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兄弟一早换了衣服,被宫女们再次领出来,发现自己亲娘还未出现,宫娥退到两厢,慕容琴四望:“我娘居然是长公主?难怪她从来不提。”
慕容剑道:“娘同你也没说过?”
慕容琴笑道:“这种身世,实在没啥好说的。”
慕容剑扬扬眉,不理他,切,言若有憾。
慕容琴笑道:“我隐约听着门外有小丫头说相亲相亲,你听见了吗?”
慕容剑看他一眼沉默。嗯,当然听见了,他功夫高,听得更清楚:“听说,是让公主相亲呢,是哪个啊?”“那个小的吧?年纪差不多。”“啊,不会吧,愣头愣脑的小子,我看那个哥哥还强点。”
慕容剑直想翻白眼,愣头愣脑的小子?我?
郁闷啊,虎落平川,龙困浅滩。
慕容琴道:“这个小公主……”长得好美,你小子运气还真是不错啊。
慕容琴微微黯然,是的,不管他的母亲怎么说,是不舍得他太辛苦也好,是心疼他也好……
谁是慕容家的传人?慕容剑,谁是天下第一剑,慕容剑。
慕容琴是谁?谁知道,呃,或许,有人知道,是慕容剑的哥哥。
皇室的公主下嫁,当然不会嫁给天下第一剑的哥哥,嫁给第一剑已经叫下嫁了。
慕容琴微微苦笑,这也是他父亲始终觉得欠他的原因吧,对他一直那么和气。慕容琴转开头,去看门外,算了,不管怎么说,父亲是好父亲,弟弟是好弟弟,别想太多。
慕容琴转过头去看门外,正看到换过便装的芙瑶拾阶而上,身后只跟着贴身的侍女。
一身淡黄色衣裳,慕容琴发誓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颜色与衣服,也许不是衣服,慕容琴甚至不知道这件衣服与别件有什么不同。也许,是穿衣服的人。
慕容琴微笑,向小公主点点头。
芙瑶回报以一笑:“兄长此来,一路辛苦。”
慕容琴微微弯腰:“不敢当,有劳公主,我们叼扰了。”
芙瑶笑道:“兄长自落剑谷来,听说那边风景秀丽。”
慕容琴道:“乡野风光,不过,花开时节,半边山坡金黄火红,确实灿烂。”
芙瑶微笑,一句诗差点出口: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自嘲,公主与妓女有一样的感慨,或者,人人都有想逃走的时候吧。
芙瑶沉默一会儿,微笑:“真让人向往。”
慕容琴不过同自己未来的弟媳随口应答几句,忽然在那少女美丽的面孔上看到感慨,黯然,伤感与淡淡疲惫,那句真让人向往,倒不象是假的,慕容琴禁不住问:“真的吗?”
芙瑶一愣:“什么?”
慕容琴笑了:“失礼了。”不该乱问,不过是寒暄,居然问人家真的吗。
芙瑶也笑了:“真的,鱼与熊掌,都是真的。”
慕容琴想了想,明白了,点点头:“呵,那么,熊掌是什么?”
芙瑶沉默一会儿,微笑:“你呢?你最重要的是什么?”
慕容琴想了想:“对我来说,也许,是我的家人吧。”
芙瑶点点头:“每个人都有牵挂的人,牵挂的事。”所以,那山花烂漫的风景只能是向往。
人到了什么地方,都要生活,在乡下,难道再没有烦恼吗?与其争五斗米,何不争天下?
更何况,放弃天下,连五斗米也难保,难道当年的长公主离开王宫之后,生活再无风波?
芙瑶微笑问:“令尊可好?怎么没一起来?”
慕容琴微笑:“家父不喜欢出外走动。”
芙瑶再笑:“兄长太自谦了,怕是国王不能随便出巡吧?慕容氏是另一个王国的无形主宰,芙瑶早有耳闻。”
慕容琴一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公主言重了。”
芙瑶道:“慕容,温家与冷家,在武林三足鼎立,慕容氏是三家之首,却甚少出面干预武林帮派之争,卓而不群,让人敬仰。令尊不肯来京城,恐怕是不想武林见到慕容氏出入皇宫,而产生猜疑动荡吧?”
慕容琴犹疑,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冷家甚是忌惮两大世家,象温剑刺杀太子的事,刚一出山,即已败露,而且被冷家人捕杀于太子府,两大世家纵有不满,也无话说。现在,他们慕容氏来到京城,还要迎娶公主,不知冷家对此事,做何想法。
芙瑶轻笑:“与慕容氏联姻,是皇室与江湖中人达成和解与平衡的惯例。只要慕容氏不留在京城,冷家人就无异议。”
慕容琴微微欠身,再一次表示敬意,他号称武林第一世家的脑袋,居然要一个宫中少女来告诉他这些事,惭愧啊惭愧。
慕容琴微微注目,如果慕容氏真的要做什么,这个少女,真的可以做慕容家的头脑。
慕容琴看看慕容剑,到时这把剑——这把剑会不会身不由主?
芙瑶向正在不由自主凝视她的慕容剑微微一笑,慕容剑大窘,涨红脸,转开头。
一颗心已经在狂跳,他老婆啊,这样美丽不可方物,这是真的吗?
慕容剑喉咙发干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乱扫,只是不敢与芙瑶对视。
云璇来在大殿,芙瑶正与慕容琴亲切会晤,语罢,一个微笑那么灿烂,目光柔和大方地与慕容剑打招呼,慕容剑手足无措。
云璇心里微微叹息,这个少女,什么都知道。
可是并不惊慌,也无怨怼,这份沉着,是什么样的勇气与智慧,比当年的她可不知高出多少。
这样的女子肯久居乡间,相夫教子吗?
龙非池中物,可是慕容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做别人手中的剑。
云璇缓缓上前,芙瑶笑着迎过来:“姑姑的房间已准备好了,酒菜也备下了,姑姑可要先休息一会儿?”
云璇笑笑:“你同我去房里歇着说会儿话,让他们兄弟先玩去吧,
芙瑶点头答应,让贴身的丫头带两兄弟去后花园。
云璇见芙瑶竟带她到寝殿她的原住处,不禁黯然:“我住在这里五年,十二岁赐府,是一种殊荣,从此只能等父母召见。”苦笑:“淑华一直陪在我身边,象姐妹一样,请公主多照扶她。”
芙瑶目光闪亮地看着她,什么?云璇微笑,点点头:“我猜,你并不想离开。”
芙瑶轻声道:“虽然,这里并不能算是一个家,我生在这儿长在这儿,我父亲在这儿,我的朋友,我的姐妹们在这儿。”
云璇点点头,良久:“我逃走了,却不能把身边的人带走。她们这些年,很吃苦吧?”
芙瑶轻声:“姑姑若在,淑华也该是宫中主管了。”现在不过管一个个寝殿,侍候日常起居。
云璇叹息:“还有我的乳母,还有其他人,都不知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芙瑶道:“我知道,您同我父亲是一母所生,您念在姐弟之情不能不走。可是我不能走,对我,有比太子更重要的人,我不能扔下她们。”
云璇道:“你可知道宫庭争斗的凶险?”
芙瑶点点头。
她知道,不过,如果只是保命,她还做得到。
云璇道:“我会尽力成全你。”四望,微笑:“这里,是公主府正寝,是公主起居的地方,我不能住在这儿,你在后寝殿给我们安排个地方吧。”
芙瑶一笑:“住在哪里有什么重要,只是这地方对姑姑有意义,这是姑姑的旧居,姑姑要介意这种小事,就不象我听说过的姑姑了。”
云璇只得道:“多谢你这份心意。”
两个儿子注定失望了,这不是他们合适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