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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法门要诀云山雾罩,小顶只听懂了这最后一句。
    香炉和炼丹炉虽不是一回事,但也算是表亲,把自己想成炉子还不容易?她本来就是啊!
    弟子们陆陆续续盘腿打坐,闭上双眼入定,一时间堂中寂然无声,落针可闻。
    一些人用的是新学的心法,一些人自负所学,还是用家传的法门。
    只有小顶与众不同,人家都是盘腿坐,她却是抱着双膝蹲在地上,一脸呆滞。
    云中子知道她全无基础,炉鼎天资又差,也不去苛求她。
    见弟子们都已准备好,他便掐诀施法,上百根细如蛛丝的金线自房顶垂下,悬垂在每一个弟子的口鼻前,每根金丝的末端系着个小金铃。
    只要有一丝呼吸漏出来,金线震动,金铃就会作响。
    顷刻之间,便有许多金铃响起,叮叮铃铃响成一片,响过三声,铃铛和金丝便消散在空气中。
    第一批失败的大部分都是自恃修为高,对令牌志在必得的弟子,这会儿只能悻悻地低下头。
    陆陆续续有铃声响起,一炷香时间才过了一半,堂中便只剩下不到十只金铃了。
    令云中子颇感意外的是,小顶的金铃居然还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零星有铃声响起,一炷香即将燃尽时,全场只剩下沈碧茶和小顶两只铃还纹丝不动。
    不但是云中子,弟子们也被这蹲在地上、眼神呆滞的少女惊呆了,这难道是什么奇异的功法?
    香即将燃尽的刹那,沈碧茶面前的金铃终于响了起来,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她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云中子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连忙给她下了个隔音罩,众人的耳朵总算幸免于难。
    香燃尽了,全场只剩下小顶的金铃硕果仅存。
    谁知她还是一动不动蹲着,直到沈碧茶推她,方才如梦初醒,揉揉眼睛:“完了?”
    云中子大感意外,从袖中取出令牌,三十年来,这块令牌还从未送出去过。
    他年年以此为诱饵逗引学生,很多天赋上佳的学生因为重赏当头乱了心神,心一乱,呼吸自然也乱了。
    这天资奇差的小炉鼎,看着傻愣愣,反而是道心最坚定的一个。
    云中子不由为自己先前的成见感到汗颜,他总是口口声声说天资不能决定一切,但自己却还是以天资来衡量学生。
    “不知萧小友是如何领悟的?”云中子道。
    小顶想了想:“把自己,想成炉子。”
    云中子大为感慨,连连颔首:“大道至简。萧顶小友果真是虚怀体道,无己顺物。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某受教良多。”
    小顶一句也没听懂,眨巴了两下眼睛。
    云中子晃了晃手中令牌:“萧小友,请吧。”
    小顶迷迷糊糊地走上前,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接过令牌,虽是木质,入手却如金石一般沉甸甸的。
    云中子:“有了这令牌,你就可以随意出入藏书塔了。”
    小顶看了看木牌,抬起眼:“可以,换成灵石吗?”她不识字,自己灵府里的书还没看明白呢,哪里有空去看别的书。
    现在她缺的是灵石,早点把连山君的钱还清,她才能去找下一个主人。
    云中子:“……”什么道心坚定,什么“至人无己”,都是他想多了。
    弟子们也惊呆了,能出入藏书塔,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这姑娘也太不识货了吧!
    云中子摸摸下巴:“这恐怕……”
    话音未落,便有弟子道:“我买!我出一万块上品灵石!”
    云中子:“……”
    立马有人嗤之以鼻:“我出五万!”
    投入归藏门下的老牌世家子虽不多,但修仙界暴发户是不缺的,当下便有一群富家子弟喊起价来。
    “七万!”
    “十万!”
    “十二万!”
    “五十万!”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西门馥轻摇折扇,趾高气扬:“我出五十万,萧姑娘可愿割爱?”
    小顶:“割爱?”
    沈碧茶:“就是问你卖不卖。”
    小顶点点头:“卖。”
    西门馥当即从怀里摸出一块浅紫色空白玉简,凝聚灵力在指尖,在那玉简上划拉了一通,上面便出现一串银色的刻纹。
    “凭此简,在十洲境内任意一家钱庄都可兑成灵石,也可分次支取。”西门馥得意洋洋道。
    小顶接过薄薄一片玉简,有些狐疑,看云中子冲她点头,这才把玉简小心翼翼揣进怀里,把令牌交给西门馥。
    这么小小一块东西,竟然就能买五个她,真是个很不讲道理的世界。
    ……
    一天课程结束,小顶迫不及待地骑上鹤回到掩日峰。
    一见苏毓,她二话不说掏出玉简:“先,还你,一半。”
    苏毓一时间当她在说笑,直至看到玉简上的数字和西门家的花押,脸色便是一沉:“哪里来的?”
    小顶没想到还他钱还要被他凶,挺了挺胸,傲然道:“我,凭本事,挣的。”
    第17章
    苏毓的目光冷不防落到小顶的胸上——倒不是他故意去看,她这么一挺,实在是有些无法忽略。
    这种时候还在有意无意地媚惑他!苏毓冷冷地撇开眼。
    不过她能在短短一日之内便引得西门家的败家子为她一掷千金,也的确算是本领过人了。
    苏毓目下无尘,自然懒得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但是她轻而易举拿出五十万灵石来,还是令他有些头疼。
    若是明日她再找个西门傻那样的冤大头,岂不是一下子就把百万灵石还清了?
    早知道就该说一千万,苏毓捏了捏眉心,如今却是被动了。
    到时候她以此要挟,要他就范……
    应当不至于,五十万灵石不是小数字,派中富家子弟虽多,那么傻的实属万里挑一。
    若是她真有这本事,到时候再想别的法子便是,总不能叫她得逞。
    想到此处,苏毓心下稍定,将玉简随意置于案头:“你的事与我无关,不必告诉我。”
    小顶莫名其妙:“你,自己,问我。”刚才分明就是他凶巴巴地问她灵石哪儿来的。
    苏毓一噎,挑了挑眉,强词夺理:“入我手的钱财,自要问清楚来源。”
    说罢,便一副不欲多言的冷淡模样:“叫你来不是闲话家常的,坐下。”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小顶心里有气,却也不得不依言在他身边的榻上坐下。
    苏毓:“我先运功一个时辰,你需寸步不离呆在这里,可听明白了?”
    小顶微微噘了噘嘴:“明白了。”
    苏毓便即阖上眼,默念心诀,催动灵气,空了大半的气海顿时泛起微澜。
    不等他把心诀念完,却听“咕噜噜”一阵响。
    他睁开眼睛,不悦地看向那炉鼎:“又怎么了?”
    小顶摸了摸肚子:“饿……”学堂给没辟谷的新弟子包两顿饭,但是小顶一放课就急急忙忙赶回来还债,没顾上领饭吃。
    苏毓感到气息有些不顺:“憋着。”说罢重新阖上眼运气。
    小顶闷闷地“嗯”了一声。
    然而,肚子叫哪里憋得住,没等苏毓运完一个小周天,她的肚子又“咕叽咕叽”地叫起来。
    苏毓太阳穴跳了跳,这炉鼎的肚子也格外恬不知耻,还能叫出花来。
    他只得站起身,从靠墙的架子上翻出个青色小瓷瓶扔给她:“吃。”
    小顶拔出塞子,倒了一颗青色的小药丸在掌心,她认得这是辟谷丸,刚来时她吃过几回,吃一颗能顶一天,肚子不会饿,也吃不下饭。
    她有些犹豫,学堂饭食还挺好吃,这是为数不多做人的乐趣了。
    苏毓催促:”还在等什么?“
    小顶不情不愿地把丹丸放进嘴里。
    苏毓微微眯了眯眼:”这不是一般辟谷丹,药效达十年,一颗便值十十万灵石,替你记在账上。“
    小顶:“!”
    收她钱也就算了,十年不能吃饭,那还做什么人!
    还好没咽下去,她赶紧把药吐了出来,用袖子擦擦上面晶亮亮的口水:“不要了,还你。”
    苏毓:“……”说早了,失策!
    他不动声色:“这是我亲手炼制的丹药,不只能充饥,还可增加五成修为,一向不卖的,只收十万灵石,和白捡差不多。”
    任他吹上天,小顶一点也不动心,让人吃不下饭的药,要它干嘛!
    “不要。”她固执道。
    苏毓一挑眉,沉下脸:“你舔过了,已经脏了,我是不要的。”
    小顶看看掌心的小药丸,她明明已经擦得很干净了,但是人家不肯收回去,她也没法子,只得把药丸收在腰间的百宝囊里——这百宝囊是和道袍一起发的,是便宜货,只能存相当于一百斤大米的物品。
    这炉鼎身无长物,一副穷酸样,苏毓是万万没想到她能一下子拿出五十万灵石。
    一个有头有脸的当世大能,这样强买强卖地讹一个小姑娘,换了别人多少有点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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