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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上午不开业,下午的生意也比较惨淡,杜予声靠在吧台后面翻着书,对两个员工的偷闲打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算就这么悠闲地耗光一下午,在他手边窝着一只同样闲散的肥猫,把爪子揣在肚皮下,懒洋洋地眯着眼睛。
    杜予声睨了一眼肥猫那一副唯我独尊的小样,这么久了,他都快忘了刚把它捡回来时这猫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如今小可怜成了猫大爷,直接踩着他的脑袋一跃篡位成了当家的,一边吃着他给的口粮,一边恬不知耻地出卖肉体来换取女孩子们的供奉,就差把酒吧改造成猫咖了。
    杜予声一动不动地盯着同一页纸将近二十分钟,眼皮也愈渐有合上之势,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影有些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往酒吧门口走过来,万分小心地抱着怀里的箱子,嘴里止不住地哎哟叫唤:“杜老板,杜老板你开个门!”
    杜予声撂下手里的书,打着哈欠,在门外人迫切的目光下不急不慌地把门打开。
    门刚开了一个缝,这人就一吸肚皮无比艰辛地钻了进去,一身的肥膘被门挤得肉紧皮实,好不容易把箱子摆到吧台上后,他才插着腰连连吁了两口气,杜予声给他倒了杯水,他一口气闷完,然后冲箱子努了努嘴:“你看看,数目对不对。”
    这个员工是杜予声前段时间亲自招的,姓张,年纪不大但是比邓迟招的那俩要靠谱很多,杜予声对他挺放心:“不用了。”
    “哦还有北京寄来的快递,寄件人姓祝。”小张从箱子里掏出一个比较小的快递纸盒。
    杜予声这才把头抬起来:“是什么?”
    小张麻利地快递拆开,从里面抖落出一件手织毛衣:“是毛衣,还挺厚的......这儿还有一张纸片呢,‘天气凉了,我多织了一件,你也要注意身体——秦妈妈’?哎,不是姓祝吗?”
    杜予声一把夺过硬壳纸片塞进裤兜里。
    “老板,我咋还不知道你在北京有认识的人呢?”小张好奇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杜予声发现自己认识的胖子似乎都有八卦的爱好,比如王启河,比如三胖子,每一个庞大的身躯下都装着一颗七窍玲珑的心。
    见杜予声没回答他,小张便很有眼力见儿地换了个话题:“杜老板你看什么呢?”
    杜予声手腕一翻,露出书的封面——《酒吧圣经》。
    “啊?开酒吧还得信基督啊?”
    “是啊,想不到吧?”
    “那咱们店里是不是要挂个十字架什么的?”
    “嗯,”杜予声翻了一页,头也没抬地忽悠道,“一会儿我就把老舅钉上面。”
    大概是杜予声这话带了几分真情实感,猫大爷警觉地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睁开,扫了杜予声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不要谋反。
    敢谋反就把你这儿改成猫咖。
    不要小看你猫大爷的威力。
    杜予声哼笑一声,伸手把猫肚皮下的毯子一抽,猫大爷没料到这个人类居然胆敢如此放肆,惊叫了一下,然后敏捷地一弹,跳到了桌上,把桌上的一瓶没开封的基酒砸得粉碎。
    “太久没收拾你了是不是!”杜予声一边肉痛一边拍案而起,肥猫连蹦带窜地跑到门口,然后被一双纤细的手抱了起来,接着就是女孩们惊喜的欢呼。
    “好可爱的猫猫!”
    “就是大众点评上的那只!”
    “嗨,猫猫,叫什么呀?”
    杜予声默默放下准备“虐猫”的手,假模假样地冲顾客们招呼:“欢迎光临。”
    门口的几个女孩同时抬起头来,其中一位还有点眼熟。
    “杜予声?”那女孩有些不确定地问。
    杜予声愣了下,仔细辨识了一番女孩被化妆品修饰过的五官:“林倩学姐?”
    久别故人,林倩看上去挺激动,让朋友们在卡座里撸猫,自己坐在吧台上和杜予声面对着面聊天,手里翻着菜单。
    “你的酒都是歌曲名啊,”林倩有些新奇,“好有创意。”
    “还成吧,才换的菜单,”杜予声说,“之前的调酒师走了,我就自己上了,顺便把菜单改了。”
    “牛皮啊。”林倩扬眉道。
    杜予声为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差点把口水呛出来:“学姐变了不少啊。”
    林倩害了一声:“被男人甩了,郁闷了整整一个月就这样了,现在看到男人就烦,哦,你不算,你是好看的男人,尊贵点。”
    杜予声笑了出来。
    “不说我,你变化也挺大啊,”林倩的目光越过他的耳后,“你怎么把头发剪了......我刚刚一下子没认出来。”
    “和你一样。”杜予声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后脑,那里早没了柔软及肩的长发,而是粗短坚硬的发茬,摸上去有些糙手。
    林倩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但没有多惊讶,不太确定地问:“秦救?”
    太久没直接听到这个名字,杜予声心里面还是紧了紧,他浅浅地吸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有些含糊地嗯了一声:“看出来了?”
    “我倒没有看出来,”林倩说,“是陆羽,当时她一直磕你俩cp,一直到毕业了还会念叨起来,只不过她觉得直接问太冒犯了,唉,真是可惜了,对她而言你俩还没开始就be了。”
    杜予声默默地换了个话题:“陆羽学姐现在怎么样了?”
    “回老家当老师了,明明一直想当个作家来着,”林倩有些感慨地说,“现在和同校的一个男老师在一起了,对方比她大不少,把她也带得成熟了好多,不知道为什么,真正走入社会以后突然就发现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每天都横冲直撞,撞着撞着就撞得面目全非了,感觉以前的人完全变了,但是和你们重新相逢的时候又觉得都还是当年的模样。”
    杜予声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他几乎是一直看着周围的人是怎么变化的。
    老王实习的短短几个月瘦了几十斤,老羊从天天熬夜的考研生变成了助教,三胖子在重庆开起了凉粉摊......
    他不记得是哪一天自己走在路边一时冲动,走进了路过的一家理发店,头发一缕缕掉落在地上,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心里也和积了层灰似的,怎么都扫不干净。
    所有人都在变,他自己也在变,但好像有什么又总是变不了。
    就比如那个人在他心里,一直停留在三年前的模样。
    “啊,对了,”林倩突然说,“我还喜欢过你呢。”
    杜予声手一抖:“你明明知道我是......”
    “欣赏嘛,我当时觉得你和别的男生特不一样,”林倩笑着说,“那时候我挺奇怪的,别的女生喜欢的我反而不喜欢,就喜欢和别人喜欢不一样的。”
    杜予声努力地勾出一个笑容:“这也太不一样了。”
    “你别有压力,我之所以现在能这么轻松地说出来是因为早就放下了,”林倩抬起手把碎发梳到耳后,语气轻松,“本来都快忘了,毕竟都过去几年了,刚刚才突然想起来。”
    杜予声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林倩笑着摇摇头:“我还记得王启河呢,他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在一小公司,一直跟着他老板,现在升了好几次职了,都是经理了。”杜予声说。
    “那就好,他挺能吃苦。”林倩欣慰地弯了弯眼角。
    杜予声笑了笑。
    “秦救呢?”林倩顿了顿,接着说,“我没别的意思,他好歹也是我的学弟,我就问问。”
    “没事,”杜予声舔了舔唇,说,“在外地实习,本来该转正了,但一直没回来,听他家里人说他自己家都没回去。”
    “你和他家里人认识?”林倩有些意外。
    杜予声点点头:“嗯。”
    林倩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什么隐情,但她没再继续问下去,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杜予声便把林倩她们送了出去,酒吧里再一次空无一人,杜予声把祝心兰寄来的毛衣叠好,再将老舅塞进了笼子里后出了门。
    门外积雪盈尺,杜予声把门推开,在雪地上画出了一个轮廓模糊的扇形,他呵出一口白雾,白雾很快消散开来,融入天地一线的茫茫。
    察觉到周遭空气变冷的小张往门外看了一眼,缩了缩脖子喊道:“杜老板!出去啊!”
    “出去转转。”杜予声迈开脚步。
    小张有些莫名,大冬天的有什么好转的?
    杜予声自己也知道没什么好转的,可他每次一想到过去的事情就忍不住变得焦躁,浑身都闲不住得难受,只能出去走走,冻一冻受受刺激才能稍微冷静下来。
    他开了自己那辆永远不会把车轮回正的二手宝马,然后丝毫不出所料地堵车了。
    他看了眼表,毫无负担地把椅背往后调了调,接着把车载音响打开,悠闲缓慢的歌曲传了出来。
    正听得昏昏欲睡的时候,他被敲玻璃的声音惊醒了,他睁眼懵了好一会儿,才一脸茫然地把车窗摇了下来。
    “小伙子,买花吗?”穿着大红色棉大衣的老人有些费力地把花篮凑到杜予声的面前,老人满是褶皱的手凑得太近,一篮鲜艳的花无比直观地盛放在杜予声眼前,香气随着歌曲悠扬的节拍把车内盈满。
    杜予声的视线盯着那篮花愣怔了好一会儿,然后视线稍稍往旁边移了移,看见老人身后站着一个同样穿着红大衣的老婆婆,头上戴着一顶崭新的毛线帽子,标牌还在上面挂着,她手里也挎着一个花篮,正冲着这边笑,杜予声不知道她是冲着自己笑,还是冲着老伴笑。
    一阵沉默后,杜予声从放水杯的车槽里拿出一张纸币:“买一朵。”
    红色的花朵放在车窗下,在窗外一片白茫茫的衬托下显得愈发鲜艳,简直如火焰一般点亮了整个车座,明亮又温暖。
    坐在驾驶位上的人似乎又一次睡着了,他攥着一张硬壳纸片,闭着眼,呼吸中带着些颤抖,像是在梦呓。
    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堵车的路上,向穿梭在车流中的大爷买了一朵花,你猜猜是什么花?
    ......你再不回来,玫瑰就要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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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那迟迟不肯启航的一江水 以为明日叩门而来 是你铩羽而归。“——《不知归期的故人》房东的猫 关于舅舅妈妈为什么给予声哥哥寄毛衣,以后会在舅舅视角中解释一下,毕竟过去三年了,发生了很多事,我就不慢慢交代了。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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