有致的山势远比八莽山浩荡磅礴。初一不由得心中赞叹,不愧是天御宗所在的紫麓山,当真威严显赫!而那浓墨般的层峰之中,确有一处稍低的山头灯火斑斓。随着凌非焉越行越近,灯火中的建筑、景色,道者也越来越清晰。
    终于,凌非焉操控着炎月剑缓缓徐停在进境峰的客房院落。待凌非茗伸手将初一扶将下来,凌非焉这才从炎月剑上轻跃而下,收了炎月剑拿在手中。
    此时大概子时过半,许多道者已经歇息。但也有一些修月华精魄的道者尚在这大好月色中炼气潜修。于是便亲眼目睹了凌非焉御剑而行的飘逸仙姿。更向被两位“凌尊首徒”照拂的初一投去了震惊和艳羡的目光。
    凌非茗见初一已平安到达天御宗,想少些不必要的耽搁,快些询问清楚,也快些让初一休息,便亲自将初一引到一间客房,又随手唤来两位值夜的天御宗弟子,一人去将凌非川师兄请来,一人去准备些清粥暖水。
    初一走进屋内,四周环顾。这是一间十分简朴的小客房,家具么,仅有一桌两椅一个小柜一张木床。倒是墙壁上悬着一幅古古怪怪的墨宝,书曰:“持明”。初一歪头打量,这两字虽说刚劲有力,但却没甚么美感,也说不上来好看还是不好看。
    凌非茗见初一盯着“持明”挂轴发呆,掩口一笑,问道:“好看吗?”
    初一一愣:“什么?”
    凌非茗又道:“我问你这字好看吗?”
    初一心想,书画这种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写的端端正正,却被说太过拘泥,有写的乱如杂枝,却被赞为别具一格。这幅“持明”既然能挂在天御宗的客房之内,应该也是有些名气的人题写,凌非茗这般问她,莫非有什么玄机?现在到了天御宗的地界,可不能太过信口而言。
    于是初一回道:“这持明二字落笔遒劲有力,虽无太多技法修饰,但却敞快直率,淳朴中透着浩然正气。”
    “哟,你可真会说话!”凌非茗笑着看了眼一脸漠然凌非焉,道:“明达道尊要是知道有人这么夸他的字,一定会抢着把你收到他座下绎武宫的。”
    “这,我,只是据实而言罢了,让上仙见笑了。”明达……初一并没听闻此人,但从凌非茗的话里,她也能猜个十之八九。想必对这“墨宝”的评价算是说对了。
    她记得与凌非焉和凌非茗初次在罗村相遇,凌非茗说自己是明心座下弟子,说凌非焉是明陆道尊座下弟子,而现在的天御宗宗主明崖道尊声名远播天下,那这位凌非茗口中能把人收入绎武宫的明达道尊,应该就是与前面三位同辈,绎武宫的道尊了。
    明崖、明陆、明达、明心……初一掐指一算,原本只能在江湖传闻中聆听赫赫威名的天御宗紫麓五仙,现在已经对号了四位,不知剩下的一位道尊又是何等高人呢?
    一想到这儿,她又忍不住又环顾了下周身,不敢相信自己一届小道,如今真真的立身于天下修真名门——天御宗的山门之内,与天御宗弟子同室品评笑谈,比起先前浪荡江湖的日子,竟仿若隔世。初一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股奋然之力,只愿明日之试能够顺利通关,名正言顺的成为天御宗弟子,与凌非焉……凌非茗一样,修法修真,伏魔卫道。
    叩叩叩,初一正热血沸腾的幻想着自己未来的英姿,门外有人轻轻敲响了门扇,道:“非茗凌尊,非焉凌尊,非川凌尊到了。”
    “师兄来了。”凌非焉打开门,拱手施礼,将一位神色凛然的男子迎进门来。凌非茗也恭恭敬敬的对那男子施了礼,口称师兄。
    随凌非川进门来的,还有身后两个身着金绸炎火袍的男道师。想必明日就是大考之日,凌非川还在与同门师弟准备相应事宜,所以便一并来了。在他们之后,又跟进个身着海青袍的女道师,手中端着托盘,一壶温水,一盏浅杯置于盘中。她将托盘放在桌上便退门而出。
    凌非川这才开口问道:“两师妹这么晚将我请到客房,所为何事?”他从一进门便注意到了站立屋内的初一,又道:“这位道友是?”
    初一一怔,只见那凌非川面色冷峻,目光犀利。与凌非焉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如果说凌非焉的冷,是对凡事不甚关心的冷漠,那这凌非川的冷,便像能是透人心魂,看穿一切的冽寒。
    初一不敢怠慢,拱手应道:“在下初一,是来参加贵宗明日入宗试典的道师。”
    “哦?来参加考试的?”凌非川一边拱手回礼,一边上下打量初一。他知道这女道师确实没有骗他,但,只是来参加考试的话,又何须凌非茗、凌非焉两个人同时相陪,还神秘兮兮的把他也请来了。凌非川心知这女道师必有不同之处,于是转向凌非茗,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凌非茗明着向凌非川暗示道:“她就是前些日,在罗村的,道师初一。”
    “是她?”凌非川双目一抬,显然注意力更加集中:“今年的入宗试典我是主考,所以你们从罗村回来后跟师尊禀报过的事,师尊同意了,也特别交代过我。说是若她通过考试则罢,若是不过,便要被废去道法。”
    凌非川语毕,又盯紧初一道:“道友不会是想让两位师妹替你向我求情吧?”
    “呃……不是不是。”初一抓抓头,尴尬自己刚刚在幻想中把自己成功晋级成天御宗弟子的英姿脑补得太早,却把考试不过的可能性忘得一干二净:“是这两位上仙把上仙您请来的,我并没有想求情什么的要烦劳上仙。其实我现在又饿又累,只想暖暖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明日考试,凭本事便是。”
    “好!倒是诚实!”凌非川点头赞许,转向凌非茗,问道:“既不是为了试典之事,师妹还有什么要说?”
    凌非茗走去桌边,倒了一杯暖暖的温水,将杯子递给向初一道:“小师父先暖暖身子,现在喝水已无大碍。”
    “哦,谢谢上仙。”初一接过温水一饮而尽。
    也不知是昏迷多日,甚是缺水,还是那口中劳什子温雪膏的辛辣余味未消,初一只觉得这口水简直像是甘露一般,又暖又润,喝下去五脏六腑都无比舒服。
    “那么……”凌非茗不知何时笑容尽收,轻声道:“就请小师父将八莽山中的诡异之事一一详细道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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