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爷情商有点低啊,有这么跟人说话的吗?还是跟自己搭讪的姑娘这么说,简直凭本事单身。
但她也没多说,带着秀巧站起身来,“不管如何,我也得先去问一问。”
“那是自然,我给小娘子带路吧。”
朱瑞樟又殷勤起来,苏娇也不觉得他的态度令人讨厌,大概是他的脖子实在有些搞笑吧。
朱瑞樟没有带着苏娇绕路,很快他们便到了昨个儿宋家婶子说的地方。
“小娘子,这里便是妙仁堂了。”
苏娇抬头,大大的牌匾上“妙仁堂”三个字十分扎眼,医馆的门庭比起别处也着实大了许多倍,医馆门前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不愧是清河镇唯一的医馆,瞧着很是气派。”
苏娇由衷地赞叹,一旁朱瑞樟冷哼一声,“光气派有什么用?里面养了一群无能的大夫,心里只想着赚银子,哪里还有什么医德仁心?”
苏娇叹气,这一路上他就没少说妙仁堂的坏话,想来是被自己的脖子气得不轻。
苏娇没搭他的话,径直走了进去,刚入内立刻就有小药童迎过来,“姑娘是瞧病还是抓药?”
朱瑞樟拦住他,“你瞧好了,这位姑娘是跟我一块儿来的。”
小药童看见了朱瑞樟,稚嫩的脸上脸色变了几变,“朱公子,您又来了呀……”
“怎么,这么不想看到我?这里治不好我我还不能来了?”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小药童显然熟知朱瑞樟的脾性,立刻示弱地致歉,“小的怎么会不想见到公子?您等着,小人这就去通知耿大夫。”
小药童让人带着朱瑞樟和苏娇去了二楼,他则匆匆掀开帘子往后面去了。
二楼更为清雅,朱瑞樟和苏娇被带到了一个雅间,好茶好水地奉上。
苏娇见状微笑起来,“看起来朱公子在妙仁堂很有些声望呢。”
“呵,小爷宁愿不要这声望,只求他们能治好我这脖子!”
朱瑞樟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砰的一下放下,“这是什么玩意也拿来给我喝?”
苏娇端起茶杯也浅啜了一口,“这是首乌芍茶,有益肝肾,养心血的功效,朱公子心烦气躁喝这个刚好。”
“哈哈哈,这位姑娘倒是有些通药理啊,实在难得,只一口便能喝出来。”
苏娇放下茶杯,转头瞧见一个上了些年岁的人,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衫,笑眯眯地正看着自己。
朱瑞樟嗤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药茶,我喝了也没觉得有什么用,耿老,你别拿这种东西糊弄我,我的脖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朱公子,老夫也说了,你这病要慢慢调养,最好是静养,可你这三天两头地往外面跑……”
“之前我静养得少了?还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方子倒是越开越贵,我看你们这妙仁堂是不想开了!”
耿大夫的脸色不变,大约知道以朱瑞樟的能耐也不能真对妙仁堂怎么样,但他若是真较起劲来,也确实是个麻烦。
“朱公子应是听过病去如抽丝这句话,您的脖子……”
“你就说能不能好吧。”
“这……也得慢慢地治疗才成,谁也不敢保证……”
朱瑞樟气得眼珠子都红了,连个准信儿都没有,他真想将这里给拆个片甲不留。
“朱公子切莫动怒,你没发现你越是情绪激动,你的脖子就越严重吗?”
苏娇声音轻柔平静,宛如一道溪流潺潺地抚慰人心,气到快要爆炸的朱瑞樟听见她的声音,莫名缓和了下来。
“姑娘也瞧见了吧,这妙仁堂根本不是什么善地,你那亲戚怕是早折在这儿了。”
苏娇一愣,哦,还有这一茬呢。
她用帕子扯了扯嘴角,“我原本也就不指望什么,不过公子这个脖子,起初可是不太明显,只头部不能随意向一侧旋转,并且在睡着之后会好一些?”
朱瑞樟睁大了眼睛,“姑娘怎么知道的?”
“朱公子若是不介意,可能容许我给你切个脉?”
苏娇笑盈盈的模样,朱瑞樟又怎么会拒绝,主动撩起袖子放在桌上,“姑娘想怎么瞧就怎么瞧,只要不将这条手剁下来,任凭你处置。”
苏娇捂着嘴轻笑,若是朱瑞樟脖子好好的说这话还可能会显得潇洒不羁,这会儿却只剩下搞笑。
耿大夫听见苏娇要给朱瑞樟切脉,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荒唐,这小姑娘未免也太儿戏了,如此不将妙仁堂放在眼里?
他立时就打算离开,然而余光瞧见苏娇搭脉的架势,刚要挪动的脚步又顿住。
瞧着,倒是像模像样的。
苏娇切脉的姿势很漂亮,从前连导师都称赞过,这会儿她纤长细白的手指轻轻搭在朱瑞樟的手腕上,朱瑞樟的魂儿都要飞走了。
切了脉,苏娇又去按了按朱瑞樟的脖子,然后坐回原位,瞥了一眼无比享受的朱瑞樟。
“朱公子的脖子,小女子倒是有些法子,只是不知道公子愿不愿意让小女子试试。”
朱瑞樟呆呆地点头,“好,你想怎么试都行……”
耿大夫闻言眉头一竖,“请朱公子三思,治病可不是什么儿戏,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试的,你身子金贵,怎可轻易应下如此荒唐的事情?”
朱瑞樟被耿大夫这么一说,也渐渐收回了神,可他对耿大夫也没什么好印象。
“你们又治不好我的病,如今苏姑娘说她可以,我当然想要试试。”
“朱公子,老夫也说了,您的病症不是那么容易能好的,需要休息和静养,若您不听劝的话,老夫只能说,爱莫能助。”
耿大夫明显动了气,扫向苏娇的目光十分不善,哪里来不懂事的姑娘,这种事儿竟然也能轻易说出口,会遭报应的。
苏娇瞧见了耿大夫眼里的鄙夷,但她不在意。
“朱公子,你的脖子若是我没诊错,应是痉挛性斜颈,是以颈肌扭转或阵痉挛性倾斜为特征的椎体外系器质性疾患,用穴位刺激的方法比汤药见效要快。”
朱瑞樟呆萌地眨着眼睛,“什么……什么?”
他没听明白,就觉得苏娇连顿都不带打的说了一长串子话,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苏娇态度平静,“你若愿意,我便替你施针,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小女子也不强求,不过你不用担心,小女子虽不才,却也是个大夫,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不会草菅人命。”
朱瑞樟惊讶地看着苏娇,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居然真懂得医术,稍微大户一些的人家,都不会让女儿学这些吧?这么说苏姑娘的家境确实不大好。
“哼,姑娘是不是也太大言不惭了?不是稍微懂点皮毛就能自称大夫的,若当真那么简单,这天底下还不遍地是大夫?那妙仁堂还有存在的必要?”
朱瑞樟怒了,苏姑娘是他想要结交的,人家娇滴滴的姑娘家,耿大夫居然如此不客气?
“我瞧着妙仁堂这会儿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耿大夫气得不行,他这是为了谁啊?朱瑞樟居然还这么不领情。
“好好好,朱公子若是一意孤行,老夫自然也拦不住,这位姑娘不是要给他诊治吗?那就试试吧,也好让老夫开开眼。”
耿大夫终究还是不能由着朱瑞樟胡来,他找了个借口留下,打算一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立刻制止。
苏娇无所谓,自顾自地从怀里将银针拿了出来,然后看向朱瑞樟,“朱公子可想好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朱瑞樟再想反悔就太失面子了,他可不想在小美人面前认怂。
而且……朱瑞樟余光扫了一眼耿大夫,反正这里不是妙仁堂吗,他总是死不掉的。
于是朱瑞樟豪情万丈,“这有什么想不想好的,苏姑娘尽管来吧。”
苏娇给他竖了个手指,朱瑞樟虽不知道这是何意,却从苏娇的脸上看到的赞赏,顿时什么担忧都抛之脑后。
苏娇也不含糊,抽出银针就要给朱瑞樟下针,耿大夫倒是心惊肉跳,“你知道这是什么穴位吗?”
苏娇头都没抬,手在朱瑞樟身上按了按,“这是风池穴,这是肩井穴,这是扶突穴。”
又在朱瑞樟头上找到了百会穴,虎口的合谷穴……
耿大夫见她对穴位如数家珍,鄙夷和轻视倒是减弱了几分,也没再一惊一乍,闭着嘴在旁边看。
苏娇先在双风池穴下针,针刺得气后持续刺激,然后下滑到肩井穴,再轮到扶突穴……
她的动作熟练干净,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犹豫和生涩,让在一旁观看的耿大夫越发心惊。
妙仁堂的大夫也会行针,但说起来用得并不多,尤其是对女患者,都是要避讳的,且对患者而言,寸把长的尖锐银针扎入身体中,也不被普遍接受。
就好比此刻,扶突穴在喉结旁开三寸,针刺进去之后,在旁边瞧着都有些骇然。
然而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却始终沉着稳重,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和从容,让朱瑞樟脸上没有太多恐惧的神色。
着迷倒是能看出来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