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内。
顾献抱着暖婆子,一手执书,一手捏起还热气腾腾的芋泥糕送进嘴里。
舒坦,顾献想。倘若少了眼前这聒噪之人,会更加舒坦。
“成誉兄,你就答应我吧!”
“不去。”
“你怎的这样无情!”
“阿宁,快趁热尝尝这枣泥糕。”无视莫然的抗议,顾献招呼一旁的阿宁坐下,随手又翻过一页书。本是为了蒙混过关临场编的缘由,没想到竟真的在书房落满灰的角落发现几打兵书。
“听说那柳淮桑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只是常年驻军在外,少有露面。你上京仅三年时间,定是没有见过他的。好不容易今日领兵凯旋,难道你就不想一睹这定远府少将军的芳容?”莫然仍不死心,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想啊。”顾献点点头,“今晚皇上在宫中设宴为柳将军接风洗尘,我便要花上整整一晚看他个够。”
“……”
“看来莫大人已无要事。既然打算去城门相迎,还是不要在我这里耽误的好。阿宁,快送送莫大人。”
“哎呀,突然想起来,”莫然见阿宁走上前,赶忙退了半步,说道“前阵子父亲的商船前往洋地互易,带回好些弓,长稍小梢,直身反曲,材质不同,形制各异,连带着制作图纸一起。本想与成誉兄分享,现下怕是只能独自一人玩赏了。”说话间,神色颇为惋惜,连连哀叹。
“……”
就不该受有钱人的蛊惑!
夹杂在人群中等了快一个时辰,顾献愤恨地想。
身旁的莫然倒是一副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的模样。
此时,前方的人群躁动起来。
大开的城门外,甲胄大军向前移动,旗帜上的字迹逐渐清晰,马蹄踏地声越来越近。
踏过城门的一刹,鼓号齐鸣,乐声大振。
人潮开始涌动。
顾献被莫然拉着,挤到路边。
柳淮桑身骑高头骏马,位列最前端。
抬头便能看清马背上的人。身长玉立,仪表堂堂,头发束成精炼的马尾,眉目间透出几分冷漠,确实是人中龙凤。
“淮桑!这里这里!”
莫然挥挥手,冲柳淮桑喊道。
尽管四周嘈杂,柳淮桑还是精准定位到了莫然,点头回应,一抹笑意稍纵即逝。
一切尽收顾献眼底。
肩上一股力道压下,莫然回过头。
“所以你其实认识柳将军?而且貌似还很熟?”顾献嘴角抽动。
“额……这该从何说起好?”莫然挠了挠脸,有些困扰。
“所以你哭着喊着耍赖皮非让我陪到底是要干什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莫然眨了眨眼,一脸天真。
“……”
顾献与莫然入宫已近戌时。
德胜殿悬灯万盏,亮如白昼。宴桌分东西两路,相对而设,受邀的王公大臣由鸿胪寺官一一引入。
顾献二人谢过引官,在西侧阶下坐定,便听殿内掌事传报安国公到。
三道身影步入殿内。安国公林霄泉身穿紫色直裰朝服,腰扎金丝纹带,身姿挺拔,神色肃穆,虽年逾半百,仍健步如飞,气度非凡。林韫之紧随其后,玉色锦服衬的人高贵淡雅,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腰间别一折扇,举止从容不迫,步伐亦十分稳健。他的身旁还有一位青年,身着黑色锦衣,五官端正俊逸,却面色苍白,横眉冷目。三人入座东桌上位,顾献的目光随之落在那陌生青年上。
莫然显然也将注意力放在那人身上,道:“林醒怎么来了?估计是他那刚入宫正得宠的贵人妹妹给安国公说了情,不然以他庶子身份,怎能轻易出现在这种场合。”末的又轻哼一声。
顾献听着莫然的描述,便知那位也是安国公府的公子,似乎还听出了他对这位庶子出身的公子有所偏见,却也没兴趣讨个究竟。
不时,韶乐声奏响,众人皆躬身而立,恭候天子驾临。
梁靖生一身华服,与皇后魏氏一同步出暖轿,行至御宴宝座。
顾献稍稍抬眼,见又有两名女子落轿。其中一人红妆艳抹,乌发蝉鬓,华袍加身,无不显贵族之气。另一人肤如凝脂,媚眼含笑,发丝随风轻拂,频添几分风情。顾献心想,步后的这位大概就是莫然口中的“贵人妹妹”了。
柳淮桑与其父定远大将军柳长青也一同现身,在御宴宝座左侧落座。
梁靖生环顾一圈,问道:“怎的不见丞相身影?”
吏部尚书吴斌上前一步,道:“回陛下,丞相大人因风寒体虚卧病在床,无法赴宴,望陛下恩准。”
梁靖生颔首,道:“自先皇即位,得丞相辅佐,如今成此番帝业,丞相功不可没。因不适告假本就天经地义,况且魏相既为一国之相,又是朕的丈人,朕若不通情达理,便是有违一个孝字。”说罢,转向魏皇后,“娴清,近来太后凤体抱恙,朕又因政事繁忙无暇照看,幸得你和杏儿陪在太后身侧,朕才得以安心。朕知你与丞相父女情深,你若是挂心,便挑些上好良药补品,回去探望几日。”
魏娴清听闻,并无表情,微微一福,欠身道:“如此也好,臣妾便替父亲谢过皇上。”
梁靖生摆了摆手,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生分。”
随着例行叩礼仪式结束,廷宴正式开始。
侍膳宫人将一道道佳肴妙馔摆上筵桌,品种之多样,看得顾献直瞪眼,不知该如何下筷。
莫然倒是毫不客气,夹起块八宝鸭就往嘴里送:“外酥里嫩,香而不腻,就算是京城最有名的聚仙楼,怕也比不上这御膳房的十分之一呀。成誉兄,还不趁此机会多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