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人刘老师也说了,他是尖子生,要不是山里条件不好,如果在城里接受好的教育的话,以后指不定都是能上清华北大的人。
想到这里,唐乐的心里一下子就慌了。
他还没敢告诉奶奶和妈妈,班级是按照入学成绩排名的,而他,正排在班级的倒数第二名,倒数第一则是赵钱。城里的学生学习太好了,他根本比不过,八成也是烧了高香了才正巧被录取上。
唐乐手里绞着那张收据单,将书包背到身前来,紧紧的环着它。
他不想再回山里了,是真的不想了,他想念书,想住在大城市里,带着妈妈一起。
自从几年前二乐做农活掉下山崖死了之后,奶奶就再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家里的农活一大堆,爸爸在外面打工,一年半载不回来一次,而他又身体差,做不了半天就头晕眼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奶奶就总是骂他,光知道念书,一天天的费着电费念书有个屁用。
百无一用是书生,奶奶似乎就只知道这句俗语,天天能给他耳朵念烂。
唐乐挠了挠头,等他真的考上好大学了,能在城里扎根了,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健身,他想长高,想变壮,想在奶奶要打妈妈的时候,至少能做肉盾挡在妈妈身前。
唐乐走到了出租楼下,抬头看了眼三楼拐角处的门,里面的那扇木门还是紧闭着的。
他提了提裤脚,在漆黑的楼道里坐下。
他的身体因为消瘦而骨骼分明,常年不修剪的头发被别在耳后,已经有些太长了,唐乐修长又瘦的双腿叠在身前,发白牛仔裤的裤脚因为动作而被撑起来,露出纤细又苍白的脚腕,他用双手环着胳膊,将书包夹在了身体和大腿中间,仿佛这样就能多一丝安全感,心里就能更踏实一些。
楼梯间是封闭的,台阶都非常的陡,唐乐坐在第四阶,他挪了挪屁股,艰难的将腿伸出去,将脚尖够到地面。
他捏着那张收据,突然想起来什么。
唐乐飞快的把收据放进了书包的夹层里,然后从裤兜里摸出来那个揉得皱巴巴的纸团,他的心里突然砰砰砰的跳,像是要解开什么尘封已久的秘密一样,他伸了伸胳膊,借着二层楼梯口传下来的光亮,展开了纸团。
“唐海。”
唐乐皱着眉,用极低的声音念了出来,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他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后面紧接着是一串地址,地址有些长,他眯了眯眼睛仔细去看:“玉湖区天祥路……”
后面的字迹被一整天的揉折弄得有点模糊,他费力的去看,可还没有看清,楼梯外就传来几声说笑:“哎呀老张,你看你,跟我客气啥啊,打个电话说一声不就完了吗!”
唐乐一愣,是奶奶的声音,他想起来妈妈的话,飞快的将纸条塞回了裤兜,一着急甚至没找到地方,差点扔了个空,他急得出了一头的冷汗。
紧接着是一个乐呵呵的老头子声音:“嗨,我这脑子,记不住我女儿的电话。我认得这个路啦,回去说一声,一会儿就过来,最多二十分钟!”
“哎成嘞,那我就先回去做饭啦!”奶奶提高音调说。
“那你那个小孙儿怎么办啊?”老头问。
“他做他的作业,咱们可以出去溜达溜达,不碍事!”奶奶笑了笑。
“那也成!”
一声急促而又欢快的脚步声突然近了,唐乐急忙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奶奶进来楼梯间,一拐弯就看到了正对着自己的唐乐,吓了好大一跳,面上刚才笑呵呵的神态顿时烟消云散,又重换上了平日里苛刻的嘴脸。
她瞪着唐乐:“不回屋坐这干啥呢!”
“没钥匙。”唐乐小声的说。
奶奶这才想起来没有给他配钥匙,便也没有说什么,绕过他就上楼,突然似乎想起来什么,转过身来指着他念叨:“一会儿我有个朋友来吃饭,赶紧的把你这身衣裳脱下来换了去,折腾一身的灰,不知道恶心。”
“哦。”唐乐低着头应了一声。
还朋友。
搞夕阳红还弄得这么犹抱琵琶半遮面,真是生怕谁不知道晚上六七点的太阳还火辣辣的烧一样。
唐乐瘪了瘪嘴,跟在奶奶的身后小步跑上了楼去。
第4章 保护
下午六点半的三留巷人来人往,周帆和谢昊天放学时一齐回了出租屋,昨天班主任给他家长打了电话告状,他今天便不回家了,去年一直都是这样,谢昊天一和家里吵架,就蹭住在周帆的出租屋里。
他已经习惯了,而且这样的话,烤串的时候还能多一个帮手,晚上也能有人聊聊。
周帆一个人住太久了,空荡荡的一个房子,回应自己的只有偶尔窗外的风声,多一个这种能挤一张床的兄弟,夜里嗨聊到三更天,也算是一种发泄,要不然他迟早得叫憋出毛病来。
他俩一齐将停在两栋楼夹缝中的小车推出来,抄小路两步一晃的朝吉祥路咣当咣当的推。
范星辰那边所谓的六点半见,纯属是一个幌子,这一年来范星辰被他折磨太多次了,以至于到最后,双方心照不宣的达成了一个约定,便是所谓的“六点半后山见”,每当范星辰在人前气势汹汹的答应了这个提议的一瞬间,也就代表着他在说:
爸爸!我错了爸爸!给个面子啊!
周帆抬起手,愉悦的抹了一把刘海,夕阳从侧面打过来,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来,这一年他生活最大乐趣的来源就是谢昊天,而剩下的,八成是折腾范星辰了。
周帆穿着那一身烤串专用的黑势衣服,心情愉快的推着车大步的走,他其他色调的衣服也不少,只是相比骚里骚气的谢昊天来说,大多都是些风格简单颜色暗沉的衣裳。
“哎,我也是服了。”
谢昊天一边在后面帮他推车,一边气愤的直炸毛:“校长这人就是不讲理,我和我小弟组的乐队怎么了,我就问,怎!么!了!不就是想报个元旦节目,要死要活的不让我报,你去跟他说理,这倒好,还让咱俩做检讨,老子屁都没做错,他就是想搞个人歧视,还让我检讨,我检讨个屁啊!”
周帆只是笑了两声,他已经习惯谢昊天每天在自己身边咋咋呼呼的吐槽,自己不接话他都能说上老半天。
“哎,真的是,一天天活得咋能这么憋屈呢……”他叹了口气,终于安静了下来。
周帆突然想起来什么,歪着头看向谢昊天:“哦对了,你今天,怎么没有去送学长回家了?”
谢昊天顿了一下,他顿时笑了出来。
他虽然长得一幅飞扬跋扈的模样,但是笑起来会露出两颗虎牙,和浅浅的梨涡,仔细看的话,还有点可爱,只是一头黄毛再配上嚣张的表情,实在有些欠打。
“这他妈都不重要。”谢昊天笑着凑近了一下,神神秘秘的说:“我给你说周帆,你知道不,今天早上,老子赚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