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予声似乎没听见,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
秦救闭了闭眼,运了口气,也跟着下了车。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前台,前台小姐笑起来甜甜的,秦救一眼就看出来是王启河那淫贼喜欢的款。
前台小妹也不过十**岁的样子,看到杜予声之后面上一红:“请问......”
“王启河那傻|逼呢?”杜予声直接打断她,凶神恶煞地问。
小妹嘴角甜美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惊愕地眨了眨眼:“什么?”
秦救在杜予声身后补充道:“你们王经理呢?”
小妹这才反应过来,本来的羞涩变成了谨慎,格外紧张地看着宛如过来讨债的杜予声:“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儿吗?”
“是他们找我们......找我有什么事儿!”杜予声在桌上敲了敲。
小妹攥紧前台的电话:“那麻烦让我和经理说一声。”
杜予声手不耐烦地一摆。
“喂,经理,来了两位先生......对,对对,好,我请他们上去。”小妹打完电话后从前台里走出来,依旧很有礼貌地朝杜予声和秦救说,“王经理请你们上去坐坐。”
秦救和杜予声被前台小妹带到王启河办公室前就离开了,杜予声把那有些沉重的木制雕花大门一推,王启河这个衣冠禽兽正在里面人五人六地坐着,看到二人后满脸堆笑地站起来,无不虚伪地张开双臂:“哎哟,你俩可算来了,想死我了都......”
杜予声冷哼一声打断他:“我限你三句话内解释清楚,不然我连你和这儿一起砸了。”
王启河的笑容勉强起来,搓着手说:“你说你这人脾气咋一直这样呢,以前在寝室的时候你就是......”
“一句。”杜予声伸出一根食指。
王启河额上冒了点儿汗,嘴角的笑容渐渐挂不住,求助般地看向秦救:“秦救你看他......”
秦救的态度也没多好,阴着脸道:“闭嘴。”
“两句。”杜予声的声音更沉了一点。
“行行行,”王启河举起两只手投降,“这不秦救回来了吗,我不说是老羊,杜予声你自己觉得你会来吗?”
“那我就不会来了再走?”杜予声瞪着王启河道。
“你这不是没走吗?”王启河重新挂起笑容,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推着杜予声的肩膀让他坐下,“而且我是真想让我们四个聚聚。”
秦救扭头问他:“老羊真回来了?”
“真回来了,”王启河连忙点头,“不过不是今天,是明天。”
杜予声这才面色稍霁:“他婚礼具体什么时候?”
“下周三。”王启河觉得自己卑微的样子像极了回主子话的奴才。
“行,”杜予声站了起来,“那明天再见,我先回去了。”
“哎哎哎,”王启河立马摁住杜予声,“我还没说完......就是,秦救刚回来,还没地方住呢。”
秦救皱起眉问:“干他屁事?”
被抢了词儿的杜予声默默地把刚张开的嘴合上。
王启河搓着手,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真诚一点:“杜爷不是有一家酒吧吗......”
明白过来的杜予声几乎快被王启河气笑,盯着王启河一字一句地说:“没门儿。”
“哎老杜你咋这么不近人情呢,”王启河立马换了副责怪的嘴脸,秦救倚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人作妖,“现在什么时候,暑期旅游高峰期,酒店贵不说还难买,况且你那酒吧不有一间小阁楼吗,离你自己家又近,秦救刚回来又没车,明天你刚好接送一下。”
“王胖子你什么意思啊?”杜予声终于忍不住了,声音拔高了一个度,“他是小学生吗?还要人接送啊?”
王启河立马往秦救身后靠了靠,小声辩驳:“我都不胖很多年了,咋还这么叫我......”
“反正他爱住哪儿住哪儿!”杜予声撂下这句走了出去,带力把门狠狠地摔上。
办公室里立马安静了下来,秦救和王启河两人站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王启河才慢慢开口,声音是带笑的,语气却是无奈的:“不好意思哈,这几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他脾气变好了。”
“是变好了,我看得出来,”秦救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盒,“表面上是在说你,其实那些脾气都是冲我的。”
王启河悠悠叹了口气,插着腰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正经了一些:“你没想过复合?”
回应王启河的是点烟的咔擦声。
“我觉得予声他吧,还是在意你的。”王启河接着说。
“在意前任,很正常。”秦救淡淡道。
王启河皱起眉:“我说老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杜予声这座活火山已经沉寂快三年了,结果一见着你就开始岩浆滚滚了,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他心里,你秦救还是独一份的!”
秦救的手小幅度地抖了抖,带着火星的烟灰就掉在了地上。
他低下头看着那逐渐黯淡的灼火,他不是不想去挽回,只是这破裂过的感情就像这已经点燃的烟一样,伸手去抓又疼又烫,就算去抓了,你怎么知道抓到手里的是还能继续抽的烟草,还是已经飘散成烟的灰烬。
他不怕烫,但是他怕杜予声最后只递给他一把烟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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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今天店还开吗?”
“不开了,休息一天。”
不等对方说完,杜予声就挂了电话,他一个人坐在床头,对着白纹衣柜发了会儿呆,突然仰头朝床上倒去,连着头发和脸一起狠狠地搓了搓。
搓完后,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操,我才他妈是傻|逼。”
他正心烦意乱着,一个小巧圆圆的肉垫突然凑了过来,轻轻地踩上他的肚子,杜予声抬头一看,果然是老舅,老舅正以一种高傲的姿态坐在他的肚子上,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再慢悠悠地跳下床,回到了自己的窝里。
杜予声看着老舅有些反常的举动愣了会儿,渐渐地反应过来,老舅是看他突然抓狂抽风一般地搓自己,以为他要寻短见,所以过来看看他有没有事,不过猫可是地球上最高贵的生物,瞥一眼看你无恙就算是尽到一个主子的责任了。
杜予声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
“这拽样,真像啊。”
隔天早上,杜予声还在睡梦中就接到了王启河的电话,他还没开口,王启河就劈里啪啦地说上了,唯恐他会挂电话:“这是正事也是真事,老羊到了,劳烦你再去接一下,啊你放心,秦救和我在一起呢,一会儿直接和我去酒店。”
看着王启河这么战战兢兢的样子,杜予声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淡淡地嗯了一声。
老羊有一个很别致的名字,因为他姓南宫,单字一个洋。
老羊在车站看到杜予声的时候都激动得蹦了起来,冲杜予声疯狂招手:“予声!杜予声!我在这儿!”
“看到了看到了,都要当爸爸的人了。”杜予声插着兜,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老羊,轻轻砸了砸舌,“白了,帅了。”
“嘿你还别说,”老羊眉飞色舞道,“我家婆娘给我用那个什么什么美白的面膜还有护肤品,真有点儿用呢!”
杜予声轻笑一声,张开双臂抱住老羊,在他背上轻轻了拍了拍:“回来了。”
“回来了。”老羊轻轻回答道。
杜予声慢慢地垂下眸子,松开老羊,重新勾起一个笑容:“我们去酒店吧,老王定了包厢。”
“就四个人,定什么包厢啊!”老羊道。
杜予声挑眉,慢慢地侧了侧身:“你也知道他要来?”
自知失言的老羊立马闭了嘴,杜予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吐出一口气说:“没事儿,昨晚想了想想开了,你们不用介意。”
老羊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杜予声和老羊到酒店的时候,桌上已经上了几道菜了,还热乎地冒着烟,看样子是刚上没多久,王启河和秦救正在聊天,杜予声推门进来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抬起头看着他,露出了完全不同的表情。
王启河笑着朝他招手:“坐啊坐啊,哎你们口味都没变吧,你们俩爱吃的都点了,上学那会儿一个学期舍不得吃两次,现在随便吃!”
秦救看样子是想和老羊打个招呼,但是见杜予声在旁边他便硬生生地忍了下去,端起面前的瓷杯喝了口茶。
老羊搓着手拉着杜予声坐下:“这也太多了,吃不完啊。”
“吃不完就吃不完呗,咱们就奢侈这一会儿,大学的时候饿也没少挨,就当弥补当年了。”王启河加重了“弥补当年”四个字。
老羊也连忙应和着,王启河和老羊哈了好半天,秦救和杜予声依旧一言不发,王启河笑得脸都快僵了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换了个话题:“老羊,你媳妇儿怀孕多久了?”
“刚足月,知道她怀孕后咱俩就扯证了,”老羊笑哈哈地说,“她还各种不满意我求婚仓促呢,我哄了好久,而且她怀孕后我都没出去和朋友聚过了,也就是听说是你们,她才放心放我过来。”
“是啊,”王启河感慨一声,“我当年是真没想到,你俩真会走到一块去,是吧?”
杜予声和秦救一起点了点头,说起以前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就忍不住回忆过往,然后就难免会引起共情,这一点头后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四个人一起聊了起来,杜予声和秦救偶尔还能心平气和地搭两句话,甚至在最后隔着王启河和老羊碰了碰杯。
“我婚礼你们都要来啊!”老羊一把搂住他们,突然瘪起嘴哭了起来,“我好想你们......我还想再和你们念一次大学。”
王启河立马红了眼,一把抱住老羊一边锤他的背一边打酒嗝:“想你麻痹呢想,想补考还是想重修啊!”
老羊哭得更惨了:“这俩不想......”
杜予声忍不住笑了一声,抬眼看到了同样被勾着脖子的秦救,他也正抬着眼,不远不近地看着自己。
窗外有车急速驶过,车灯在屋里留下了一道匆忙的光线,从左到右,在双眸之间一闪而过,像极了一道泪痕。
杜予声迎着光,被闪眯了眼睛。
眯眼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秦救张开了嘴,说了一句什么,只是一句极短的话,秦救也只是翕动了一下双唇。
但是他却偏偏看清了秦救说了什么。
他说:“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