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行想:“怪道当时我一点没感到杀气,原来他根本没打算杀人……这个混蛋,竟敢这样耍我!”一腔怒火,手指抖了两下,还是想揍人,不过纳兰抱着帅望,借他个胆,他也不敢到纳兰手里抢人去。
回头怒视韩青,还想再给韩青两鞭子,可是,纳兰在边上,他有点心虚,却听纳兰抱着帅望,温柔地笑道:“傻孩子,怎么说你师父不知道呢?你师父可是煞费苦心才让你听到你爹的真心话。如果不是他骗你爹,你永远不会知道……”
韦帅望悲哀地想:“谁希罕知道,我他妈的痛死了。”
韩青看着暴风雨即将过去,本来已打算站起身来,听纳兰这么一说,抬头正遇到韦行愤怒到想杀人的眼睛,他一声没吭又自动跪下了,心说,纳兰素,你就整我吧!
韦行脸涨得紫茄子一样,气得快要去挠墙了,又不能打人,又不敢开口,又怕纳兰再说别的更让他无法下台的话来。
他环顾左右,终于发现:“韩笑呢?”
没人答,冬晨觉得自己弟弟有得救的希望,立刻道:“韩笑被关禁闭了。”
韦行纳罕:“嗯?为什么?”
冬晨看看帅望,心说,对不起了兄弟,可韩笑是我亲弟弟:“因为韩笑打了帅望。”
韦行大怒:“打得好,打得轻了!哼!”
怒目,当然没人敢触他的逆鳞,韦行自顾走到院子里,大叫一声:“韩笑,出来!”
韩笑早听着外面热闹得不象样子,急得不知是什么事,此时听到师父叫他,当然立刻推门出来,看到韦行已经没事,大喜之下跑过来,一把抱住韦行,道:“师父!你没事了?”
韦行愣了愣,微微觉得不太适应,这个拥抱,隐隐让他想起四年前扑到身上抱住他的韦帅望,在他在孤寂中,给他第一个拥抱的小孩儿,那孩子现在已成了少年,挨了打,竟然扑到别人肩上哭了。
哭什么?他十岁时不就会对他冷笑了吗?这么大倒哭了。
韦行迟疑一下,揉了揉韩笑的头发,道:“没事!”
韩笑放开手,微微有点不好意思,沉默一会儿,怯怯道:“我,我打了你儿子。”
韦行哼一声:“下次打重点。”
韩青刚好走出来,听到这话,咳一声,这叫啥教育啊,啥价值导向啊!
韩笑仰着头,看韦行,笑了。
韩青很想把自己儿子叫回来,拎着他耳朵告诉他:“你可别听你师父的,他心里完全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当着韦行的面,还是算了。
韦行见韩青跟出来,也知道是有正经事要说,拍拍韩笑,让他一边玩去。
韩青陪笑,韦行瞪他:“有话说,有屁放!”
韩青笑道:“还生气,嗯,我一开始真的没看出来是什么毒。”
韦行将他一把拎起来,低声:“你再敢提这件事!”面容狰狞。
韩青快要窒息:“咳咳,放手,我不提,我不提。”
韦行咬牙切齿:“你,你……”你算跟韦帅望学坏了你。
韩青忍笑道:“我们说正经事!”
韦行再瞪韩青一眼,韩青这个表情可不常见,想当年的韩青可不也是一双笑眼,古怪精灵地转来转去。后来屡经大变故,韩青那些个调皮捣蛋的主意好象忽然间都人间蒸发了。韦行再看看韩青,收敛笑意,重又温和宽容的韩青,其实很让人心酸。
如果韦帅望有一天也象韩青一样,再不干那些个混帐事——韦行皱皱眉,不,韦帅望不会遇到那样的事。
然后韦行再一次气愤,那就是说,韦帅望会永远这样捣蛋!他真是要被这种混帐孩子给气死了。
韩青道:“这次让你回来,是因为师叔!”
两人在院子里边走边聊。
纳兰抱着帅望,眼睛埋在她肩上,无声,身子却在颤抖。纳兰轻声:“帅望帅望帅望……”温和地,手指一下下轻轻梳理帅望汗湿的头发。这孩子,很久没有好好哭一场了。
四年了,那孩子不肯哭,只是笑。
纳兰抓着的头发,轻轻摇他的头:“傻孩子,你这个傻孩子。”沉默一会儿,轻声:“他们或者让你失望,可家人就是家人。”
或者,他们给你的伤害,比所有人都多,可是,他们爱你,也比所有人都多。
冬晨微微扬眉,嗯,哭,扑到妈妈怀里哭,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妈妈会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什么也不说,立刻就心安。
冬晨惆怅地回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然后冬晨听到纳兰轻声:“你是天底下最坚强的孩子。”冬晨再次扬眉,嘎,谁?韦帅望?讽刺吗?
却听韦帅望破啼为笑道:“娘,你小儿子回来,是不是好吃的就没有了?”
冬晨瞪大眼睛,看着韦帅望血淋淋的后背,听着韦帅望这样彪悍的问题,不得不五体投地地承认:“韦帅望是天底下最坚强的人。”
纳兰失笑,柔声道:“有,有,只要你在,就有好吃的。”
回头吩咐:“冬晨,给帅望上点药,我去准备早点。”揉揉帅望的脑袋,再吩咐:“手脚轻点,别弄疼他。”
冬晨咧着嘴,待纳兰出去,就请教韦帅望:“我是点你的哑穴还是堵上你的嘴?”
帅望笑:“嗯,随便,反正那老东西在外面,我也不能出声。”
冬晨先扬扬眉毛:“呃,老东西。”你叫你爹老东西?然后狞笑着:“哈,你可落我手里了。”
然后冬晨发现,韦师伯的清醒,对韦帅望的影响是巨大的,血淋淋的韦帅望咬着牙,颤抖着,硬是一声也没吭。
冬晨笑话他:“你要是常跟你爹在一起,没准看起来能比较象个男人。”
帅望回头看看,冷汗淋淋地:“我不希罕,我宁愿象你一样长成个小白脸,啊哟妈呀——”在冬晨的毒手折磨下,韦帅望终于忍不住惨叫出来。
冬晨咬着牙:“小白脸?——哈!”
纳兰出门,看到韩青与韦行皱着眉低声讨论着什么,不过,这个问题,在她出现之后,就自动停止讨论了。
纳兰笑问:“韩青,你不用换件衣服吗?穿着那身衣服很好看吗?”
韩青笑道:“我去换件衣服。”
韦行无声地求救,不不不,别把我自己留给一只老虎。
韩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径自换衣服去了。
纳兰微笑道:“芙瑶有没有什么消息?”
韦行看看韩青的背影,在听到纳兰问题的一刹那儿,有一种“叮,宾果”的表情,他的眼神在空中飘啊飘:“嗯,我正想告诉你……”
韦行心底叹息一声,韩青!只得缓缓道:“王上在为长公主召附马。”
纳兰问:“什么人?”
韦行道:“很快就要召告天下,听王上的意思,英雄才俊,不苟家势,只要公主愿意。”
纳兰沉默一会儿,点点头:“可能的人选是……”
韦行道:“王上任公主挑。”
纳兰看着韦行,韦行同她对视一眼,便挪开目光,纳兰轻声道:“如果有消息,尽早知会我一声。”
韦行道:“当然。”
纳兰走了两步,又回头,正撞上韦行犹豫的目光,纳兰等了一会儿,轻声:“韦行……”
韦行欠欠身:“我知道。”
纳兰点头而去。
韩青换过衣裳,韦行道:“我没说,可是,你应该告诉她。”
韩青沉默一会儿:“这么说,慕容氏进京,竟然真的只是为了长公主?”
韦行点点头:“嗯,这次慕容兄弟同他们的母亲一起来的,那女人据说,是当今王上的姐姐,原来的长公主。王上看来,是想把现在的长公主嫁给慕容剑。”
韩青道:“如果这样,倒真是一件喜事,慕容剑那孩子,再好没有。芙瑶的冷静睿智也很适合慕容家。”
韦行道:“还不知道结果,但是……”
韩青问:“怎么?”
韦行沉默一会儿:“你刚才说,芙瑶的性子——”沉默一会儿:“这个长公主,看起来性情沉静柔和,可是内心,深不可测……”
看看纳兰走得远远得,才道:“倒是同纳兰一样厉害,依我看……龙非池中物。”
韩青缓缓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她到了慕容家,给武林带来的,未必是和平?”
韦行良久道:“这个小丫头,屡次向我示好意。”沉默一会儿:“她也结交一批文人,有几个朝臣,很愿意到公主府走动。王上拿国事问她时,她的回答都很有条理,很有见解,有几次,很重要的决策,王上都采纳了她的意见。”
韩青点点头。
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