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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男子看得陈奉回头,脸上就有些儿喜色,往前踏了一步,拱了拱手道:“小民久不见陈老爷,不意在这里遇着,老爷倒和从前一模一样哩。”陈奉微微一笑:“原来是老蔡,你那家店生意如今怎么样?”
    老蔡笑得露了白牙,将声扬得高了些,道是:“亏得老爷肯援手,才将小民的店保住。小民一家子都感念老爷的恩德,只一直无由得见。今日遇着老爷,真是老天有眼哩。若是老爷得空,还请老爷赏个薄面,叫小民有幸请老爷吃一杯酒,也表表小民的孝心。
    陈奉故做沉吟,又抬头瞧了眼天色,老蔡踏上一步:“老爷,还请您赏光。”口上说得客气,眼中却透了焦急之色,几乎要探手来抓陈奉。陈奉情知老蔡们急的是甚,也就点了头,道了几声客气,就随着去了。
    老蔡因着陈奉一路往前,七折八弯地到了一家羊肉铺子前,一面笑说:“老爷,这家瞧着不起眼,可他们的白切羊肉,又肥又嫩,不可不尝哩。”说了自家先抬脚进去,陈奉随后跟上。进得铺内,里头果然坐了四五个男子,一个是一头白发,一个身高体壮,更有个男子身形儿瘦得竹竿一般,头上带了书生巾,身上着了文士袍,枯瘦如爪的手上还捏了一把扇子,仿佛是个读书人模样,这些人看着陈奉进来,齐齐把眼来看他,脸上都有急切之色。
    陈奉从前不过是严勖身边的书童,身份与这些人不好比,时隔得这三十余年,陈奉在未央宫中已可算内侍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因着他与乾元帝有救命之恩,连着内侍监昌盛也不敢轻视他,是以早养出一身的气派,倒像诸人之首一般。他将袍子一分,大马金刀地坐下,把众人一瞧,慢条斯理地道:“你们使老蔡拦我,可是为了将军的事?”
    不意这些人中先开口的倒是那个读书人,他先咳几声才道:“如今外孙小姐做了太后,我们几时敲登闻鼓与将军鸣冤?”他身旁那个老者也开了口,道是:“是哩,趁着皇帝还小,还不能自家做主,太后且能说得上话,做得了儿子的主,若是等皇帝长大,未必肯听娘的话,给他父祖脸上抹黑。”在座人等都不住地点头,原来这些人俱都是当年严勖遗下的部属。
    若是在官场,还有个人走茶凉之说,后人嫌前人碍路,设计铲除的也不少。可军中从来最重袍泽,哪个将领带出的兵,多只肯听这个将领的指挥,若是在战场上厮杀血拼出来的,更是忠贞不二,不然也不会有某家军之说。在场诸人,都是与严勖当年一刀一枪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自然对严勖十分信服,更深信严勖不能扯入夺嫡中去,都为严勖不平。自严勖叫延平帝抄家灭门后,这些人都不肯再从军,都弃官而走。
    后来沈如兰娶了严勖长女佩珏为妻,这些人心中又生了指望,以为沈如兰终有一日能为岳家辩冤,哪成想,十八年前,沈家一般受了冤枉,亏得留下个沈昭华,倒是有骨气,是以这些人又苦苦忍耐,玉娘吩咐下的事,有许多都是经过了陈奉交在他们手上办妥的,便是董明河,也是受过严勖恩惠。
    好容易忍到今日,乾元帝驾崩,新帝年幼,严将军嫡亲的外甥女身为太后正是最有权柄之际,若是这时太后说声查,新帝也只有顺从母意的,底下臣子们便是反对,又怎么拗得过她们母子?
    陈奉听说,冷笑几声,将背往椅背上一靠,一字一字道:“这朝廷是你们说了算的罢!说得倒是容易!小皇帝屁股也未坐稳哩!他上头且有个大哥,儿子比之小皇帝也小不了几岁,可是站住了的。”说了又将众人都扫视一回,“若是当真容易,外孙小姐如今是太后,她能不提么?”
    提起玉娘来,陈奉也有几分怅然,乾元帝在时,玉娘虽是心上有恨,可还是一副花娇柳嫩的模样,整个人透着活泛,如今乾元帝一去,玉娘看着虽还是一副秀美佳人的模样,言谈举止差别也不甚大,可从前那双横波目,如今看着连泪也干了,也是太可怜了些。
    那些人却不知陈奉心上所想,那老蔡反冷笑道:“外孙小姐得意着呢,她是太后哩,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儿,富贵荣华享之不尽,还没人管束她,她还能想着哪个!还能将我们这些人瞧在眼中吗?”
    陈奉听说这句,脸上也有了怒气,霍然起身道:“放屁!你们道先帝是怎么去的?!”这话出了口,众人皆是一怔,陈奉冷笑道:“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们且等一等,必给你们一个交代。”说了站起身来,大步走在门前,将门拉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又过得五日,景晟使往光州查案的御史黄川与大理寺少卿裴阳已然折返。
    却是齐瑱较他们先到光州,与梅佳交接时,这位梅佳见陈裹言称进京告状,已久不见人影,而自家忽然被召入京,情知陈裹是告成了状,只是尚无实证定他罪罢了,是以梅佳就厚厚地把金银来贿赂齐瑱,又肯填补掉衙内账簿上的亏空,只求齐瑱高抬贵手,在京中来人查案时,略加美言,好超脱他一二。
    不想齐瑱实在是个不通世情的,看着梅佳这般,不独不肯收纳贿赂,反一状告到了黄川与裴阳处。又配合了黄川裴阳两个将衙内各种案卷都封存了起来,出了告示,许百姓告状。
    也是梅佳在任时贪得无厌,可说是刮地三尺,看着他叫急召入京,京中又仿佛来了大官儿查他,都蠢蠢欲动,想要伸冤,只唯恐官官相护,等他们出了头去告状,反把他们来入罪,是以观望不动。
    不想转机到是出在梅佳留下的两个师爷身上,梅佳做恶也少不了他们,,如今看着京中来人要查,且不是走过场的模样,唯恐连累了自家,倒是先出了头,出首告发了梅佳。
    因有了师爷的首告,光州百姓们信了朝廷是当真要办梅佳,这才纷纷出首,告发梅佳贪墨税赋、玩强占田地、勒索财物、霸占民女等罪,总计三十一条,条条事迹分明,又有两个师爷为人证,便是梅佳生得十张嘴,也是辩无可辩。
    二人返京来见景晟,先将梅佳罪证呈上,景晟看得条陈,勃然大怒,当时就命将梅佳下狱,交大理寺审问。梅佳虽是贪酷,到底是读书人出身,并未吃过甚苦头,都不需上刑,只把拶子、带刺的牛皮鞭,刑棍往他面前一扔,已将他吓得面色如土,抖衣而战,昔日那双寒潭目已化做了流泪泉。
    ☆、第372章 试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我是思想宝宝之母扔的一颗地雷
    梅佳到了此时方后悔不迭,悔的倒不是不该贪墨强占,却是不该将两个师爷留在光州,合该带上京才是,再不然,即杀了张氏兄弟三个,他们家男丁再不该留着,一时因循心软,到底了害了自身,
    他即入了狱,又怎么肯放过旁人,说来,他之所以能在光州一呆就是三年,不升不降不迁,自然是有人肯周全他,这人便是吏部考功司的郎中钟德华。梅佳得了罪,自然将这位钟德华攀咬了出来,何年何月何时送了多少银子,笔笔写得明白,钟德华当即被夺职下狱。而当年谢怀德在吏部时与这位钟德华同事,也有些儿交情,如今钟德华有罪,就有位芮海御史将矛头指向了谢怀德。
    旁人要参本,总要有些儿凭据,若是诬告,还要反坐,唯有御史,有风闻言事之权,没收是有些儿联系的事,便是全无根据的,他张口说来,被他参的也只好认个倒霉。且这位芮御史是个有成算的,看着幼帝景晟即位这些日子,对外戚一丝封赏也无,便认做玉娘要做个贤后,是以故意压制外戚,自家这本奏来,不独无碍,反能得个不畏权贵的美名。
    虽谢显荣与谢怀德弟兄两个不大和睦,可看着谢怀德无辜被参,也要恼怒:现在参了怀德,日后岂不是要参他!心上又埋怨起玉娘来:你若是肯照拂家人一二,这些御史哪里敢这样轻易起衅。只他心上再埋怨,也得出列为谢怀德辩解,道是:若因谢尚书当日在考功司与钟德华同事就可能串联,那吏部上下哪个能得干净?芮御史这番攀咬,岂不是在说先帝无有识人之明,将一批官蠹都放在了吏部云云。
    芮御史叫谢显荣这几句气得脸上通红,不答谢显荣所说,先指了谢怀德道:“下官当场奏与圣上,便是请谢尚他这里默不作声,倒要您替他出头,难道他收来的贿赂也分您一半么!”谢显荣一贯文雅示人,叫芮御史喷了一脸,脸上也涨得红了,怒道:“有罪无罪,圣上且未开言,你倒一言而决,不意你倒比圣上更有权柄么!”
    芮御史冷笑几声道:“有罪不无罪的,你自家知道哩。下官请圣上下旨查问,谢怀德到底是尚书,国之忠臣,若当真有贪墨之事,更该绳之以法,以正纲纪。”
    说来,因谢怀德发奋前是个洒脱的,做得诗掷得壶划得拳喝得酒,又从不以皇后兄长自居,是以人缘儿颇好,站在朝上的大臣们,颇有几个与他交好,因看着芮御史实在蛮横,也肯出头替谢怀德分辨几句。
    御史们中也有些儿觉芮御史求名太甚,不肯与他一般见识,却也不好出来与芮御史变辩驳,只站在一旁不出声。倒也有些儿要争胜,不肯叫芮御史一个得了美名去,出来帮着芮御史一块儿争执,直说帮着谢怀德分辨的人是为着奉承谢怀德是太后兄长,这般谄媚,如何配做朝廷大臣,不如往承恩公府任职去,直吵得沸沸扬扬。也是景晟将将登基,年纪又太小,无有顾命大臣不说,连着垂帘的太后也从不出声,是以群臣们不免了少些顾忌,隐约也有拿着这事来试探景晟为人心胸的。
    景晟坐在御座上,看着底下乱纷纷模样,脸上早气得通红,又恐帘子后头的玉娘不自在,倒还觑着空儿问玉娘道:“母后,您别往心里去。谢御史不过求名尔。”玉娘在帘后道:“圣上放心,我无事。” 景晟便转回头来,对如意道:“待得他们安静了再宣朕的口谕,退朝。”说了自家起身,亲自绕到帘后将玉娘扶起,母子俩个退出殿去。
    朝上大臣们吵得一回,不见景晟有甚动作,就有大臣朝着御座看去,御座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新帝的人影,唯有新帝身边的内侍少监如意抱着拂尘,似笑非笑地站在御座边,顿时住了口。一个停了声,便带动了另一个,不一会儿,朝上就是个鸦雀无声。
    如意将大臣们瞧了眼,笑嘻嘻地道:“诸位大人不辩了么?”新帝都不在了,还辩甚辩,辩与谁听!大臣们自然偃旗息鼓。如意又等得一会,看着大臣们果然不出声了,方才道:“圣上留下口谕,退朝。”言毕,将拂尘一甩,先走了下去。
    两边的大臣不想新帝竟使这等手段,都有些儿目瞪口呆。若是成年皇帝,做出这样事来,多少显得有些儿失了气派,只这皇帝还小哩,倒显出智慧来:他这一走,倒是没人瞧得出他心向哪边了。
    也有人以为皇帝尚小,未必是自家的主意,帘子后头的太后是他亲娘,今儿御史参的可是那位的亲哥哥,便是再想做个贤后,也不能眼瞅着自家哥哥叫人攻讦不出声的,皇帝又坐在她前头,将他叫回去,自是轻而易举。只不管是哪个的主意,能一回正是初露锋芒,叫大臣们不得不加了些儿小心,不敢再以母弱子幼来看这对母子。
    不说大臣们心思各异,只说景晟奉着玉娘回在椒房殿,玉娘先道:“与圣人上些细点来,再点一壶百花蜜。”又与景晟道,“圣人今儿早膳用的少,先填补些,只也别用多了,积了食,耽误了午膳就不好了。”
    景晟起立称是,看着玉娘回在内殿更衣,方才坐下,宫人们将细点与蜜水奉上,又退在一边。景晟才掂起玫瑰细沙核桃糕来吃了几口,就听着赵王景宁求见,便道:“宣。”自家自顾又用了块马蹄糕,喝了几口蜜水,就看着景宁脚步匆匆地进来。
    景宁原是怕谢怀德叫芮御史参了之后玉娘不喜欢,这才匆匆赶来,不想看着景晟也在。从前景晟便是太子,在两个兄长面前也少摆储君架势,只以弟兄相称。可如今景晟已是皇帝,自不能再以兄弟论,且景宁原本就是个安分守礼的,就要以君臣礼参见景晟。
    景晟笑道:“在母后这里,不讲这些。”说了使金盛将景宁扶起,又指着自家对面道:“你坐,母后这里的马蹄糕做得好,我记得你以前爱吃哩。”
    景宁谢了坐,方斜签了身子在景晟下手坐了,掂了块马蹄糕来用,早有宫人又取了杯子来,与景宁斟了盏蜜水。
    景晟看着景宁用了块糕,又喝了半盏蜜水方问:“五哥,你瞧今儿那芮御史是自家的主意,只为求名,还是受了人主使?”
    景宁听见景晟这句,将手上茶盏搁在茶几上,脸上有些红,轻声细气地道:“圣上,臣,臣以为芮御史起先是为个名。从来为官的,虽有一心为民的,可也有不少贪官哩,或是贪财,譬如那个梅佳;也有贪权的,从前的护国公便是,只在您出生前他就因罪被诛了;也有贪名的,眼前这个就是。只臣以为,贪名,比贪权贪钱更可恶些,贪钱贪权的,人都知道他们是赃官,圣上除了他,自是万民称善。而贪名的,倒还要做个为民请命的模样来哄人,只把难题都抛与了君上,可是刁钻。”
    景晟听说,点了点头,道是:“谢尚书从来官声清正,虽不好说是国之栋梁,却也是有些儿才干的。父皇生前夸过哩,说谢尚书比他兄长实干许多。芮御史咬他,无非是御史风闻言是,便是说错了,朕也不能治他的罪。倒是谢尚书是母后的嫡亲兄长,朕的亲舅舅呢,一个不畏权贵,不谄外戚的美名唾手可得。”
    景宁与景晟说话时,玉娘已换了常服正要出来,才到殿前,就听着弟兄两个说话,倒是有商有量,固然景宁与景晟说话十分恭敬,丝毫不以自家是景晟的兄长,就是景晟与景宁说话,也颇为和气,还唤着哥哥,就仿佛从前乾元帝带着两个孩子来椒房殿用膳,兄弟俩坐一旁闲话一般。
    玉娘陡然惊觉自家竟又将乾元帝想起,心上自是一沉,抬起手来将眼捂了,脸上颜色褪得干干净净。
    宫人们因知道新帝、赵王,越国长公主都是极孝顺的,是以侍奉玉娘比乾元帝在时更殷勤些,看着玉娘捂住双眼,只以为她头晕,都涌了上来将玉娘扶住,又一叠声地喊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只玉娘不过一时情动,叫宫人们这一打岔,心上酸涩倒是过去了些,才道了声:“我无事哩。”就看着景晟与景宁两个几乎是肩并肩地走了进来,
    却是景晟与景宁两个听着宫人们唤太后,只以为玉娘如何了,齐齐抢入,因宫人们将玉娘夹在中间,景晟顿时大怒道:“糊涂东西!你们一个个地都围着母后,叫母后怎么透得出气来!还不散开些!”宫人们叫景晟骂得这句,忙散了开来,至于秀云秀莲两个扶着玉娘。
    景晟这才与景宁一块儿上前,从秀云等人手上将玉娘接过来,因看玉娘脸上雪白,景晟自是担忧,问道:“母后,您怎么了?您脸色苍白,可是哪里不舒服,儿子宣御医来与您瞧一瞧?”
    玉娘拍了拍景晟的胳膊道:“方才我走得略急,有些儿头晕,并不妨事。”说了又看另一侧的景宁,笑道:“阿宁也来了。”
    景宁只觉玉娘按在他臂上的纤手在微微发抖,直抖得他的的心也跟着抖了起来,待要劝玉娘几句,叫她肯答应景晟宣御医来,已听玉娘道:“你们兄弟两个方才在说甚?”
    虽景宁是做哥哥的,只君臣在兄弟之前,自由景晟答复,景晟一面扶住玉娘往外殿走,一面将方才兄弟两个的说话与玉娘说了,又道:“儿子与五哥本也觉得二舅舅是个好的,芮御史攀扯他,不过是为图名罢了。只唯恐自家年幼,见识得少,看错了,不敢定准。如今与五哥说了回话,倒是全明白了。”说了脸上竟是一笑。
    景晟面貌与玉娘像了个六七分,尤其那双眼,更是像了个十足,这一笑,眼中可说是春光明媚,口中却又说道:“他们真当儿子蠢哩。把个一心图名的芮御史堵在前头,自家在下头煽风点火,要看朕的手段!”
    ☆、第373章 用心
    景晟为太子监国时,因着乾元帝虽病倒,到底还活着,说不准哪一日就起了身,是以那些大臣们倒肯用心。那些大臣们不过是看景晟将将即位,先帝又去得突然,连个遗命也无有,虽有太师太傅在,到底不是正经的顾命大臣,是以有意要看他能耐。若他是个自家有成算的,大臣们便小心服侍,也肯出正经主意。若是当真年少无知,就此叫他们架空了也未可知。
    景晟今日看下头为个御史的一家之言争得面红耳赤,起先也有些儿不明白,只他不明白的事就肯细细分辨,就叫他瞧出了端倪,顿时有怒,想了想,索性抛下不理,由得他们去争个痛快,请了玉娘还宫。
    这时听玉娘问他,景晟一面扶着玉娘坐下,一面将这番计较合盘托出,又安慰玉娘道:“母后,您莫忧心,小事罢了。”恰好宫人们将温好的清水奉了上来,景晟亲手接过,奉与玉娘,却是自乾元帝去后,玉娘常夜不能寐,御医们都说是优思太过的缘故,请玉娘不要用茶。玉娘起先并未放在心上,还是三个孩子知道了,苦苦相劝,玉娘方才勉从。是以景晟便不肯叫玉娘操心,方有不过小事尔之语。
    玉娘瞧着景晟,依着她原先安排,总要景晟再大些才好,不想乾元帝忽然发难,逼得她不得不有所动作,使得景晟这样小年纪就与前朝那些大臣们勾心斗角,心上多少有些儿愧疚,故而摸了摸景晟的脸颊,叹息道:“娘信你。”说了又看一旁的景宁,将景宁的手握住,“你一心为你弟弟分忧,你父皇地下有知,还不知怎么欢喜呢。”
    景宁半垂了头,口角微微带些笑容,轻声道:“儿子只愿母后平安,弟弟顺遂,也就心满意足了。”玉娘含笑道:“这话说得,你妻子呢?她才是要与你过一世的人呢,你将她放哪里去!”说在这里,玉娘倒是发觉不见顾鹊,又一算时辰,分明是景宁一下了朝就往她这里赶,并未回过赵王府,是以顾鹊不知道,不免嗔怪道:“你这孩子,你来这里,可传信回去了?莫叫人等你。”
    景宁看着景晟扶着玉娘退出,原想就跟下来的,转念又想着朝廷上的动静,是以耽搁了会,待得如意传了散朝的口谕,景宁立时进了后宫,混忘了还有顾鹊在家中。
    说来倒也不好全怪得景宁,他与顾鹊成婚的次日,乾元帝便驾崩了。之后景宁与顾鹊两个身为儿子媳妇,自要哭灵守灵,夫妇两个虽能见面,却是连句有情些的话儿也不能说。才新婚的夫妇哪经得起这样是疏离,待得守灵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两个再见已如陌路人一般。更别说景宁身为人子,须得守孝三年。景宁更是个孝子,这三年中都要与顾鹊分房而居不说,因他自家只肯吃素,连着用膳也不与顾鹊在一处,是以景宁与顾鹊两个如今遇着,除着彼此问个好,几已无话可说,故而景宁进宫来,全然忘了顾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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