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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叫玉娘提起,景宁方才觉悟,不禁赫然,唤了自家贴身的内侍连英过来,要使他回王府告诉王妃知道。玉娘还嗔道:“她嫁了你,一生荣辱都系在你身上,你也该念着人些。”景宁叫玉娘说得满面赤红,唯唯称是,连着头也不敢抬。还是景晟劝了几句,玉娘方才罢了。一时传膳,玉娘便使珊瑚装了两道菜,点了个小内侍赏去赵王府与顾鹊,晋王府那边一般有赏。
    景晟与景宁两个陪着玉娘用了膳,景晟因午后还要上课,先回宣政殿去了,景宁也不好再留,一样起身告退。他素来是个知机的,虽与景晟一块退出,却是落后景晟数步,到得椒房殿外,屈身行礼,看着景晟上了步辇去了,方才走开。
    就有宫人将他弟兄二人的举止看在眼中,回来禀了玉娘知道,玉娘正端了盏清水慢慢地喝,听着宫人们回报,将茶盏搁在几上,慢慢地点了点头,却不开口,只将双眼盯着手上瞧。便是此时内殿中传来哒哒哒几声轻响,玉娘霍然抬起头来,不过片刻就看着个宫人疾步而出,来在玉娘面前双膝跪倒请罪,却是内殿中悬的那挂珠帘,不知为甚忽然断了几条,玉娘听着的哒哒声,正是珠子落地之声。
    原是玉娘才迁入合欢殿时乾元帝就曾赏过一挂,当时叫凌蕙无意间扯断了。虽珠子并无遗失,将作那里自能修复得一丝不差,只乾元帝嫌上头沾着了凌蕙的血,以为不洁,不肯再用,又看玉娘喜欢,是以示意合浦再贡。只龙眼核般大小的珍珠产量原就不多,更要一般大小,一般色泽,更是稀少,是以合浦又积攒了两三年方才凑足了数,又贡了一挂。乾元帝得着之后,立时就使人送来椒房殿,一直挂到如今。
    是以玉娘听说珠帘忽然自己断了几条,一时心上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当时就站了起来,只立时又坐了下去,一手撑了头,半晌无声。椒房殿中服侍的众人只以为玉娘想起了先帝,是以心中悲痛,都跪倒在地,齐刷刷地道:“太后娘娘节哀,保重凤体要紧。”玉娘抬起头来,缓缓四顾,到底长长叹出一口气。
    又说景晟自将朝臣们撂下自家散朝,果然叫朝臣们警觉,一时倒也不敢再在朝堂上提及此事。不想景晟私下里已将新任的宫正司司正袁有方遣了往大理寺大牢走了回,将梅佳与钟德华盘问了回。这也是因着景晟年幼,便谢怀德是他嫡亲舅舅,见面也极少,不能知道谢怀德为人,这才心存疑惑,要问个明白方好决断。若是乾元帝还在世,芮御史还未必敢上这一本,便是上了这一本,多半也会叫乾元帝当场掷回。
    说来大理寺自有各种刑讯手段,便是铁齿钢牙到得刑部,也要胆寒。可真要比起阴私手段倒还是宫正司的强些,直能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梅佳与钟德华虽知招认必死,实是抗不过袁有方各种手段,是以俱都实情招认。
    两个都不曾把谢怀德提起,一个说是:“以前从未与谢大人有过交情,贸贸然地上门送礼,若谢大人收了,自是一双良好,可若谢大人不肯收用,他是什么人哩,顷刻就好上达天听。是以不敢。”钟德华也说是:“他是太后娘娘的亲哥哥,甚好地没见过?梅佳把来的这些,只怕还不能打动他哩,倒是叫自家招祸。”
    袁有方收拾了口供,回来承与景晟,景晟看过,心上有了底。到得次日上朝,景晟点了那芮御史来,倒是好言与他道:“你即参谢尚书,只无凭据,不若你亲自往刑部听审,明白了其中是非曲直,再来奏与我知道。”
    景晟使袁有方走那一遭,除着大理寺卿罗士信并大牢的牢头之外,并无人知道,芮御史又从哪里得知?他起先攀咬谢怀德确是为着自家美名,可新帝景晟竟是将此事晾下,不说个对错不说,还有人劝他道:“你何苦与太后母家做对?你又无凭证,这回若是叫谢尚书脱了身,日后有你的苦头吃,还不快快改了,再亲自往谢尚书的府上走一遭儿,与他赔个情,这事也就罢了。”
    这话儿听着是在劝解,细辩来,倒是句句恫吓。一个一心图名的,自然不甘壮志不遂,是以听着景晟许他同往大理寺听审,之后据实回奏,竟是以为在景晟心上不曾偏向谢怀德,不然不能叫他往刑部大堂上去,是以慨然领旨,又做出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道:“臣必定秉公而断。”
    景晟听说,脸上露出微笑来,道是:“愿卿不负所言。”芮御史满腹踌躇地应诺。
    又说梅佳与钟德华两个在袁有方手上吃着不能为人说的苦头,早吓破了胆,只求速死,是以这回过审,刑也未上就肯招供,连着在袁有方面前不及招认的几桩不堪一提的小事也都尽数招承,且两回招供的说辞与细节处全无差别,便是曾疑心景晟是为着回护舅家故意使袁有方使手段来屈打成招的罗士信到了此时也再无疑问。
    不想芮御史见谢怀德无罪,想及从前人劝他的那些话,惊怒交集,竟是指了梅佳与钟德华两个道:“唞!尔等罪犯滔天,到了如今还不思悔改么?!这供状不尽不实,圣上虽是年幼然而天纵英明,岂能叫尔等瞒混过去!还不据实招来,也免得皮肉受苦!”
    他这一番话直叫罗士信发笑,竟是直问芮御史道:“御史可是疑心本官与谢尚书官官相护,是以不叫这俩犯官将谢尚书招认出来?芮御史即有此念,不妨连着本官一起参了。”芮御史叫罗士信这一激,顿时恼羞成怒,当时就道:“尔当本官不敢参吗?!”当时拂袖而去,竟真的具本,连着罗士信一块儿参了,直道他与犯官勾结,私相授受,贪赃枉法,圣上英明,合该换人另审云云。
    芮御史因看景晟听得用心,格外有神,施展平生所学,直将谢怀德与罗士信骂成了大殷朝立朝以来的巨贪大恶,可说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清宇内。
    景晟听得哈哈而笑,因问芮御史道:“照芮卿家所言,先皇委罗士信与谢怀德于重任,实是不知人,不善任,要芮卿家来拨乱反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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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4章 山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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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芮御史便是再想得个不畏□□的美名,也不敢接这个话,伏地请罪道:“臣不敢。”景晟唔了声,点头道:“朕以为你为着公义不惜身家性命哩,原来也不过如此。你即不敢,且退在一边。”
    芮御史见景晟不肯再听他讲话,就有些发急,正要抬头再说几句慷慨激昂的话来打动景晟,却听着景晟已向大理寺卿罗士信道:“此案即已查明,卿且据实拟本奏来。”罗士信领旨,退下时朝芮御史瞥过一眼,眼中带些嘲讽,直羞得芮御史满面通红,待要再辩几句,又听景晟已与朝政们商议起明年赋税之事,只得住口。
    以大殷朝规矩,新帝即位必要减免赋税,看国库充盈、连年赋税、有无旱涝等,或是减免一两年、或是削减几成,只无一定之规。虽乾元帝初年曾用过兵,可因永兴帝与乾元帝父子都好说个英明君主,连年又无甚灾害,是以可说是“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不可食”。因国库如此充盈,景晟欲减免赋税两年,以示朝廷爱民之心。
    有大臣称善,言景晟有父祖之风,也有劝导的,道是一年也就尽够了,虽是国库充足,可天有不测风云,多预备着钱粮总是好的。两下里各有道理,一时争论不休,倒是无人再记得芮御史还跪在地上,芮御史虽是跪得膝盖生疼,却是插不进口去,只得强忍。
    好一会景晟方道:“诸位卿家意思朕已明白,容朕再思。”方止了群臣争论。景晟这才看见芮御史依旧跪在地上,只做个不知道的模样,嗐一声道:“芮卿家,你跪着作甚?可是有本启奏?卿且奏来”
    芮御史脸上通红,额角也有些儿冷汗,心知自家是叫新帝作弄了,可这话又说不得,只得又把前头的话捡回来再说一遍,好显得他强项有风骨,方能挣回些体面,不意景晟竟就笑道:“原来芮卿家还是为着这事?可是朕不答应你,你就不起来了?”
    还不待芮御史说甚,景晟已与群臣道:“芮御史参谢尚书涉梅佳案,谢御史,朕之舅也。若纵,伤天下臣民之心;若枉,则伤太后之心。故而朕尝特遣宫正司宫正袁有方密审之,谢尚书果枉也。朕以为芮御史急公好义,故使他听审,以明道理,不意芮御史执意若此。”说着,叹息一声。芮御史听着这些话,方明白罗士信拿着嘲笑的眼光来看他,奥妙却是在这里哩,顿时羞得头也抬不起来。
    景晟又与芮御史道:“芮卿平身罢。”言毕,笑盈盈地将群臣看过一遍,问道,“众卿可还有本奏?”朝中诸大臣叫景晟这一手直搅得目瞪口呆,哪里还有话说,直看着景晟身边的如意公公说了退朝,这才醒过神来。
    有的大臣,只觉得新帝做的这些事太弄小巧,失了君王气度,倒像是妇人手笔,就有猜疑玉娘在其中有影子的。也有些以为,先帝去的突然,连辅政大臣也未及指定,太后又不管事儿,全靠新帝自家摸索,新君这才多大,明年改元时才十岁哩,能做到这样,又在事后将话说圆,已是殊为不易,若是太师太傅们细心教导,只有更好的。
    而怪着景晟身为帝王,却用些小巧手段的,他的那几个太师太傅们都在其中,看得景晟过来上课,齐齐跪倒请罪,自言未曾教导好景晟,有负先帝托付云云。景晟原是满腹得意,叫太师太傅们这么一跪,羞不可抑,亲自来扶。无如太师太傅们不肯起身,跪着将景晟今日的错处言明了:却是景晟身为帝王,何必在意一个臣子的看法,即有御史参奏,便使人核查便是,再将核查的结果公之于众,方是君王体统,弄这些小巧,与妇人何异!
    景晟听着教训,当真是羞愧无已,脸上涨得赤红,额角也沁出汗来,直道是:“我日后再不会了,老师们请起。”竟是与太师太傅们作了一个长揖,又亲自搀扶,太师太傅们方才起身。
    玉娘一般听说了太师太傅们对景晟的劝诫,特将他请去椒房殿,劝慰道:“你年纪小哩,一时相差了也是有的,以后改过就是好的。只是太师太傅们所言极是,你万不可恼恨。”景晟道:“母后放心,太师太傅们说得有理,儿子知道好歹。”说了,因看玉娘如今瘦得可怜,手腕不过一括大小,几乎要挂不住碧玉镯,反劝玉娘道,“母后,您只念着儿子,可想过自己么,您看看您这瘦得,父皇地下有知,怕也不能安心哩。”
    玉娘不意着景晟竟又把乾元帝提起,一时有口难言,摸了摸景晟的头道:“母后知道哩,我听着你搬了许多书去你寝殿,可要仔细身子,莫熬坏了。”景晟到底年小,叫玉娘一带,就将话头转了过来,与玉娘细细分辨道:“母后,父皇在世时与儿子言道,皇帝不是老师教出来的,却是好从前朝书本中得启发,唐魏征言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是以儿子将史书并历代皇帝实录搬些到寝殿去,闲来读读,也好懂些道理。”
    听着景晟口口声声地不离乾元帝,玉娘一行担忧景晟对乾元帝思慕太甚,日后不肯替外家昭雪;一行又是母子连心,怜悯景晟年少丧父,要抗起整个大殷朝来,也是可怜,是以眼中酸涩,摸了景晟的脸道:“儿啦,你可想你父皇不?”
    景晟待要点头,忽然看着玉娘双眼微红,到了口边的想又叫他吞了回去,蹲在玉娘脚边道:“娘,儿子如今只想着好好做个皇帝,不叫父皇与您失望。”玉娘眼中终于坠下一滴泪,落在了景晟手上,而后又落下一滴,景晟不意自家这句倒叫玉娘哭了起来,他再聪明也不足十岁,哪得不怕,又想起乾元帝在时,父子母子们何等快活,眼中也落下泪来,抱住玉娘双腿哭道:“娘,儿子想爹。要是爹爹还在,儿子也不能犯这个错,爹爹会教儿子哩。爹爹要还在,您也不能瘦得这样。儿子想爹爹了。”
    玉娘原本觉得自己泪尽了,叫景晟这一哭,心上就如刀割一般,眼泪扑簌簌落下,将景晟的头抱在了怀中,母子俩个竟是抱头痛哭。她们母子一哭,椒房殿中服侍的众人也都心酸,跪的跪,劝的劝,乱做了一团,有知机些儿的,忙去梧桐阁请越国长公主来,想请长公主劝上一劝,到底嫡亲母女姐弟,总好说话些。
    不想景琰听着景晟去请安,不知说了甚,竟是与母后抱在一起哭,自家先哭了起来,登上肩舆,把个帕子捂了脸往椒房殿来,一路只催着太监们快走,不过片刻就赶到了椒房殿。
    到底景琰大着景晟几岁,从小也是个聪明的,到椒房殿时已是止了泪,不用宫人们搀扶,脚步匆匆地进了殿,果然看着玉娘与景晟还在泣啼,险些儿又落下泪来,恨不得上去一块儿哭一场,只她到底知道玉娘身子荏弱,经不起这样嚎啕;景晟如今又是皇帝,哭肿了眼,不好看相,只得忍泪相劝,又责怪景晟道:“弟弟,娘身子弱哩,你倒招她哭,爹爹要知道了,可怎么能放心呢。”
    景晟叫景琰说得这句,更是伤心,只他到底知道景琰所言有理,自家先收了悲声,和景琰一块儿劝慰玉娘,好容易才劝得玉娘止声。对玉娘来说,这一场痛哭,倒似将胸中的块垒消去了许多,胸口竟是畅快了些,因看两个孩子都拿泪眼来看她,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亲口劝道:“我无事哩,你们莫哭了。”
    只玉娘已哭得眼红鼻肿,瞧着十分可怜,孩子们怎么能信她无事,可也不敢再提,怕又勾得她伤心。就由景琰扶与玉娘回了寝殿,先使宫人取了热水来,亲自服侍玉娘净面,涂了面脂,又服侍玉娘换了衣裳。
    外头景晟早命小厨房开花的牛乳粥来,这时粥也煮得了,景晟亲自送进来,与景琰一起劝着玉娘用了,由宫人们服侍着玉娘漱了口,脱了外头的大衣裳躺下,姐弟两个这才退出。到得殿外,景晟到底不放心玉娘,又将椒房殿服侍的宫人们一顿儿训诫,要他们务必仔细伺候,不许招惹太后伤心云云。
    椒房殿中诸人服侍玉娘本就尽心,再叫新帝这一番敲打,自然更是殷勤小心,无微不至,这是旁话。表过不提。
    只说玉娘当日使陈奉去查真玉娘下落,陈奉使出去的人在甘露庵后的山涧中不曾寻着真玉娘尸骨,便知她不曾身死,便往当地的乡间去问。只说是自家有个妹妹,十数年前随母亲来甘露庵进香,而后便不知所踪。自那以后,一提着妹妹,母亲就啼哭不止,他们这些做儿子做哥哥的,虽是挂念妹妹,可怎么敢为着妹妹惹得母亲痛哭,是以一直不敢来找。如今母亲过世,他们葬了母亲,便来寻一寻妹妹,总是活着要寻着人,知道她如今过得怎样;若是死了,也不好叫她做个屈死异乡的鬼,总要收了尸骨还乡。
    陈奉遣出来的这人,生得一条如簧巧舌,这一番话竟说得人落泪,且他手面又大,撒了不少银子出去,竟真的叫他探听到些许消息。
    道是十八年前,此地有一对儿母子,相依为命,做娘的姓个牛,嫁得个姓羊的丈夫,一牛一羊十分吃苦,肯做活哩,只他们成婚多年无子,直至四十岁上才得着个儿子,不免溺爱,是以养得娇,受不得农活辛苦。
    羊小官十八岁时,老羊一病没了,留下妻儿两个。牛氏早做不得农活,羊小官无奈,只好在街上替人跑个腿打个杂,养活老母。一日他引个外地的客商来甘露庵许愿,才到山边,就看着山涧冲下来一个女孩子。
    那客商因中年无子,娶了多少房小妾也无用,是以礼佛虔诚,看得这样,立逼着羊小官去捞,捞起来一看,才十四五岁的模样,冻得只剩了一口气。
    ☆、第375章 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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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客商还要往外乡去,是以留了些银两与羊小官母子,叫他们为那女孩子请个郎中来瞧病,能救最好,若是救不得,也将她烧埋了。许是命不该绝,那女孩子竟就醒了过来。那女孩子将将从池水里捞起来时,面青唇白,仿若半个死人,待得醒来,又将养了半个来月,倒是显出秀色来,羊小官在街上竟没见过比她更秀丽的女孩子,只惜乎她受惊过度,不独是忘了自家是哪个,更别说年岁几何,因何落水了。
    羊小官也要三十来岁了,因家贫,无力娶妻,看着这么个佳人落在手上,哪有不喜欢的,就欲把来做妻子,便与这女孩子起了个名,唤做阿花,又骗阿花,道她是羊小官的童养媳。阿花性子软糯,又将前尘忘得干净,竟是信以为真。
    牛婆子见哄住了阿花,便在求了乡间开私塾的秀才翻了黄历,选了年底一个日子,要叫羊小官与阿花圆房。又因阿花做得一手好针线,牛婆子以圆房要铺盖为由,使阿花做绣品,又叫羊小官拿去街上卖。不想羊小官手上有了几个钱之后竟叫人拉去了赌坊。
    说来羊小官偌大年纪忽然得着一个花朵一般的童养媳,哪能不喜欢,他去赌也是想赚些银子来好与阿花打支银簪子来。起先倒还略赢了些,转眼便是输,不独将阿花绣品卖来的几角碎银都输尽了,还倒欠了些,人又欺他不识字,哄他在一张欠银十两的纸条上按了手印。却是这些人知道羊小官得着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故意设局来害他。羊小官待知道自家上当,已是无可奈何,又怕那些人的拳脚,只得把阿花抵了赌账。设赌局哄羊小官的那人得着阿花,转日就离了阳古城,再没了下落。
    陈奉收着这些消息,饶是他镇定过人,也不禁脸上现出些苦恼来:这些人费心设局谋了阿花去,难道是为了爱她吗?或是图她的色,或是借她的色来取利。图色还有个色衰爱弛,图利的,更不知是个什么下场。太后即要查她下落,听见这样的消息,怎么能喜欢呢?!只是又不敢不去告诉玉娘,只得拢了信来见。
    不意玉娘听这陈奉这些说话,又将信看过,脸上露出些诧异来,道是:“当真是叫阿花么?”陈奉回道:“是,不识字的乡民,也只能起这样的名来,是以只晓得名字,也难找哩。”
    玉娘把信还了陈奉,沉默了回,方道:“你下去罢。”陈奉领旨退下。
    玉娘自家又坐了回,方叫了金盛进来,道是:“宣承恩公世子夫人。”
    自冯氏班查了几件差事,玉娘已许久不曾特招她入宫,是以金盛来宣时,冯氏颇有些不能置信。金盛是当惯了差的,还笑吟吟地与冯氏道:“是呢,太后娘娘等您呢,您快些儿。”冯氏这才回过神来,忙按品梳妆了,忐忑地跟在金盛身后进宫。
    玉娘在椒房殿偏殿见的冯氏,看着冯氏拜下,玉娘便叫宫人将她扶住,赐了坐。冯氏谢坐,斜签着身子坐了,低着头道:“太后娘娘宣妾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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