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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毓却是心安理得,叫来没嘴的阿亥,吩咐道:“去紫玉峰打一份饭食来。”
    阿亥领了命,很快便将饭打了来——果然只有白饭。
    这傀儡人办事,一向是如此可靠,让打饭,绝不打菜。
    苏毓无所谓,横竖不是他吃的。
    小顶也不挑剔,能有饭吃便很满足了,当即满把抓起筷子,小口小口往嘴里扒饭。
    苏毓不经意一瞥,见她吃得十分香甜,不禁有些生疑。
    归藏饭食之差,在整个十洲境都是出了名的。每年三界票选伙食最差门派,归藏总是高居榜首。
    由于伙食难吃得令人发指,归藏的“新弟子一年内辟谷率”也是一骑绝尘、笑傲江湖。
    就比如小炉鼎吃的这碗饭,一半夹生,一半焦糊,充分体现了归藏厨子的鬼斧神工。
    但看她陶然的模样,简直像是在吃什么珍馐美馔。
    这是没生舌头么?苏毓思忖,不过吃东西的模样倒有些逗趣,鼓囊囊的腮帮子一动一动。
    小顶不一会儿便将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
    阿亥上前收起碗筷,苏毓便悠悠道:“这一顿便算你一万灵石吧。”
    阿亥手一抖,瓷碗摔了个粉碎。
    他知道道君不做人,没想到这么不做人!
    苏毓一个眼风扫过去,阿亥一缩脖子,赶紧拿了扫把收拾瓷碗碎片,一边悄悄给小顶递眼色。
    都是缺心眼,自然是要守望相助的。
    炉子不会看傀儡的眼色,但是她再傻也发觉不对劲了。
    学堂吃饭是不要钱的,连山君却要收她一万块。
    一个她十万块,一万块差不多得有一条胳膊了吧?吃碗白米饭要一条胳膊,怎么也讲不通啊。
    她眉头一皱:“学堂饭,不要钱。”
    苏毓气定神闲:“饭虽不要钱,大渊献替你跑这一趟,难道不要工钱?”
    大渊献:“!”他们傀儡人,一年的工钱才五百块灵石!还是中品!不够买几身漂亮衣裳的。
    苏毓:“再说因你吃饭,耽搁我运功,这损失认真算起来,再加一万也不够。”
    既然这炉鼎先不守规矩,那就不能怪他手狠了。
    小顶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掰扯不过他,只能认栽,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可得在学堂吃完了回来,不能再让阿亥替她打饭了。
    苏毓不再与她多言,便即打坐运起连珠九转功法,开始从小顶身体中汲取灵力。
    小顶只觉有什么丝丝缕缕的东西从她身体里缓缓地流淌出去,有些挠不着的痒,不过连山君不许她动,她便在原地呆呆坐着。
    一个时辰后,苏毓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仍旧坐在原地一动未动的小顶,眉头微蹙:“行了,你先退下吧。”
    汲取灵力的速度比他料想的还慢,按照这进度,即便他一丝灵力也不耗费,要让气海恢复充盈状态也得两个月——但是有些灵力是省不了的。
    比如驱使傀儡人的灵力,一般傀儡人可以用灵石,但掩日峰的傀儡人是师父替他特制的,只认他的灵力,因此绝不会背叛他。
    除了大渊献这个杂役,他每日都需要两三个天干傀儡人陪他练剑。此外还有几处必不可少的禁制,也是不得不动用自己灵力的。
    如此一来,充盈气海便需要三个月。
    不到两个月便是一甲子一度的十洲道法大会,他是必须要去的。
    苏毓抚了抚额角,能将夜里的时间用起来就好了……
    不过他立即掐灭了这个念头,与这炉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岂不是如了她的愿?
    他一时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摁了摁发胀的太阳穴,便走出东轩,顺着回廊向后花园走去。
    每日戌时,他都要沐浴,这是雷打不动的习惯。
    他顺着竹林间的幽径,穿过草木扶疏的花园,弦月已经升到了树顶,耳畔传来灵虫的鸣声,隐约夹杂着外头庭院里金凤婉转飘渺的吟唱声。
    这是一日中最惬意的时候,刀光剑影似乎都离他远了。
    苏毓走进浴殿,大渊献已将干净衣裳、澡豆巾栉准备好,浴池水是从山泉中直接引的,也用灵石加热好了。
    雾气缭绕的温热池水从四壁的二十八只兽口中“哗啦啦”注入池中,白浪如雪,声震如雷。
    苏毓顺手便要下禁制,转念一想,府墙下了禁制,没有外人能闯入,吸了一个时辰才涨这么点,何必浪费在这种地方。
    想到此处,他便收回手,除去衣物,舒展长腿,跨入池中。
    正闭目养神,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铃声,是师兄云中子给他传音。
    苏毓无可奈何,只得动用灵力回应:“师兄。”
    都在门派中,非要用什么千里传音,是嫌他灵气用不完么?
    耳边传来云中子的声音:“师弟,试过运功了么?”
    苏毓嗯了一声。
    云中子:“收效如何?”
    苏毓如实说了一遍。
    云中子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巴不得这祖宗在门派中老老实实呆着,少出去搞事。
    假意安慰了几句,他又问道:“小顶姑娘在掩日峰可还好?你可别欺负人家。”
    苏毓知道师兄被那炉鼎哄得团团转,还以为她不谙世事,他也懒得争辩,敷衍道:“我知道。”
    “对了,说到小顶姑娘,我想起一事,”云中子语带笑意,将今日心法课上的事说了一遍,“没想到我教了心法课,第一个拿到藏书塔令牌的却是这姑娘。更没想到,她居然转手就把令牌卖了五十万。”
    苏毓闻言一怔,原来她说的凭本事,还真是凭本事……倒是他冤枉她了。
    云中子还在叨叨:“你说她一个小姑娘,在门派中呆着,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要这么多灵石做什么?”
    苏毓自是不会告诉师兄,是他讹了人家一百多万。
    他大言不惭道:“攒着养孩子吧。”
    云中子恍然大悟:“哎,也是,如今养崽子可是费钱,洗髓,开蒙,养灵根,处处都要花钱,若是像那西门小公子要矫灵根,每个一百万都下不来……”
    苏毓哪里耐烦听他讲养儿经:“师兄有道侣了?”
    云中子莫名其妙:“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苏毓:“原来你记得。”
    云中子:“……”
    苏毓掐了传音咒,师兄的声音渐渐远去。
    他将脖颈以下没入水中,不觉又想起那炉鼎的事,心里有些不舒坦。
    倒不是良心不安,而是因为自己料错了她。
    若是这事上料错了,那别的事又如何?
    他一时没了兴致,“哗啦”一声从池中站起身。
    一转身,便看到一个人影蹲在他身后,在缭绕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苏毓心头一凛,手腕中的小剑已脱出经脉,朝人影飞去。
    第18章
    苏毓出剑,全然是遇到威胁时的本能。
    待他透过水雾看清那人是小顶,剑已经朝着她的眉心刺去。
    他的剑乃是精纯剑意凝结而成,哪怕眼下只是绣花针大小,也锋利无匹,可以削金断玉,若是没入她眉心,便是神识尽碎,回天乏术。
    那炉鼎却不闪不避,仍旧呆愣愣地蹲着。
    幸而苏毓反应够快,小剑堪堪悬停在距她一寸处。
    小顶方才只觉有一道银光朝她射来,这会儿剑停下来,她才看清楚,也不知道后怕,好奇地盯着悬在鼻尖上的小剑,看成了斗鸡眼。
    苏毓:“……”他早知这炉鼎胆子肥,不过生死攸关之时还能这么沉着冷静,倒是始料未及。
    这份心性和定力,便是在顶尖修士中也极为难得——那锲而不舍、百折不挠的劲头,就更是稀世罕见了。
    苏毓自己便是少有的狠人,但此时他赤条条地站在水池里,膝盖往上都大剌剌地暴露在水面上,实在也没空与她惺惺相惜。
    保住贞操要紧,他顾不上节省灵力,一伸手,衣裳瞬间从衣桁上飞过来,披到他身上,遮住了关键部位。
    然后才从池子里走出来。
    他一头湿漉漉的墨发披散在肩头,脸庞和脖颈白皙如玉,洇在缭绕的雾气中,像是湿墨勾勒出的写意美人。
    雪白中衣下摆湿透了,贴在腿上,一走动,修长的双腿线条清晰可辨。
    本是一幅极赏心悦目的美人出浴图,可惜炉子不解风情,一双被水汽洗得越发润泽的眼眸里,半是求知欲,半是嫌弃。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毓冷若冰霜,目光中杀机隐隐。
    小顶抬起手揉揉眼睛:“我,就看看。”
    苏毓:“……看什么?”
    小顶朝他腰下望了一眼:“看看,你有,我没有的,东西。”
    在九重天的时候,仙君告诉她男女有别,阴阳相异,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是不一样的,但究竟怎么个不一样,他也不说清楚,在仙池沐浴的时候,也下了禁制不准她看。
    上回破庙中的男人倒是光着腚,但四下里太暗,她光顾着纠结要不要把衣裳借给人家,也忘了这一茬。
    阿亥说连山君沐浴时,她可以四处蹓跶,不用担心遇上他——不用担心遇上他,引申开去,就是遇上他也不用担心了。
    她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到处黑灯瞎火的,实在没什么好看,想着来都来了,便顺便来参观他洗澡。
    苏毓都快气笑了,咬牙切齿道:“好看么?”
    小顶自然觉得不好看,老大一坨累累赘赘地挂着,配上他沟沟壑壑的丑肚子,啧!
    这肚子跟刚犁过的药田似的,还不如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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