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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您说,好好儿的您上门干啥?难道是想偷东西?偷什么?我们家那间小树屋里有你可偷的东西?”贺译民再追一步,反问。
    虽然是人民公安,但也是巷子里的一员,跟泼妇吵架,贺译民毫无压力。
    “我就,痰盂……”何向阳吞吞吐吐的说。
    王大妈一声惊呼:“你该不是就为着偷痰盂来的吧,难怪抱走我一痰盂,一个臭痰盂也值当你偷?”
    贺帅在角落里一声喊:“我做证,何老太不止偷人内衣内裤,还爱偷人痰盂,不信你们去她家搜搜,痰盂多着呢。”
    这下可好,还真有人丢了痰盂的,骂骂咧咧站起来,就往何向阳家去了。
    “连人痰盂都偷,你咋不偷屎呢你?”有人骂说。
    还有人说:“那是屎不值钱,你要说屎值钱,她保准连屎都偷。”
    何向阳是从农村进城的,确实不止喜欢偷人内衣内裤,还喜欢偷人痰盂,连人家放在外头的碗筷都喜欢偷,家里不止痰盂,藏着街坊邻居家的各种宝贝可多着呢。
    一看有人都准备闯她家的门了,连忙拍着大腿说:“行了行了,是我不对,我向超生道歉,这总该行了吧?”
    “我要抽你俩耳光,抽聋了你的耳朵,只给你道个歉行不行?”贺译民可不嫌这事儿婆婆妈妈,再上前一步:“何大妈,公民只要动手就是刑事责任,咱得报公安处理!”
    要说报公安,人贺译民现在不就是个公安?
    “对啊贺译民,你不就是公安?抓何向阳啊,万一她把超生打出病来呢?”人群中,有人喊说。
    秦三多毕竟是居委会的主任,巷子里出了刑事案件,还评什么文明先进?
    他站了起来,从兜里让了支烟出来递给贺译民说:“报案就算了,这样吧,咱们私底下商量个结果,把事儿给了了。”
    其实贺译民也没想把事情闹的特别大,毕竟陈月牙做小生意是事实,而且以后她还要做小生意,对何向阳逼的太过也没什么好处。
    他气的是何向阳打超生,得给她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才行。
    所以他说:“这样吧,咱们现在在评文明城市的文明街道,那个公厕实在太脏太臭了一点,我这人敞亮,就让何大妈替咱们把公厕淘空了,再打扫三个月的公厕,你们觉得咋样?”
    一胡同里就一个公厕,垃圾也是堆成山,现在还没有物业一说。
    全凭退休的大爷大妈们在居委会义务打扫,一到下雨天,那污水一淹,人都甭想进去。
    要真有人能义务打扫半年,那是好事儿啊。
    “贺译民到底是公安,人敞亮,说话我们爱听,这个我们支持!”有人说。
    还有人说:“三个月太少啦,平白无故打人孩子,上门搞抄家,何大妈至少得打扫上半年才行。”
    “行了行了都闭嘴,就三个月,要这公厕要打扫不干净,还是现在的味儿,何向阳就继续打扫,打扫半年!”秦三多拍板说。
    何向阳只闻着公厕的味儿都想吐了,嗷的一声差点没跳起来。
    想抓那帮子幸灾乐祸的,街坊邻居们的脸,还是程睡莲把她给拦住了。
    秦三多记录好了事件的处理结果,还得让俩家子一起签字。
    签完子把本子一合,他解开自己上衣的风系扣儿,扯出一点白线衣说:“这线衣吸汗,便宜,关键是它上头印的字儿好看!译民,政策不允许投机倒把,让你家贺小帅悄悄儿的再给我送三件线衣过来,要俩孩子的,一大人的。”
    嗨,这意思是居委会主任的身上,也穿着陈月牙投机倒把的衣服?
    秦三多给了贺译民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把本子往胳肢窝里一夹,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主任:偷机倒把,誓在必行,嘻嘻
    第18章 18
    虽然嚎的声音高, 但毕竟居委会的事儿你得办。
    你不想在这巷子里住啦, 还是你能把户口迁出去, 从此脱离居委会的管辖。
    就算张虎和程春花的档案在钢厂, 程大宝和程睡莲还是这巷子里飞不出去的麻雀,现在县城这种地方,大部分街道都有自己办的小厂子, 什么生产暖瓶的,生产罐头的, 生产耗子药的,招工名额就在居委会,你天天投机倒把肯定不是事儿, 但想进厂工作, 不就得从居委会提档案?
    一想到身为钢厂厂长的丈母娘得去扫公厕, 何向阳就彻底的躺下了。
    胸闷,难受不舒服, 还没办法。
    程春花给张虎施加压力, 让张虎想想办法。
    张虎比较怕老婆,而且工作忙懒得应付, 糊弄说:“把大宝叫来啊, 他在我们厂里倒了那么多的钢材,难道就没存几个钱, 雇个人扫公厕?”
    程春花一想,这事儿在理,于是把程睡莲喊来, 让她去找火车站找程大宝了。
    因为身为清水县最大的倒爷,嘴里镶着大金牙的程大宝,现在是住在县城唯一一家宾馆里的。
    不是宾馆睡起来有多舒服,而是因为他确实赚了点钱,必须得显摆自己的阔气。
    程睡莲其实懒得管她妈的事儿,但是毕竟她是在家吃闲饭的,架不住老太太的淫威和程春花的唠叨,只能去火车站找程大宝。
    几个鼻青脸肿的孩子,则被安排去打厕公厕。
    当张福妞福气不足的时候,就是全家一起欺压的对象,小赔钱货。
    “小赔钱货,赶紧去打扫女厕所,你就没闻见那臭味儿?”张福运瞪了福妞一眼。
    福生相对于福运要厚道一点:“妹,走,我跟你一起去扫女厕所,来,我给你塞俩纸团团。”
    福妞闻着那股子臭味儿,哪愿意进去扫厕所?
    她叉腰指着福运和福生说:“你俩扫去,我得给奶盯着超生家的投机倒把,难道盯投机倒把,还没有打扫厕所重要!”
    福生和福运一听,对哦,只要能抓到陈月牙投机倒把,是不是厕所就不用自己扫了?
    仨孩子懒不丁儿的干着,眼睛直瞅着大杂院的位置,准备一有风吹草动,就去抓个现形。
    贺帅今儿带着超生,身上可是有大任务的,穿一件比自己大一倍的白背心儿,雄赳赳气昂昂从巷子里走出来,天儿太热,满额头的汗。
    “贺大帅,别想投机倒把,小心我们盯着你!你手里敢拿一件多余的衣服,我就说你投机倒把!”张福运划拉着扫把说。
    张福生连忙点头:就算贺家真有衣服,也得让他们卖不出去才成。
    “妹儿,走慢点,小心要绊倒。”看超生小腿软哒哒的,贺帅提醒说。
    张福妞从女厕所出来,抬头一看,超生一件漂亮的绿色小裙裙,脚上一双牛筋底子的小凉鞋,漂亮的简直像一件春天的小嫩芽儿。
    牛津底子跟塑料底子不一样,软软的,舒服,吸汗,踩在上面,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这双小凉鞋福妞见过,当初她的干妈宋思思带她进百货商店的时候还试过,穿着真是软和舒服,但是,一双十八块,太贵了,宋思思没给她买。
    真是没想到,超生居然穿上那么贵的凉鞋啦?
    福妞定定的盯着超生,回想着梦里发生的一切,心理上千般的复杂,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她梦里,超生一直都是给全家捧在云尖尖上的,不但陈月牙俩口子疼她,就是她的两个叔伯,叔伯家的兄弟们,都特别的疼她。尤其是她大婶刘玉娟,将来有段时间陈月牙因为投机倒把给治安办抓进了监狱,她照料超生,照料的比陈月牙还经心。
    相比之下,福妞自己就悲惨得多了,爸爸张虎忙于工作,升官,懒得管她,她妈程春花整天骂她是讨人嫌的赔钱货,没有人超生能干,没有超生人缘好。
    梦里的福妞真的很努力,从小到大,从家务活儿到读书,其实样样都比超生强一千倍一万倍,正是因为这样,程春花主动撮合,陈月牙也愿意,父母撮合着让她和贺炮结了婚。
    那时候陈月牙做生意做的好,在清水县几乎算最有钱的人了,福妞虽然不喜欢贺炮,但从她跟贺炮订婚之后,父母和两个哥哥突然就对她好了,那种亲人间的温情,以及被父母重视的感觉,哪怕只是梦里,也让福妞激动的想哭。
    但是,陈月牙就是不肯帮扶她的娘家,不肯帮扶她妈和她哥哥们做生意。
    人越有钱就越小器,贺译民全家防她补贴娘家,就像防贼一样。
    也正是因为那样,她每回一次娘家,程春花就要骂她一回,俩哥哥就要嬉落她一回。
    做了梦,拥有致富先机的福妞,现在早早就得到了父母的重视,他们就像贺译民俩口子看超生一样看着她,两个哥哥也像贺帅一样疼她。
    但这才多久啊,就又被父母给无情的冷落了?
    她嫉妒超生的小凉鞋,羡慕贺帅对超生的疼爱,更嫉妒超生不需要努力就能拥有的一切,福妞嫉妒的眼睛里都快要着火了。
    不过一想梦里,她心里就又能平衡一点了,因为不论超生再怎么幸福,也改变不了贺斌和贺炮要早死的事实,她将来为了那俩个哥哥,会把眼泪都给哭干的。
    是的,在福妞的梦里,虽然贺帅一直都很优秀,而且将来成就过人,但是,贺斌和贺炮却早早就死了,就为了贺炮将来要早死,她也绝不嫁贺炮。
    就为了不嫁贺炮,她也必须让自己在家里,受到像超生在贺家一样的重视。
    从福妞身边经过,贺帅和超生雄赳赳气昂昂的,跳过一道道的污水沟,从一个个在地上捡糖纸的小孩子面前经过,一白一绿,嫩煞煞的俩小人儿。
    所有的小女孩都在羡慕超生身上那件绿色的小裙裙,但超生自己恍然未觉。
    作为一颗小人参,她像人类女孩子一般爱美的心思还没启萌呢。
    被人羡慕而不自知,超生只专心对付脚下,走的可认真了。
    到秦三多家门口,俩人停下来。
    “秦婶婶,衣服……”贺帅一句没喊出去,秦三多家的出来了。
    “嘘,可不敢大声嚷嚷说衣服,给人听着咱可就完蛋啦!”
    从去年开始大革命是结束了,但是严打投机倒把又开始了,各地的民兵,治安联勤队都跟疯狗似的,抓一个关一个。
    秦三多是居委会的主任,清水县因为靠近首都,治安管的又严,他的辖区里出了投机倒把,他自己不但不批评还纵容,那可是要给区长严肃批评,说不定还要撤职的。
    现在的一个铁饭碗有多难搞?
    多少回城的知青没工作,天天白水挂面眼巴巴的等个工作,这工作谁敢丢?
    “衣服呢,我看你也没拿衣服啊。”秦三多家的上下打量着贺帅说。
    贺帅把件白线衣往下一撸:“喽,一件!”
    脱了一件再撸一件:“还有这件!”
    刷刷刷,他从身上撸下来三件白线衣,一总儿的交给秦三多家的了。
    “你这身上套着多少件线衣?”秦三多家的笑问。
    贺帅再一撩汗潞潞的小肚皮儿,敞这的竖起大拇指:“我身上还有四件儿!”
    脱一件卖一件,带货高手,说的就是他啊。
    从秦三多家出来,贺帅带着超生又逛了几户人家,这全是问陈月牙订过衣服的人家,一手交钱,一手从贺帅身上撸线衣,贺帅堪称行走的贩卖机。
    要说为啥陈月牙的线衣能卖的这么好,那还得感谢何向阳的举报,让胡同里的人家都知道陈月牙家里有线衣,换个角度来说,她等于是帮陈月牙在满胡同里打了广告啊。
    大家怕民兵队和治安队的抓,不敢当面交易,让孩子上门送衣服,谁能抓得住?
    哎哟,眼看着贺帅和超生一趟趟的出门又回来,何向阳愣是没抓到他们是咋投机倒把的。
    久经考验的革命战士,资本主义的克星何向阳同志,在小楼梯上盯了半天,活生生的给晒中暑啦。
    这一天,100件线衣卖的干干净净,总共算下来,陈月牙赚了288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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