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那就是自己的亲人!慈爱的爹,严厉的娘,刀子嘴豆腐心的姐姐,任劳任怨的大哥,精明强干的二哥,腼腆机灵的弟弟,没有他们,自己还剩下什么?
躲在官道边,看着马车走远,才站起身来。身上有几处擦伤,有些疼,身手退步很多。
不论如何,自己承了二伯二伯娘的情!能明知是祸事,还上门来,冒险帮自己,这份情很厚重。现在没时间说服他们送自己回去,只能这样了。想着二伯看到自己留得“血书”,就嘴角翘了翘。
这里离密道口不远,但愿能赶上。
官道上:
郑双木郑老二看看自家婆娘靠着车厢门,睡的香甜,又歉疚又心疼:“他娘,去车厢里睡会。”
梅氏点点头:“也不知道留在老家二郎和蔓儿住不住的惯!”说着往车厢里去。
“你净瞎操心!都多大了”
“他爹,快停下!孩子不见了!”
郑老二唬了一跳,“吁”了一声,忙过去看。车厢的后门开着,肯定是自己跳下去的。郑老三和梅氏对视一眼,在他们眼皮底下溜走,而不被发现,这孩子只怕不简单!
“他爹,你看,这好像是字!打个火折子。”
只见被子里侧,雪白的绫布上,暗红色的两行字:“二伯大恩,侄女铭记。萧家诸事,儿已尽知。三日之内,必能脱身,若不放心,可留县城。”
“哎呦!这倒霉孩子!老三那样端方之人,怎生了这么个小东西。”
郑青鸾看着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就知道,有官差上门了。
就听见小八的哭声,“放开我爹娘!放开我哥哥!”郑青鸾心一揪一揪的疼。她痛恨自己的弱小,痛恨萧家!
“住手!”那带着压抑怒气的吼声,镇的人耳朵生疼。他看到四叔抱着小八,小八愤怒的挣扎,看着爹娘兄姐平静的神色,在两个衙役的催促下要走。她的眼泪顿时如雨下,这是要代她受过,如此平静的替她受过。
看到因为自己出现脸色变的煞白的亲人,她变的前所未有的坚定。
擦掉眼泪,顺着人群让出的小道,走到爹娘面前,缓缓跪下,狠狠的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对着哥哥姐姐行了礼,看他们颤抖着嘴唇浑身发抖,满脸不赞同的摇头。又去摸了摸小八的小脸,“二姐回来了,不怕!”
“二姐!”这一声包含了太多的惶恐,害怕,委屈和信任,哭的撕心裂肺。
“你这傻闺女!都怨爹娘呀!”钱氏拉着她,紧紧的,似乎这样,就永远不会失去。郑青桔的巴掌狠狠的趴在她的背上:“你咋这么不听话!不让人省心。”
三郎五郎把他护在身后,爹爹不停的对差役念叨:“带我走吧!十年前我就该死,是我坑了我闺女”
那两个差役年龄不大,二十上下的样子,为难的解释,“都说了只是去问问话,您别为难我们。”
衙差多为世袭,都是本县本土人。郑家是大族,世代居于此,娶媳妇嫁闺女,不知与多少人家联过姻,谁没有个七大姑八大姨的,他们俩一个是郑家的外甥,一个是郑家的女婿。都挺客气的。
郑青鸾心中一动,宗族大也不一定是坏事!
于是上前去,笑笑:“一个是表哥,一个是姐夫。我跟你们去!”说完,朝沉着脸抽烟的族长走去,跪下磕了头。
“孩子,放心去!老头子一会子就去打点去!别怕!”这是个心善的老头,这份情会记得。
“族长爷爷,您别去!若三天后我没回来,您记得一定逐我出族!”
郑青鸾斩钉截铁的话让老人鼻子酸酸的,这是怕连累家族呀!多好的孩子!当年定亲时他也是见证人呀!
族里人也个个不是滋味!难得小小年纪这么心善。
家里人更是难受,这是孩子怕他们在村里被孤立,在家族被排挤,结善缘呢。
看着脸尴尬的差役,转过身,不敢回头,“走吧!”
“闺女!”郑老三的声音带着痛彻心扉的绝望。
郑青鸾步子稍顿,而后更坚定的向前走去,头也不会,小八的哭声,娘和姐姐的呼唤声,压的郑青鸾喘不过气,“爹!”郑青鸾喊了一声,一如既往的嘹亮,“我给您唱个曲,您听仔细了。”
郑老三点点头,看着女儿的背影,咽下嗓子的腥甜。就听见嘹亮开阔的声音传来,“为了自救离家园,
谁料皇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
好新鲜哪!
我想要去赴琼林宴
我也要打马御街前
人人夸我潘安貌
原来纱帽罩啊罩婵娟
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
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
为了爹娘和亲人
骨肉团聚花好月儿圆”
这不是西北惯有的豪迈的小调,有些陌生,但意外的好听!郑老三先是疑惑,后是不可置信,再到恍然大悟的惊喜,哈哈大笑!
三郎听出来这里面话里有话,但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见五郎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就知道妹妹怕是想到脱困的法子。钱氏和郑青桔见惯了他们相互打哑谜,一看父子三人的神情,心里的石头落了大半!
但大家不知道呀,还道是郑老三受刺激了。
郑青鸾听见自家老爹的笑声没有了一丝阴霾,心也放下了,就怕他太自责把身体亏了!又喊道:“爹啊!还您个状元郎好不好?”
“好!”
郑青鸾哈哈大笑,那银铃般的笑声越去越远!
直到确定爹娘看不见她,这才转过身,回头看看向来时的路!继续前行,前路茫茫,它的终点究竟的何方?
“小姑娘,别怕!乡里乡亲的不会让你在里面受罪!”这个青年个子高高的,很瘦。见这么点子小姑娘不哭不闹,赶了这么远的路也不叫苦,难免有几分同情。他娘就是郑家的外孙女,他也算郑家的外孙。
“多谢!”郑青鸾心里正谋划着事情,应了一句。
“唉!再往前走一盏茶,就是茶寮子。咱们歇歇脚。”另一个青年不忍心的道:“现在已经过了早饭时间,小姑娘怕也饿了!”
郑青鸾感激的看着二人,郑重一礼,“若能脱困,必当厚报。”
见她不卑不亢,神色从容,两人心里不免一叹,到底是年幼,不知道厉害!
茶寮是设在官道边,卖茶和饭食的地方。几间简单的草棚子,能遮风挡雨罢了。
郑青鸾很诧异,在这里看到三个意想不到的人,四郎和二房的二郎和堂姐郑青蔓。
三人见官差带着郑青鸾进来,四郎更是马上冲过来,拉着郑青鸾的手上下打量,见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才放了心。
那边二郎一脸感激的请衙差入座,“二位别见怪。家妹年幼,我们做兄长的难免担心。我让老板准备了饭食,两位大哥别嫌弃简薄。”
就见桌上一盆油汪汪的红烧肉,一盆白宣宣的馒头,简单是简单了点,但绝对不薄。别看衙差个个看起来威风八面,可说实在的,那点俸禄也就刚能养活老婆孩子,粗茶淡饭能管饱而已,这大块肉整盆的上,还真没见过。顿时咽了咽口水,觉得二郎真是个实在人。他们都是粗人,最受不了七个碟八个碗的上,看着好看,一点实在玩意没有。看这样多好,那肥肉,大块大块的,闪着亮光。
“小兄弟真是客气!我们公务在身”意思是说,知道你有求于我们,那但得看什么事,能通融的通融,不能通融的只能说对不起,您的好处咱还真不能沾。
“大哥误会!我们兄妹来只为两件事,”二郎常年跟三教九流的人打教倒,哪能不了解人家的意思,“第一,给舍妹添件衣裳。”指了指郑青蔓手里的包裹,“这样的天气,牢里怕是潮湿阴冷的狠,别看长了那么大的个子,才十岁多一点的人,年龄实在太小。”说着叹口气,看着两人也一脸赞同的点头,又从袖口掏出两个一两的银锭子,往前一推,“这第二件事嘛,就是请二位吃顿饭,感谢二位一路的照拂,知道您二位有公务,这点银子,请您喝酒。顺道想请二位帮咱们打点衙门里的众为兄弟,多多照看小妹。”又拿了五两银子出来。意思是你们两没人一两,这五两你们回去看着分。
这事办的敞亮!两人松了一口气,笑容也越发真诚。和二郎四郎称兄道弟的吃起来,对郑青鸾这边睁一眼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