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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六话音未落,眼前一花,为陆酒冷带入身后。
    陆酒冷立于莫书生身前,手自袖中摸了一把扇子展开,扇面上的图案是月照梧桐。
    “你是他的老子娘么,非要人附和你?”
    莫书生见他一手扣了小六的手,怒道,“这关你何事,快放开我的朋友。”
    陆酒冷揽了小六的腰,自窗口跃出,长笑声遥遥传来,“我与你的朋友一见如故,相由心生,颇为投缘。这京城之中风月正好,刚好让他陪我逛逛。”
    莫书生看着那两道身影一起消失在对街的围墙内,目光落在围墙门上春风得意进宝楼的牌匾上。也不再追,唇角露了一笑。
    “你要带我去哪?”小六为人半揽在怀中,一路拖着手顺着树要楼上的窗户里爬。
    耳畔传来机关的声音,抬眼见了黑魆魆的箭头正森冷地指向他们。身形一闪,手中按了枚短箭,怒道,“也不看是什么地方,便乱闯,你不要命了?”
    “你终于肯多说几个字了。”陆酒冷袖一抬扫落迎面箭羽,拉着他的手,一同闪入窗内。
    啪地一声,陆酒冷抬手将窗迅疾合上,箭矢敲击着窗,如落了一场雨。
    陆酒冷并不转身,低低一笑,“你我在此,若是因这些机关丢了性命,倒是笑话了。”
    那书生在他身后沉默半晌,方道,“我也并不指望能瞒你,你带我来此做什么?”
    这小六书生竟是苏慕华,燕王这一路走走停停,苏慕华虽来得迟,却也能赶上。
    陆酒冷道,“三位书生,若论性格那白无暇最像你,温和却有锋芒。”
    苏慕华道,“多谢,可惜你的甜言蜜语,我已不敢听。江左望族公孙家的长孙公孙云霁,字白瑾,他与燕王已结盟友。”
    陆酒冷又道,“这莫书生,眼高于顶,对我又没什么好脸色,偏又姓莫,引了我往慕字上想。我想,小苏见了我,只怕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苏慕华微微冷笑,连话都懒得说。
    陆酒冷自顾自地道,“只有小六,这懦弱无能的性格,说话又少,与你最不像。后来我又想,小苏我们如此熟悉,我太过熟悉你的声音,你虽改了声线,但说的话多了难免露出破绽,于是我想你会不会故意扮了不说话的人。”
    二人说着话,陆酒冷却并未转身,彼此看不清脸上的神情。苏慕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叹,“你便知道我一定会来?”
    “我想过,若杀部的人得力,他们能将你送到寻欢山庄。等我了了此间的事,便回山庄与你相守。但我也想过,若他们困不住你,我们难免要成为敌人了。”
    苏慕华道,“若是相守,你又为何那般羞辱我?”
    陆酒冷转身面对他,“因为我知道若非如此,你不会恨我,而我也狠不下决心困住你的羽翼。”
    苏慕华道,“酒冷,听我一句劝,你武功虽高,但朝堂不比江湖,多的是看不见的刀剑。燕王此人城府颇深,若你想掌控他,只怕不易。”
    “义父筹谋经年,我不能辜负。小苏,我与你不同,我自幼是个孤儿,直到陆庄主收留了我,传我武功。杀部之人冷血无情,纵然我确实喜欢你,但我陆酒冷是杀部之主,服从命令远比感情重要。何况,如今我已修成楞严经,又为何不能江湖和朝堂兼得。”陆酒冷将手扶于苏慕华的肩头,“今夜宫中庆典提前,你会阻我么?”
    “此番我也答应相助燕王,自是不会阻你。但日后…”
    陆酒冷朗笑着打断他道,“如此甚好,小苏你我至少今夜还能联手。我记得当年你曾从此处带我去了一处荒园,我还记得门前有一树梅花,雪落在树上便化了。”
    小园清幽,一树老梅虽不到开时,但树影苍劲,在微斜的日影中也颇有韵味。
    陆酒冷于树下,拍开一坛酒的封泥道,“离黄昏还有一个时辰,小苏,我还可以与你共饮,倒也难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第三杯酒(一 )
    东府,琴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弹琴?”
    “怎么了?”叶温言一袭白衣无尘,见眼前走得风风火火的人,手停在一张焦尾七弦琴上。
    太子站于他面前,“父皇传了旨,今夜提前庆典。”
    叶温言挑眉笑道,“提前庆典?成帝不愧中兴之主,手腕不少,我倒小觑他了。”
    太子道,“父皇刚刚传了令,他明日便要去西山祭天,宣众皇子今夜入宫饮宴。你说,他是不是起了疑心?”
    “成帝此生诸般稳当,他未必是对你起了疑心,只是京中如今什么人都有,若有人暗中布局,他也可借此破去,也显得天威难测罢了。”叶温言道,“秦决意那边?”
    “秦决意已经接下了案子。朱永宁午前一回京,秦决意便以这案子为由,将他监视起来,亲自陪了他回府。”太子叹了口气道,“我们谋划了这么久,却为那老狐狸打乱了算盘。温言,我们此番该如何?”
    叶温言指下轻挑琴弦,见宫弦绷紧如弓,“太子之意如何?”
    “那老四越来越会收买人心,今日内阁素来古板的张阁老都夸了他几句。让他白白逃了这次,我…我真不甘心。你近日身体不适,如何了?”
    叶温言道,“我已经越来越克制不住降魔杵,魔性入心,也许也就在这几日。”
    太子目中一惊,“那…唐门的香也不管用?”
    “饮鸩止渴而已…秦决意并不傻,若与他时间,自然不难识破那个李鬼,下一回抓了燕王把柄的机会还不知是何时了。”叶温言笑了笑,“太子,今日的局势已如这根弦,若不早下决断,只会江河日下。”
    太子沉默片刻,目中转过狠色,自袖中摸出一块令牌,“温言,那便悉数交与你了。”
    叶温言起身,微微一礼道,“太子放心,若事败,东府也会独力揽下一切。”
    苏家这处别院并不大,一株梅花树便占了大半的院落。
    陆酒冷为两人倒满了酒,酒自封了泥的酒坛里倒出,清冽醇香,是梅子酿就。
    而酒坛是苏慕华自梅树下挖出来的。
    “小苏,没想到你还有这份以梅酿酒的心思,我今日倒是好口福。”
    苏慕华拿了一碗酒在手,斜靠在青竹椅上,凤眸微挑,“这酒…是我娘生前所酿,算来已经有十余年了。我娘那时生了我爹的气,将这酒埋入地下时曾说…以后酿好了酒,就我和她喝,不给我爹喝。”
    夕阳照在陆酒冷英气的脸上,他也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陆某今日口福比苏老楼主还要好些。”
    苏慕华转开眼,又道,“你知道这酒后来为什么没有喝成么?”
    陆酒冷心道,听闻苏慕华的娘于数年前已经过世,莫非竟是因此才没喝成。
    苏慕华目光落在院中梅花树上,“这酒要七年才可大成。四年后,也就是我十五岁那年,我娘遇上了一个极厉害的仇家,她一人赴会,负了重伤。我亲眼见她于短短三月内,青丝成雪,终是离世而去。我娘临去之前,曾与我说,这酒在我十八岁那年方可酿好,让我带着心爱之人来此处共饮。而我十八岁那年,正是我接掌春风得意进宝楼之时…那一年我爹刚过世。”
    陆酒冷见他淡色的唇线条利落,凤眸清透,如当年在河边初见,仿佛从未沾染岁月风霜。
    心中一动,低低唤了声,“小苏”。
    苏慕华抬眼,与他视线对接。“怎么?”
    陆酒冷走近他,二人可以感觉彼此的气息。
    “小苏…”陆酒冷的手落在苏慕华的肩头,“小苏,今日你带我来饮这酒,我很高兴。”
    苏慕华看着他的面容,目中依稀流露出几分软弱,“酒冷,我…”
    苏慕华一贯是强势的,这目光让陆酒冷心头一悸,当下想也不想,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触。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两人呼吸都有几分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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